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chapter 19

法涅斯緋紅狹長的眼眸裏，瞳孔像黑暗的生靈見到強光般驟然豎起。

他低下頭，将前額抵在銀發少女的眉心，深黑的長發在變幻的華光中低低垂落。

南汀只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笑。

“啊，我的聖女。”典雅華麗的聲音仿佛從時間深處傳來，“你果然每次都不會讓我失望。”

南汀：“？”

黑暗神擡起手指，輕輕摩挲着她漂亮的下颌線：“你誘惑到了……神明。”

“你身上究竟有什麽魔力？”他端詳着她澈如碧玉的眼睛，“為何我無法克制親吻你的沖動？”

南汀靜靜注視着俊美的神明，呼吸平和而安定。

內心不是沒有升起與他同樣的欲/望。但她不會先吻他，那會讓她陷入被動。

沉吟之時，黑暗神已經後退兩步，仿佛扭曲的怪物躲避着強光般，回到了陽光照不到的幽影中。

南汀有些不解地眯起眼睛。瑰麗的光影下，她銀白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比月光和絲綢還要美麗。

“沒有人可以令神明道歉。”黑暗神垂下長睫，傲慢地輕笑一聲，“我是惡念本身，我的意志即為真理。”

一對華美的黑翼在神明身後張開，夜幕般的長發在風中蕩起。祂線條分明的下颌微擡，猩紅的眼眸染滿倦怠和邪異。

注視着黑暗神的眼睛，南汀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傲慢”、“貪欲”、“嫉妒”……這些惡魔不過是神明的倒影，拙劣的仿造品。

祂才是那惡意的本源，為人類所憎恨、永世無法得到救贖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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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又如何？

南汀唇角微翹，走到了祂身旁的陰影裏。

在少女清澈的眼眸注視下，黑暗的神明有些回避地移開了眸光。

“我的本體由純粹的黑暗構成。”法涅斯的音調遙遠清冽，恍如世界盡頭冰川消融，“人類在我臉上看到的，是其畏懼之物。或為魔鬼，或為枯骨，或是更深沉的瘋狂……我的聖女，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你張開了翅膀，沒有拒絕我的接近。”

黑暗神那拉長的、妖異的瞳孔緩緩恢複了正常。

微微停頓了一下，南汀試探着問：“所以說，有翅膀的才是你的本體啦？”

黑暗神的翅膀耷拉了下來：“……是。”

“我可以摸嗎？”

“現在不行。”黑暗神微微一抖便收起了羽翼，拉着南汀的手朝教堂外面走，“還有幾只食屍鬼沒解決。”

有了成功幹掉一只食屍鬼的經驗，南汀将它們逐個引來，很快便全部解決了。

食屍鬼們的屍體堆積在教堂的束柱後面，南汀擡起手抹了一把汗。

她打鬥的經驗還不足，衣服上也濺了一點食屍鬼身上的髒東西。

就挺狼狽的。

還是在……她的神明面前。

南汀現在只想早點回去洗個澡，但黑暗神卻把一個鏟子遞到了她手裏。

南汀：“？”

法涅斯倚在束柱的邊緣，腳踩着食屍鬼的腦袋，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去掘墓。”

察覺到少女的遲疑，黑暗神漫不經心地補充：“這裏是無名之人的墓地，他們的靈魂早已安息，往事也被歷史遺忘。你不用有什麽心理負擔。”

南汀将鏟子扛在肩上，從教堂的側門走出，走向了被鐵栅欄環繞的墓園。

栅欄上爬滿了紅棕色的鏽跡，而且已經被食屍鬼破壞得不成樣子。南汀輕易就找到了一處縫隙，閃身進入墓園。

等到太陽西沉，她才終于成功挖出一具完整的骷髅。

南汀只覺得身上沾滿了塵土，四肢都酸痛無比，完全顧不上其它，連帶着剛拼好的骷髅看上去也沒那麽可怕了。

當是人現在就是非常後悔。

她早上就不該……為了耍帥選死靈派系。契約個惡魔讓它打架多省心啊。

眼珠一轉，南汀看向了在陰影中乘涼，躺在舒适的卧榻上拈着一杯紅酒的黑暗神。

南汀：……！

“挖出來了，冕下。”她走到他身側，伸出一只手在他微阖的眸前晃了晃。

黑暗神閑适地睜開了一只紅眸：“？”

“您可以教我控制骷髅的法術了。”

黑暗神擡起長睫，看了一眼天色：“我們得趕在宵禁前進城。”

