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天聞季遠就殺上門來了。

他趕着午飯時間,堵在齋堂門口,手裏拎着塑料袋封好的中藥湯,見葉雲墨他們出來,笑嘻嘻地遞上去:“你們沒車,下趟山不容易,我給你們送上來。”

葉雲墨接了藥,淡淡應了句“謝謝”,也不多說,轉身就走。

聞季遠讪讪地想和葉弈棋搭話,被葉弈棋一眼瞪慫了,嗫嚅着不敢開口。

他們回了卧室。葉雲墨把那兩包藥放到桌上,呆呆看着。

他想起還是和聞三爺一起的時候,他找了個名醫替自己調理,每天也要喝中藥湯。

他嫌苦不願意喝,那人就端起藥咕咚一口,然後壞笑着把他往懷裏一帶,捏起下巴,貼着唇給灌下去。

光是回想,舌尖就仿佛泛起那絲淡淡的,苦澀的香氣。

“小墨,”葉弈棋把手伸到他眼前晃:“哥。”

葉雲墨吓了一跳,瞬間回神:“……你剛才說什麽?”

葉弈棋嘆氣:“我什麽都沒說。”

“……哦。”

“他居然還活着。”葉弈棋喟嘆。

“……哦。”葉雲墨心不在焉的應道。

葉弈棋無奈地沿着床邊坐下,與他抵肩并足:“你昨天為什麽要打他?怪他瞞了你這麽久嗎?”

見到聞三爺後葉弈棋一直處于震驚過度的狀态,反而是葉雲墨冷靜地把他拉到上山的車站。回來後,該幹嘛幹嘛,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搞得葉弈棋也開始懷疑這事的真實性——已經死了這麽久的人,突然活生生出現在你面前,實在魔幻。

Advertisement

葉雲墨這次沒有走神,搖搖頭,冷淡回應:“沒有,看他不順眼而已。”

葉弈棋反而笑了。他怎麽會不了解葉雲墨,雖然板着臉面無表情,但那一巴掌刮得酣暢淋漓,心裏痛快着呢。

曾經他陰暗地想過,聞三爺死就死了,一了百了大快人心。他會照顧好小墨,有他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任何人。

畢竟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擺脫聞三的束縛,重獲自由新生。至于聞三是死是活,都與他們無關了。

但這兩年守着葉雲墨,漸漸讀懂了他經歷的隐忍掙紮,又為他心疼。

小時候,葉雲墨不止一次地和他描述過他曾遇到過的一個人。燈火闌珊,紫藤花廊,帶着點兒煙草氣味,微甜濕潤的夜風。

而當他們遇到聞三後,葉雲墨卻閉口不言,再沒提過這件事。

當時葉弈棋還不解其故,只以為他是因為現實的肮髒而封存了回憶中的淨土。在聞三死後的某一天,他瞬間醍醐灌頂,想通了其中關竅。

兒時的憧憬突然變成噩夢,可夢裏的人在他的存心誘導之下,又開始展露讓他傾心的溫柔的面目。

美夢和噩夢, 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沒有知道的必要。因為聞三一死,所有的夢都醒了。

如今那個同時帶來美夢和噩夢的人又回來了。在屈從現實已久後,不知道葉雲墨還會不會有繼續做夢的勇氣?

葉弈棋抓住他的手,拉到唇邊吻了一下,堅定地說:“我的承諾永遠不變。你做任何決定,我都會支持——只要能讓你更幸福。哪怕……”

哪怕他要他離開,哪怕他為他付出生命。

就像他對聞三說過,正常的标準,沒人能定義。

而愛的标準,只有愛自己知道。

葉雲墨搖搖頭,溫柔地摸他的臉。

他們都在為彼此謀劃更好的人生,祈盼對方像野鳥一樣自由。卻反而活成了兩株孤獨的水草,牢牢纏縛,在深海裏飄蕩,哪兒都去不了。

聞季遠風雨不誤地連着送了五天的藥,沒等來他三嫂一句松動話,正主終于坐不住了。

這天葉雲墨和葉弈棋正在後殿修補壁畫,就聽見一聲熱情的招呼:“雲墨,小葉!”

他們倆正坐在腳手架上,往下一看,聞季遠推着他癱在輪椅上的三哥,沖他們招手。

葉弈棋不鹹不淡地回他:“你多大,叫我小葉?”他聽葉雲墨說起過聞季遠的年紀。

“不不,這個小葉不是說你比我小。”聞季遠說:“雲墨是大葉,你是小葉,大葉小葉,這麽分的,就像大喬小喬,知道吧?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

“閉嘴。”葉弈棋打斷他,臉色很不好看。

聞季遠突然醒悟這詩裏隐含的意思,知道是自己一時失言了。

葉弈棋指着門口的牌子:“游人止步,不認識字嗎?”

“我們又不是游人,是故人,對吧雲墨?”聞季遠把話題轉到葉雲墨身上。

葉雲墨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繼續着手裏的工作。

聞季遠嬉皮笑臉地說:“小葉,帶我逛逛去呗。我看這個寺裏很多塑像壁畫,挺有歷史淵源。我也不太懂,你幫我講解一下?”

