60 契約

我握着手指上那大塊的祖母綠，沉浸在她給的慰藉中，像迷途已久的羔羊，找到羊群，溫暖，踏實，放松。

幾曾何時我在外受了驚，都會去找安非凡熟悉的味道，那味道讓我踏實，給我安全感。大概那時，我就愛上他了吧，自己還不知道，眼淚流下來，但是現在，我不能再去尋找那味道了。

我只是他的替身。

安非凡，我愛你，所以，我希望你愛的是我，不是別人。就這麽簡單。

我獨自在黑夜裏流淚，獨自品嘗屬于我的心痛。

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孩子，你這麽悲傷，你能不能換個思路？”一個蒼老的老太太的聲音。

“換什麽思路？”我問她

“你愛他，愛到悲傷的程度。可是還沒到即使被當做替身，也欣喜接受的程度。你放不下你自己啊。”

我咽了一口眼淚：“我做不到。”

蒼老的聲音嘆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你這麽需要這塊寶石的能力，可是還這麽悲傷，我都不忍心和你談條件了。你知道嗎？孩子，在近兩千年的時間裏，只有我才是她的主人，而人類，只是短暫的擁有她幾十年，不管多麽喜歡，不管多麽貪婪她的能力。在她面前，人類只是過客，我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你說吧，什麽條件？”我太需要她的能力了。

“當然是可以交換的條件，你不可能白白得了這塊寶石的能力，而不付出等價的交換條件吧。”我明白。

“我有什麽？我的東西都不夠交換它的。”

老太太笑了：“我不需要世俗的東西，你全身上下都是可以和她交換寶貝。”

我還是不明白：“比如？：”

“比如，你的容貌，你的眼睛，你的聽覺，你的味覺，你的聲音，你的行動力，。。選一樣給我交換，這塊寶石的能力就屬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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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盤算着她給出的選擇哪個都挺重要的。

我的容貌是扒層皮得來的，那麽痛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可怕，當然不可以。

味覺，我這麽愛吃，怎麽能丢了味覺？

眼睛，視覺？絕不可以，當瞎子的日子，還記憶尤新，再不要當瞎子！

于是我選了對我來說，現在最不重要的東西：聲音。

老太太滿意的笑了：“好，你的聲音很動聽，我很喜歡。我們達成了君子協定了，這塊寶石的能力歸你了。你的聲音歸我了。”

“好。”我緊緊的握着她，心安了，因為不必擔心再失去她了。

Kai的博物館很大，工作也很多，鑒定，收購，展覽，拍賣，各部門，分工，合作，有條不紊。

他去上班，我都跟在他身邊，有時遇見清朝的東西，我一眼便能看出來，更讓他和工作人員刮目相看。

能拿到他眼前看的東西，是工作人員看不準的，才讓他給長眼。

而對我來說，那上面的信息太明顯了。

他很多時間在國外，最近幾年他一直在從事海外文物回流的工作。上次他接觸到一個清代鎏金銅佛，有意回購。

過一段時間，還要回歐洲去。他這次想帶我一起過去。我以我沒有身份證為由，拒絕了。

我所有能證明我身份的東西都在安非凡那裏。而我也一直沒提過去的任何事。

也是難得的，Kai沒有像安非凡那樣：我信任你，你也不能做任何辜負我信任的事。要對等的交換。

Kai只是見着我這個人，對我所有事都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在只知道一個名字的情況下，也信任我。

就像他說的，一件古董上手，就能判斷他的朝代，它的價值，他的材料，他的稀有程度，而這背後是無數的鑒定積累的經驗，對文化的沉澱，對歷史的了解。

而看人也一樣，在古董行混跡這麽多年，他見多了人的嘴臉，各種真假莫辯的局，各種祖先的故事，全是編的。人性的狡詐，貪婪，虛僞，各種醜惡，他見的多了，三十歲的他，已經看人，一上眼，這人怎末樣，端量個八九不離十了。

