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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塵君果真是位君子。”秦子胥眉梢輕揚,沒想到蘇空念竟看得如此通透。

蘇空念只是笑笑:“時辰不早,我們差不多也該出發了,若陶白君已無他事,我們可就失陪了。”

秦子胥也沒有借口再久留,又把扇子一合,拱手作揖:“是在下冒昧打擾,下次有緣再相見。”

“有緣再見。”蘇空念翩然回禮。

兩相道別後蘇空念也不再多停留,領着三個小孩開始往樹林內部深入。

幻境裏的樹林并不是非常茂盛,若有埋伏掃視一眼便能發覺,所以蘇空念放心地把齊思和慕飛丢到最前面,往哪兒走單憑他們的心意。

千清面色依舊不是很好,一言不發地跟在蘇空念身側,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

約摸走了一陣,慕飛揮舞着不知什麽時候折下的樹枝,一手負在身後,轉身面對蘇空念,便倒退着走邊問:“蘇師兄,方才那位……那位什麽陶白君是獨自一人前來的麽?”

臨疏幻境裏的靈獸大多不過煉氣階,也就入門修仙者的水平,一般沒有什麽高修為的人感興趣。

蘇空念知他困惑,笑道:“陶白君同我一樣,都是作為領隊進來的,只不過他們青錢宗培養弟子的方式不一樣。”

“培養弟子的方式?”齊思也疑惑回頭,似乎是想得到更深入的解釋。

落青宗本就推崇求知的好奇心,蘇空念也不掃他們興致,一邊留心四周一邊溫和地解釋:“青錢宗尚利,比起修為更看重弟子的經商能力,所以對于獨立生存的技能要求比較高。陶白君雖是領隊,但實際上也不過是領路人。等入了幻境直接放他們自由活動。”

接着他頓了頓,又繼續:“我們落青宗更講求團結和實戰經驗,每一次的歷練基本都會有隊友一道,為的就是讓你們學會好好相處。而我作為你們的初任領隊,傳授實戰經驗是我的職責之一。”

齊思和慕飛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後者又忍不住多問一句:“那仙疏閣呢?”

蘇空念如實搖頭:“我自有記憶起就未接觸過仙疏閣之人,對他們的行為處事不甚了解,恐怕沒辦法給你回答。”

慕飛本就是随口一問,得不到回答也不在意,很快就将話題扯向了關于歷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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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空念本來脾氣就比較好,基本上有問必答,毫無保留,偶爾還會主動引導他們舉一反三。這一路走下來,三個小孩都受益匪淺。

途中偶然碰到一只低階小靈獸,滿腔熱血的慕飛也是完全不麻煩蘇空念,沖上去就是一頓毫無章法地亂打。

蘇空念也不阻止,和齊思千清站在一側,一邊留心慕飛的狀态,一邊給另外兩個小孩拆解分析慕飛根本算不上戰術的戰術。

齊思聽得專心,看起來恨不得掏出本子記筆記。

越往樹林深入靈獸等級越高,此處才不過是樹林外圍,那小靈獸比煉氣大圓滿的慕飛低了兩階,繞是慕飛第一次實戰也勝得不算艱難,再回來時依舊是滿滿熱血無處可撒的激昂勁兒。

隐約之間蘇空念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鮮衣怒馬,恣意随心,卻又過于自負。

他眸底不經意一轉,斂去旁的思緒重新挂起微笑,對迎面走回來的慕飛說:“勇氣可嘉,做得不錯。只是缺少章法,還需多琢磨。”

慕飛第一次真正經歷實戰,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樣,聞言重重點頭:“謹遵蘇師兄教誨!”

聽起來誠意十足,也不知有幾成落進腦中。

蘇空念一笑,拍拍齊思的後腦勺,讓他将自己方才的分析複述給慕飛。

齊思依言照辦,與慕飛并肩走在前頭,相互交流起方才的那一場“戰鬥”。

蘇空念落後一步,本想等齊思說完再進行補充,卻沒想到齊思竟然一字不落地全記了下來。

他神色微訝,很快又調整回來,暗自記下這個小細節。

一行四人仍在往樹林深入,蘇空念注意到周圍漸漸有幾支其他宗門的隊伍,但他們既不上前套近乎,也沒有要搶靈獸積分或是偷襲的征兆,只是不遠不近地一路跟着他們。

這是要做什麽?

蘇空念眉間輕蹙,還是微微加快步伐,狀似不經意間把三個小孩放入自己的保護圈內。

幾批本該四散在幻境各處的隊伍漸漸在他們四周靠攏,就像是有什麽東西吸引他們聚集。

可是這引力究竟是什麽?