“那這個骷髅該怎麽辦？”南汀不願意放棄好不容易挖出來的成果，甚至覺得那只頭骨的頭型還挺好看的，骨架的比例也十分完美，生前大概是個一米九的帥哥。

黑發神明随意而優雅地站了起來，餘晖落進他玫瑰色的眼睛，看上去就好像一對燃燒着華美烈焰的玻璃球。

“骷髅是死物，可以收納進你的空間戒指。”

南汀點了點頭，握住了骷髅的手：

“如果你沒有意見，我就把你帶走啦。”

骷髅自然并不能有任何意見。

将骷髅丢進空間戒指，單獨為它劃出了一片空間之後，南汀迎着夕陽的光芒看向了法涅斯。

他的羽翼緩緩張開，被逆光鍍上一層燃燒的金邊。

俊美無俦的神明一步步朝她走來，在光芒中半跪下來，朝她張開了一只手臂。

教堂、墓園、森林與天空都淪為布景，這華麗濃郁的色彩，都不如他的眼眸绮麗。

南汀微怔了一瞬。

黑暗神朝她歪了下頭：“還愣着幹什麽，上來。”

意識到今天如果要進城，便需要在宵禁前趕到，南汀沒和法涅斯客氣。

她輕車熟路地坐進他的臂彎，張開雙臂摟住了他的脖頸。

少女的肌膚柔軟，法涅斯的肩膀微微僵了一下：“坐穩了。”

“嗯。”她伏在他耳邊輕聲說。

法涅斯別過臉去，張開雙翼升上了天空。

黃昏的流雲燦爛華麗，下方的森林盡收眼底。南汀沒想到那冰冷陰暗的森林，從高處看竟如同翻湧的碧綠海洋一般美麗。

很快，他們便落在城牆外的一處陰影中。

南汀拉上兜帽：“守衛肯定會檢查，我們該怎麽混進去？”

——一個黑暗精靈，一個有着詭異紅眸的妖冶美男，兩人都鬼鬼祟祟戴着兜帽，怎麽看都像是來搞事情的。

“我教你一個法術。”黑暗神說。

“什麽法術？”南汀适時地表現出好奇。

“等下我們進城的時候，你可以‘魅惑’守衛，這樣就沒有麻煩了。”黑暗神饒有興致地說道。

“聽名字好像是‘靈魂’派系的法術。”南汀彎起唇角，“您要怎麽教我？而且，這麽短時間學得會嗎？”

法涅斯擡起手輕撫了一下南汀的發梢：“你現在的精神力遠高于尋常人類，只要掌握對了方法，‘魅惑’一位守衛不在話下。至于怎麽教你——”

“看着我的眼睛。”神明托起了南汀的下颌，“我現在就要‘魅惑’你。”

南汀的瞳孔微微擴大，她有些不好意思，卻也明白親身體驗一遍法術的運行是最好的學習方法……

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黑暗神輕輕眨了下一邊的眼睛。

“這就‘魅惑’完了？”南汀有些不可思議，“可我沒感覺有什麽變化……”

不對。

深黑長發的美人站在陰影中，眉眼缱绻得像一幅畫。

他好漂亮！！

南汀的心底升起了一種，想将他占為己有，讓他的那雙眼睛只能看着自己的情緒。

如果他不聽話

就把那紅寶石般的眼睛挖下來，當作她最美的首飾佩戴在身上。

當然，他剩下的身軀正好可以用死靈法術制成最好的傀儡……

銀發少女就這麽端詳着站在陰影中的神明，眸光撫過他颀長身軀的每一處。好似一位追求精确的人偶師，在審視着她最得意的作品。

而她昳麗的臉上也露出了某種病态的微笑。

身為神明的法涅斯，竟久違地産生了一種脊背發涼的錯覺。

‘我的聖女在想什麽？’祂有些好奇，悄悄釋放出一縷黑暗侵入她的腦海。

卻被她腦海中的那一幕吓得差點沒站穩。

變化莫測的意識海洋中，銀發少女坐在黑發神明的腰上，一邊動作，一邊用銀色的餐刀在他胸前雕刻出玫瑰的形狀。

黑暗的神明君臨一切幻影，在看到這一幕時，早已如同設身處地經歷了一遭。

那從痛苦中誕生的極致愉悅，深深地烙進了神明的血肉之中。

甚至，她以罪行繪出的花朵，他也認為……形狀很美。

似乎察覺到他的停滞，她擡起拿着餐刀的那只手，用柔嫩的唇瓣輕吻其上的緋紅，唇角緩緩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