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一聲聲鳥叫清脆婉轉，溫暖和煦的風輕撫臉龐。

“唔……”

蘇空念緩緩睜開了眼睛，腦子還有些混沌疼痛，可是入眼的景象卻令他又忘記了一切感覺。

他放眼望去，周遭盡是滿目翠綠。

柔嫩嬌豔的小草仿佛剛剛從地裏冒出個頭，在清風的吹拂下，和旁邊的小花一起随風笨拙地抖動身體。

他的頭頂是一棵蔥茏大樹，日光打在樹葉上，落下斑駁的樹影。

這裏是什麽地方？

蘇空念面露迷茫，甚至懷疑自己現在是不是處在夢境當中。

他往四周環顧，忽地看見一抹綠影負手而立，半低着頭似乎是在看地上生機勃勃的小草們。

那人站得有些遠，蘇空念卻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身影。

“葉、葉書良？”

那人仿佛被他的聲音吓到，倏地往後退了小半步才看過來。

他神色清冷，雖然看起來似乎要更瘦些，但确實是葉書良的臉無疑。

蘇空念起身拍了拍衣裳上沾着的草屑，忙問：“書良，你怎麽也在這？這……”

他有心還想再問一句這裏是哪兒，結果又聽見對面那人地問：“閣下……是在問我？”

疑惑的神情不似作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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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空念一愣，難道他不是葉書良？

可是也不應該啊。

就在這時，對面那人輕輕笑了一下：“我叫葉雲，不是葉書良，閣下莫不是認錯人了？”

淺淺的笑意中帶着疏離，這不是葉書良對陌生人會有的神情。

可是這幅面容和這道聲音，分明……

思及此處，蘇空念又忽地想起自己昏迷前提葉書良擋了陣法裏冒出來的一次攻擊。

莫非這裏是魔界締造出來的另一個幻境？

蘇空念還沒得出一個定論，又見遠處風風火火跑過來一個白衣男子。

那男子面容俊秀，甚至和蘇空念相較都差不多哪裏去。

葉雲在那男子經過時颔首致意，表示敬重。

男子揮了揮手，正要一把拽住葉雲的時候忽然和蘇空念的視線對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空念感覺那男子眸底瞬間一亮，就像是看到什麽天大的希望。

緊接着男子就匆匆跑到了蘇空念身前左左右右随意打量一番，欣喜地說：“就是你了！走，跟我去主峰去！”

“啊……啊？”蘇空念一臉茫然，在被男子拽走的時候都沒想起來要反抗。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他的腦子還沒轉過彎來，甚至不知道這裏是個什麽地方。

想起葉雲方才對這人的恭敬，蘇空念斟酌着語氣問：“您、您這是去何處？為何如此匆忙？”

男子不想說太多，一邊匆匆拉着他跑一邊說：“這個你別管。你先記住了，我叫鶴桐，落青宗現任掌門，等會你就假冒一下我新收的徒弟。你是我們落青宗的弟子吧？若是事成，之後我自會給報酬。”

鶴桐說了一大串，蘇空念就聽進去一句“我叫鶴桐”。

而他本來的師尊，就是落青宗掌門人鶴桐。

可是他明明記得他師尊是個鶴發童顏的老頑童，怎麽搖身一變又成了美男子？

葉書良變成葉雲，師尊變成美人，這些對蘇空念來說都太過神奇，這下他真的确定了——此處就是另一個幻境，只不過這個幻境可能時間線要比外界要早上許多。

“來來來，為了不那麽生疏我們聊聊天熟悉一下——”鶴桐突然間扯起話題，一邊趕路一邊同他聊些無關緊要的事情，“我看你長得那麽好看，怎麽平時都沒有名氣，你是哪座峰上的？”

落青宗分了五大峰和一小峰，小峰就是首席大弟子的峰頭，另外五大峰分別是掌門的主峰和掌門師兄弟的東西南北峰。

一般而言來落青宗做客拜訪的人都只被允許在主峰活動，所以鶴桐很自然而然地把蘇空念當成了落青宗的內門弟子。

蘇空念不清楚這個幻境裏的規則，未避免麻煩斟酌着說：“那個，晚輩不是貴宗弟子。”

“什麽？”鶴桐突然停下腳步，沒反應過來的蘇空念差點直接撞上去，幸好後來穩住了身體。

鶴桐猛地撒手，眉頭一皺：“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落歸山上？”

“落、落歸山？”蘇空念滿臉詫異。

落歸山難道不應該是四季寒冬嗎，剛剛那副生機勃勃的景象是居然是出現在落歸山上？

不過鶴桐可能誤以為他是驚訝自己會身處落歸山，見他神情真摯完全不似作僞，本能升起的警惕稍稍落下些許。

畢竟他本來也不是什麽警惕心很強的人。

他眉間稍稍舒緩，又問：“我見你穿得一身素白，是散修麽？”

“一身素白？？”

蘇空念又是詫異，低頭一看發現果真如此——他原本宗服上的梅花紋竟憑空消失了！

他心念一動，又撩起左手衣擺，發覺半靈妖虎的咬傷也不見了，輕掐一下還會有痛感。

怎麽回事？

蘇空念這下是真的迷茫了。

這幻境還能改變他的身體情況？

不過在鶴桐看來，他這幅模樣就像是腦子壞掉了，挑眉問：“你這是……失憶了？”