蘇空念一頭霧水,觀察好半會兒又見他們只是偶爾往他們方向看看,并無動手之意,索性不再理會,按照既定路線繼續前進。

又沒過多久,他們走到了一個開闊的小空地,空地邊緣有幾塊大石頭,其中一塊石頭上邊坐了個少女,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模樣。

那女孩身着綠底金雲紋宗服,蘇空念只這一眼便認出她是仙疏閣的人。

周圍的人群隐隐有些躁動,蘇空念暗自掃視一圈,就發覺他們面上更多是興奮與期待。

這下他可算是知道“引力”是什麽了。

據他了解,自打五百年前落青宗與仙疏閣斷交,就從未有兩派弟子在正式場合同框過,這難得一見的奇景必定有不少愛湊熱鬧的人想來圍觀。

只是他們又如何得知要往這邊來?

蘇空念微垂眼睫,将所有此刻不該有的情緒隐沒在眼底最深處。

坐在石頭上的少女這時才發現蘇空念一行人,猛地從石頭上蹦起來,定定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顯然,她也認得落青宗的宗服。

十一二歲的女孩終歸造不成什麽威脅,蘇空念見她驚恐,還是稍稍緩和臉色,正待開口之際,被樹林另一側的清脆少年音打斷。

“婉兒,休息夠了的話我們就……”迎面走出來的小少年一見到蘇空念,臉上笑容忽地一僵,“……素、素塵君!?”

緊跟在少年身後的葉書良聞言,也是驀地愣在原地。

小小的空地上,一白一綠兩批人同時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其中尤以蘇空念為最。

他看着對面一襲綠底金葉紋歷練服的葉書良,喉嚨突然像是被堵住一般,竟是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他怎麽都想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曉風”居然就是仙疏閣首席大弟子葉書良!

最後,還是葉書良最先緩過神,幾番躊躇之後低聲開口:“好巧。”

蘇空念被他輕飄飄的聲音一撓,終于找回不知散到何處的聲音:“确實……好巧呢。”

他的尾音稍揚,帶上幾絲難以察覺的雀躍。

至少他清楚了葉書良的身份,日後也不怕再也聯系不到。

至于兩個宗門間的對立——一如之前所表示的态度,他完全不覺得那與自己的交友有關。

不知是不是聽出了自己的歡愉,蘇空念又見葉書良擡頭看了自己一眼,總算是恢複些之前相處時的狀态。

他見葉書良看了眼他的左手,知他關心,展顏一笑道:“放心吧,暫時沒事。”

葉書良不輕不重“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旁人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硬生生聽出一股子□□味,還暗自贊嘆這兩人的處變不驚,期待他們什麽時候能夠打起來。

蘇空念不知他們的想法,兀自又對葉書良補充一句話:“我可是等着你履行諾言呢。”

說話時他笑得純粹,一對眸子裏似有碎星點綴,安寧而美好,直叫對面的綠衣領隊看得一愣。

葉書良右手輕握,忍不住上前一小半,不太自在地問:“我會盡快找到的,你……你多等我幾日可以嗎?”

“當然。”蘇空念彎彎眉眼,沒有解釋自己的真正意思,“如果是等你,多久我都願意。”

溫和的低語被清風裹挾,吹起葉書良修着竹葉紋的衣擺,撥動葉書良心底深處某根塵封已久的弦。

他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直視蘇空念:“那我們就先一步離開了。”

蘇空念有些不舍,這才剛見面不到一盞茶功夫又要分開。但此刻衆目睽睽,他也只好擡手作揖,儒雅地說:“那我也不耽擱你們行程,下次有緣再見。”

“有緣再見。”

葉書良丢下四個字就領自家的兩個小孩匆匆離開,與蘇空念擦肩而過之際卷走一縷梅香,卻又留下一絲清香。

兩種味道相互交織,一如既往地和諧。

蘇空念回眸,不經意卻間對上了葉書良身旁那個少女的目光。

那女孩深黑的眸子裏滿是好奇,透過她的雙眼,蘇空念有那麽一瞬間差點以為她是某位故人。

然而那位故人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逝世了。

蘇空念不動聲色地收好情緒,對那少女微微一笑,态度和善友好。

那少女也不扭捏,大大方方也回了個燦爛的笑臉,旋即才轉身,繼續跟着葉書良身後離去。

仙疏閣的三人逐漸走遠,周圍一群沒能圍觀神仙打架的人頗感失望。

其中還包括了好戰的慕飛。

他從蘇空念身後探出個腦袋,緊盯葉書良一行消失的方向,問:“不都說宿敵相見分外眼紅嘛,蘇師兄不和那位誰……仙疏閣首席大弟子打一場嗎?”

顯然,之前對秦子胥解釋的那句話只在慕飛耳邊過了一圈,連個印子都沒能留下。

而他的這一句話也問出來其餘人的心聲,本打算抱憾離開的衆人有意無意停滞動作,一副“我其實不感興趣但是既然有人問了我就聽聽”的口不對心模樣。

方才蘇空念和葉書良的對話前言不搭後語,除了他們倆沒人聽得懂是什麽意思,還一直以為是隐喻嘲諷,就等哪方先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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