“不懂?自己上網查。”葉弈棋冷淡道。

“網上的資料魚龍混雜,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誤人子弟。三哥說你們是專業的,肯定比網上靠譜。”

葉弈棋還要回什麽,葉雲墨對他說:“你先陪他去逛逛。”

葉弈棋從腳手架上爬下來,拍拍身上的灰,經過他們身邊的時候,剜了聞三爺一眼,沒好氣兒地說:“走吧。”

“唉。”聞季遠興高采烈地把他三哥撇下,颠颠兒跟着葉弈棋走了。

空曠的大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葉雲墨站在腳手架上俯視,聞三爺坐在輪椅上仰望。

曾幾何時,他們的位置要對調一下。

只是一個被迫,一個主動。

聞三爺想,這真是,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把小棋支走,沒什麽話想和我說?”兩人對視許久,葉雲墨才問。

“當然有。但是現在,我只想先這麽看着你。”聞三爺感慨說:“兩年多了,複健的時候都靠着想你才堅持到今天。如今終于見着你,十雙眼睛也看不夠。”

葉雲墨沒說話。聞三爺咳嗽一聲,說:“這裏也太冷了。你的肺受得了嗎?我在山下鎮子裏住着,都覺得又潮又冷,你在山上……”

“挺好的,習慣了。”葉雲墨雲淡風輕地答:“山上日子雖然清苦了點,可是我們內心平靜又自由,無拘無束,我想這種感覺你不會懂。”

“可能吧。我只知道,你過這樣的日子,我很心疼。”聞三爺說:“現在再也沒有什麽能阻礙你們,何苦這麽為難自己?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們走,我留在這兒。”

“你舍得放棄我?”葉雲墨有些意外。

“不舍得又怎樣?”聞三爺喟嘆:“我現在這個樣子,廢人一個,權力金錢——甚至連健全的身體都失去了。我已經一無所有,自顧尚且不暇,又拿什麽來保護你?”

他一臉情深:“我有自知之明,曾經過錯太多,不敢奢求你的諒解。只要偶爾能讓我看看你,一解相思之苦,我就知足了。”

葉雲墨垂下眼,似乎有些不忍,半晌悠然一嘆:“你先回去吧。知道你還活着,我……”

話音未落,意外陡生。腳手架不知哪個地方松動了,晃悠悠地就要倒下來。

葉雲墨和聞三爺幾乎是同時驚呼一聲。葉雲墨跌落的瞬間,聞三爺蹬開輪椅,一個箭步蹿出去接住他。

葉雲墨跌進他懷裏,兩人一起摔倒在地。萬幸,腳手架倒伏的方向與他們錯開了。

“沒事吧小墨,摔疼哪兒了沒有?”聞三爺坐起身,緊緊抱着葉雲墨,語氣急切。

葉雲墨被他抱着,似乎是摔懵了,隔了好一會兒才驚訝地擡起頭看他。

聞三爺對上他的眼睛,幹咳兩聲,扯着嘴角,勉強笑了一下。

葉雲墨從他身上掙起來,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沉默而尴尬的空氣在兩人之間流動着。

聞三爺陪着笑臉:“寶貝兒你聽我解釋……”

“傷了脊椎,沒有知覺,廢人一個,”葉雲墨諷道:“我以為聞三爺再怎麽無恥,起碼還是個鐵骨铮铮的漢子。不成想為了博同情,連裝殘的手段都使上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誰還沒個權益之計。”聞三爺說:“這不是心疼你身體,想讓你早點下山。”

葉雲墨冷笑一聲:“要是當真把我騙下山,你想怎麽樣?瞞我一輩子?”

“哪兒想得了那麽遠,先騙下去再說……”

“然後呢?利用你的弱勢來逼我心軟原諒你是嗎?”

“你沒原諒我嗎?”聞三爺開始胡攪蠻纏:“你明明說過知道我還活着就放心了,你可不能抵賴啊。”

“我話說完了嗎?”葉雲墨難得有些氣急敗壞:“我是想說,要早知道你還活着,我絕不會原諒你!”

“這麽說你還是原諒我了?”聞三爺喜出望外:“反正你已經原諒我了,就算我現在活着你也不能反悔。除非我再做出什麽不值得你原諒的事兒,你才能繼續恨我。不然對我豈不是太不公平?”

“公平?”葉雲墨氣極反笑:“你沒死,瞞了我兩年多,活着回來,又殘了——這樣的欺騙,對我公平嗎?”

“小墨……”聞三爺爬起來去抱他。葉雲墨用力掙開,他就又去抱。争執間,褲兜裏的東西滑了出來。

“這是什麽?”葉雲墨撿起來抖了抖,竟然是一連幾個的安全套。

葉雲墨滿臉難以置信地把那串套套舉起來:“你居然還随身帶着這個?你想幹什麽?”

聞三爺搶奪不及陰謀敗露,索性徹底不要臉皮撕掉僞裝,扒他身上動手動腳:“幹這個。”

他這不是想着萬一有中彩票的幾率能吃得上,才随身攜帶作案工具以備不時之需,不想機會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自己賣慘敗露,葉雲墨肯定氣瘋了。誰知道吃了這頓還有沒有下頓,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有一頓算一頓吧。

葉雲墨掙紮着被他牢牢固定在懷裏。佛門淨地不敢聲張,漲紅了臉小聲罵他:“無恥,神經病,這可是寺裏!滿天神佛……”

“知道。”聞三爺溫柔地把手插他耳朵後面,吻他額頭:“我就是要讓滿天神佛看着,讓他們給我做個證。”他的目光緊黏住他的眼睛,又霸道又深情:“滿天神佛在上,我愛你。如有不實,萬劫不複天打雷劈。”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