“我……”蘇空念下意識想要誠實回答，話到嘴邊轉了個彎兒，“我不知道……”

落青宗畢竟是大宗，對待莫名的外入人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未免還沒找到這個幻境的破解之法就死于自己師尊手下，蘇空念順着鶴桐自己找到借口接了下去。

蘇空念本就生得好看，裝起懵懂無措來更是博人憐惜，鶴桐不知不覺放緩了語氣：“那你還記得你最後經歷了什麽嗎？”

蘇空念搖了搖頭：“我只記得剛剛一醒來就在落歸山上，看見了葉雲。”

“這樣啊——”鶴桐沉吟片刻，最後決定不管這些，“那正好，你就先裝着我的小徒弟，等把這場蒙混過去再說。”

“啊？”蘇空念沒跟上鶴桐跳脫的思維，又被他拽着手腕往前趕路，火急火燎地活像是趕着投胎。

蘇空念不知道他為什麽對這件事情這麽執着，想了想平時師尊的性格，差不多猜了個七七八八。

多半是他師祖有什麽事情要他去做，他不想，就随便拉個人說是新收的徒弟，讓那人替他去幹。

之前一位師叔同蘇空念說過，這種事他師尊在正式收第一個徒弟前沒少做，要不是因為他已經成了掌門，師祖早就把他逐出師門了。

事實證明，蘇空念确實沒猜錯，鶴桐把他拉到主峰以後就匆忙跑去了主殿，真情實感地告訴主位上的師祖，這就是他新收的徒弟。

若非了解自己的師尊，蘇空念都差點要被他騙過去。

師祖顯然也不是好糊弄的，冷哼一聲：“你上上次拉了個小厮過來，上次還扯了人家仙疏閣的新入門弟子，這才又算怎麽回事，拽了個青錢宗的？”

鶴桐假裝聽不懂師祖的冷嘲熱諷，辯駁：“青錢宗除了那誰怎麽可能還有人穿一身素白？這一次絕對絕對是我新收的徒弟！”

說完他又扭頭，極快地問了一句：“你叫什麽來着？”

蘇空念：“……”

他頓覺無奈又好笑，輕聲地回了一句：“蘇空念。”

不過也可能是他聲音真的太小，鶴桐就聽了個頭和尾，微不可察地點點頭，繼續義正言辭地對師祖說：“蘇年就是我鶴桐的徒弟！”

蘇空念不好當着師祖的面糾正，索性随他去了。

反正此地不過一個幻境，叫什麽沒多大所謂。

“放肆！”師祖終于忍無可忍地拍案而起，“蘇年你自己說，是不是鶴桐這小子硬拉你過來的！？”

當初蘇空念被鶴桐撿回去的時候師祖已經隕落了，師祖又因為怒氣沖天沒有壓制威壓，他一時之間竟是不太敢開口說話。

也不知道師祖這種嚴厲性子，究竟是怎麽培養出他師尊那樣的奇葩。

鶴桐錯身一步擋在蘇空念面前，絲毫不畏懼師祖：“總之，過陣子的外出任務，我就交給我小徒弟了。”

這下師祖也不罵了，怒極反笑：“那好啊，你現在就和本座帶着他去測心性和資質，本座可告訴你，我們落青宗不收随便拉過來的人——長得好看也不行！”

鶴桐原本想反駁的話瞬間被堵在口中，只好默默閉了嘴。

落青宗的人大多都知道，鶴桐對好看的人或物總會有偏愛，當年得知蘇空念被收為親傳弟子的時候，更多人一開始都以為他是覺得蘇空念好看——雖然他們的想法從某種程度來說其實也沒錯。

師祖不再給鶴桐辯駁的機會，轉身往主殿後的偏殿走去。

鶴桐搓了搓自己的臉，回頭問蘇空念：“你心性和天賦怎麽樣？”

蘇空念想了想自己當年的測試結果，斟酌着說：“應該還可以。”

事實上可不止還可以。

他的心性在測試後屬于中上，少見卻不罕見，但天賦可是達到了萬年難遇的級別。

此時的鶴桐還不知道這些，胡亂點點頭，帶他一起進了偏殿。

偏殿內陳設簡單，只放了一黑一白兩塊玉石。

黑色的玉石用來測試天賦，白色的玉石則是心性。

鶴桐簡單給蘇空念解釋了一下，就退到門口附近，随時準備丢下他自己跑。

蘇空念倒是比他輕松多了，輕吐一口氣把手放在黑玉石上緩緩運起靈氣。

可是這一次黑玉石只亮了些許，勉強把亮度停在中上水準。而且蘇空念還注意到，他運靈力時原本自帶的梅香不見了。

鶴桐見狀算是微微松了口氣，蘇空念卻是略顯疑惑。

這幻境還會改變資質的麽？

他頓住一會兒，又去握住白玉石。

這次他還沒來得及運起靈力，白玉石就散發起了幽幽的白光，随着他靈力的輸入，那抹白光開始一點點擴大，到最後竟是在蘇空念手中彙聚成了一道柔和的屏障。

翩然白衣在白光映襯下更顯純淨，姣好的面容中泛起絲絲詫異。他的眸底映着白光，似是嵌進星辰，璀璨美好。

在這一瞬間，鶴桐真的動起收徒的心思。

在這一瞬間，蘇空念徹底迷茫。

他的心性和天賦……怎麽突然還對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