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我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家裏,愛德華在大門口迎接了我。他怔怔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便一語不發的把我扶進了書房。
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猛地灌下了一大杯酒,可是仍然感到渾身冰冷。
八月的天,悶熱的就像蒸爐,可是我的心卻空蕩蕩的,什麽也感覺不到。
“他死了……”我說:“我沒有寬恕他……”
愛德華伸出手臂摟住我,讓我靠在他身上,他抓着我的肩膀說:“你當初不讓我插手,我就不該聽你的。你是個善良的人,不該承受這些。”
“我不知道是不是還要繼續做下去,萬能的主教我們要慈悲,要寬恕他人,可是……我……我沒有寬恕他,他當時就要死了,我為什麽沒有寬恕他……”我無法抑制的抱頭痛哭起來,那個人是我的父親,他是我的父親,為什麽我們會互相憎恨,直到生命的最後也沒有了結?
愛德華輕聲安慰我:“都已經過去了,他害死了你哥哥,那是他罪有應得。”
“他死前的話一直在我耳邊萦繞。”我茫然的說:“他說他沒有殺死威廉,當時我只覺得生氣,因為他到死了都不肯承認罪孽。可現在想想,也許害死威廉的根本不是他……”
“如果不是你父親,那又會是誰呢?還有誰跟你哥哥有這麽大的仇怨?”愛德華問。
“還有一個人,珍妮夫人。”我說:“一旦父親死去,奎因特莊園就會落在我哥哥威廉頭上,威廉跟珍妮夫人可說得上勢不兩立,一旦他成為了莊園主,必定立即将珍妮夫人和她的兒女驅逐出土地。而且威廉手上還有父親走私的證據,一旦他把父親告上法庭,法庭就會處罰一大筆罰金,到時候珍妮夫人就一無所有了。不過我沒有任何證據,這只是我懷疑而已。”
也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憔悴,愛德華嘆了口氣說:“剩下的就由我來完成吧,你不要再做了。”
“不,我不能讓你為了我做這種事。”我堅決的說。
“可是……你很痛苦,我害怕你因為複仇而譴責自己。”
聽到愛德華焦急的口氣,我感到渾身的血液又開始流動了,心中的陰影也逐漸消散。人活着,就要有希望,因為希望促使人變得勇敢。不管我遭遇到多大的困難,可只要有一個人能不離不棄的陪伴着我,那麽即使在地獄中跋涉,我的人生也永遠充滿陽光。
“只要有你在我身邊,任何事情都不會壓垮我。”我望着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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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安的葬禮在兩天後舉行,安娜得知迪安的死訊後呆愣了很久,可是卻拒絕參加他的葬禮。她說她不會去見害死威廉的罪魁禍首,永遠也不見。
當天的天氣十分炎熱,太陽曬得人發昏,先生女士們紛紛穿着黑色的禮服,不久就都熱的滿頭大汗。
來參加葬禮的人很多,畢竟迪安是奎因特莊園的莊園主,奎因特當地的士紳都不會缺席,連霍爾男爵一家都來了。利迪斯小姐已經和卡洛斯先生結婚了,而邦妮小姐一見到愛德華就高傲的翻了個白眼,連話都不上前說一句,也不知愛德華究竟對這位女士做了什麽,惹得她如此不快。
利迪斯小姐已經更名為霍爾夫人了,她抽空來跟我說話,安慰我道:“請您節哀。”
“謝謝您。”我對她說:“其實您知道的,我跟我父親的關系并不是那麽親密。”
“我知道。”她笑了笑說:“但總要這麽說一句的不是嗎?我聽說您繼承了奎因特莊園,在印度還擁有大種植園,您的身份變化可真大。”
“是的。”我尴尬的說,印度的種植園其實是愛德華的,當初只是撒了個謊。
“真遺憾。”霍爾夫人卻誇張的嘆了口氣。
“遺憾?”我感到奇怪。
“是的,沒有比我更遺憾的了。”她不太高興的說。
這時,愛德華向這邊走過來了,霍爾夫人悄悄的抱怨說:“您那位朋友真不讨人喜歡,連霍爾男爵這樣‘心胸寬廣’的人都嫌棄他了,我公公暗示可以把邦妮嫁給他,他卻死活裝聽不懂。連個爵位都沒有的家夥,居然也這麽自大。”
“儀式要開始了。”愛德華對我說,然後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霍爾夫人一眼。