他說：“你和一般人不一樣，給我的感覺就是特別幹淨，心裏幹淨，不假，不裝，沒有世俗氣，不媚俗，特純的一個人。想說什麽說什麽，不拐彎抹角。跟你在一起，不用猜人心，不累人。”

又用他一如既往的深情灼熱的眼神看我一眼，繼續開車。我戴着口罩，墨鏡，一如既往的沉默。

我想他如果要查的話，我以前拍的巨大的衆多的廣告，足夠引起他的興趣吧。打電話到雜志社，問一問，Monica也在找我吧，對不起MOnica。

我看着一閃而過的自己的廣告，心裏充滿對MOnica的歉意。我不是一個喜歡欠別人的人。

Kai，不問，不查，他這麽信任我，一頭情願的栽進來。我并不喜歡這樣。因為我知道了，愛上一個人，而對方不愛你，那種切膚之痛。

而現在，明知道他喜歡我，我又不喜歡他，我還無恥的跟在他身邊，只是因為我，他，戒指之間的契約。

我失去祖母綠戒指，會心痛的要死。沒辦法呼吸，沒辦法睡覺。

但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發現，祖母綠的功力在慢慢減退，對我心裏安慰的作用在慢慢減小。就像吸毒一樣，毒品還是那個毒品，而吸毒者的毒瘾越來越大，才覺得那個毒品不夠純，不夠量了。

每天都在思念安非凡，我撫摸着寶石，把這想法按下去，把安非凡從腦中趕出去。只是這個過程越來愈困難。

又想睡覺了？在這裏睡吧。

你就別沾手了，張嘴。

別動，給你擦擦嘴。

就算他是吸血鬼，我也會用我自己的鮮血供養他。

。。。。。。。。。

從新世界廣場門前開過去，我看着這個巨大的建築，心裏一陣絞痛，我受不了這個地方，似乎每個熟悉的地方都有安非凡的身影。

我在随身的便簽本上寫了幾個字：我們去歐洲。

Kai看了一眼，回答了一個字：“好。”

Kai竟然真給我弄到了身份證，而且是真的，但是名字還是白白。拿到身份證，看我一臉驚喜的表情，他有點得意的笑：“有錢能使磨推鬼”

于是，我們在這個冬天，定了飛往北歐的機票。

臨走前一天，我自己去典當行，把兩個等着大眼睛的可愛貓頭鷹鑽石領扣典當了。職員說要□□，我上哪兒給他弄□□去。沒有，價錢大打折扣，買的時候，不到三萬，現在只給了不到一萬。

我拿着錢，去買了一套北歐的冬天的衣物，北歐的冬天那可是真冷！

我拎着包，又給Kai買了一條駝色的羊絨長圍巾。整天吃他，喝他，住他的，我再不跟人見外，也覺得不好意思了。

打車回家，一一和這個地方告別，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離的遠，就不這麽心痛的話，我不想再回來了。

回到家，Kai迎上來：“你上哪兒去了？”語氣裏盡是慌張。他是怕的吧，怕我臨上飛機，改了主意。

我拿出長圍巾，同時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

他看了我買的東西“這些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你跟我在一起，什麽都不需要管，我會照顧好你的。”

可是我不想再過被人照顧的好好的日子，就想被安非凡照顧的好好的，一離開他，就覺得什麽都不對勁，什麽都不舒服，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我把圍巾給他圍上，嘴型說了幾個字：“謝謝你。”

他能感覺到，他看着我的眼睛，抓住我給他圍圍巾的胳膊：“不用說謝謝，我知道你心裏有事，你一時半會兒放不下。

但是我會等你的，還有謝謝你。因為你的出現，讓我體會到了心裏有個人愛着，是多麽美好，充實，幸福。

一些不好的事，也因為你，變得可以忍耐了。”把我擁在懷裏。

原來，每個人愛別人的感覺，都是不一樣的，是我愛的太自私了嗎？愛對方也非要對方愛自己。弄得自己這麽慘。

還是他現在對愛情充滿希望，才會覺得愛情這樣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