我笑了笑說:“趕快過去吧,不然要來不及了。”
我們一同來到墓地的選址處,人們正用繩子吊着棺木,把迪安的棺材放進了墓穴中。蓋上一層雪白的布巾後,人們紛紛将手中的鮮花丢在上面,然後填土豎碑。
珍妮夫人身穿黑色喪服,整個過程都哭的昏天黑地,可是很奇怪,她這次竟然沒有昏倒。看來迪安死後,裝昏也沒人看了,所以幹脆就不昏了。
舉行完默哀儀式後,賓客紛紛離去,奎因特莊園只剩下了在等待分割死人遺産的人。
我熟悉奎因特莊園的一草一木,小時候我害怕待在這幢大房子裏,所以一天到晚都流連在戶外,無論是冰天雪地還是酷暑炎夏。這座年代久遠的莊園建築雖然奢侈華麗,享有幾代奎因特主人的精心裝扮,但卻絲毫不能掩蓋其空曠冷寂的事實。因為這裏并不是我的家,我在這裏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可是現在,這座莊園卻要屬于我了,真正屬于我。
女仆給客廳裏的人端上茶點,然後小心的退出去。
珍妮夫人輕輕搖晃着扇子說:“這位愛德華·加裏先生不應當回避一下嗎?畢竟是我們的家務事。”
“愛德華是我的密友,我不認為有這個必要。”我說。
愛德華滿含笑意的對珍妮夫人說:“那麽恕我打攪了。”
珍妮夫人的臉上浮現出不快的神情,但她的語氣并沒有因此變得粗暴,反而極為謹慎的對我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開始吧。”
我們圍坐在正廳的沙發上,迪安的遺産律師和本地書記官都在現場。
律師宣讀遺囑道:“根據迪安·康斯坦丁先生的遺囑,奎因特莊園作為限定繼承土地,由唯一合法繼承人,已故瑪格麗·特康斯坦丁女士的兒子亞當·康斯坦丁先生繼承。”
“迪安·康斯坦丁先生生前的全部流動資産,包括銀行中的4000英鎊國債,奎因特莊園所有的家具、收藏品、名貴花卉、馬匹、馬車,以及珠寶首飾、餐具器皿等,已經在半年前全部移交到了約瑟夫·康斯坦丁先生的名下。所以迪安先生目前的流動資産為零,沒有任何可分配的財物。”
聽到這個分配,我暗暗覺得好笑,上輩子也是這樣。似乎唯恐我獲得除了莊園外的任何財産,他們甚至不等遺産分配,在迪安生前就簽了協約,把所有流動資産都轉移到了約瑟夫名下。全部東西,連塊布片都不給我留下,見過貪婪的人,沒見過這麽貪婪的,所以他們不掉進陷阱,誰還會掉?
愛德華嗤笑了一聲說:“好吧,搬得真幹淨,恐怕這座莊園一時半刻是不能居住了。”
珍妮夫人立即說:“別擔心,如果我們還能繼續生活在奎因特莊園,這些擺設家具就都會留下來,好讓大家繼續使用。”
“不必了女士,您還是搬出去吧,這裏的東西也請您盡快搬走。”我冷冷的說。
珍妮夫人眉頭一皺,板着臉不語。
伊麗莎白和約瑟夫替她叫嚣道:“真是個吝啬鬼!”
“父親剛走,你就要把我們都趕出家門嗎?作為一位紳士您可真是狠心腸啊,還是牧師呢,不知道大家會作何感想。”
“虧我母親一力主張你繼承莊園,你這恩将仇報的無恥之徒!”
“財産分割是清清楚楚的,你們要這樣污蔑我,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奎因特的事情,外面的人都一清二楚,大家會贊同誰還真不好說。”我慢條斯理的說:“反正我已經繼承莊園了,再說我們這種身份的人就不該工作,您用這個來威脅我似乎力度不大。”
愛德華看向書記官說:“閣下,您認為如何呢?”
“既然已經分割了遺産,就不要糾纏不清。亞當先生,您現在已經是奎因特莊園的主人了,您有權利驅逐您土地上的任何一個人。如果有人拒絕莊園主的裁決,您可以通知治安官。”書記官扯了扯頭上銀白色的假發,一臉無所謂的表情。
約瑟夫重重的哼了一聲,雙眼瞪得像鈴铛一樣圓,然後他陰沉着臉說了一句:“咱們等着瞧!”
珍妮夫人阻止了沖動的兒子,像演戲一樣,立即哭的淚如雨下:“我們會立即聽從您的指示搬出去,可憐的迪安,可憐的迪安,你怎麽走的這麽早啊,嗚嗚嗚……”
約瑟夫等人正用一種扭曲的眼神看着我,我明白這種眼神,上輩子時我就經常見到。他們如同在說,這個蠢貨根本不足為懼,讓他嚣張一會兒,等利用完了就立即收拾掉。于是仇恨和輕蔑交織在一起,造就了這種高傲不屑的眼神,好像一個個暗地裏詛咒別人的小醜。
“既然已經分割好了財産,那我們就失陪了。”我站起身來,沒有再看他們一眼,和愛德華一起離開了莊園。下面的事情已成定局,我不想再看這些人的醜态。
約瑟夫低聲咒罵着。
伊麗莎白氣的滿臉通紅:“真是受夠了,他居然這麽嚣張!早晚要讓他知道厲害!”
珍妮夫人卻疑惑的看了一眼律師和書記官們,因為他們并沒有要告辭的意思,于是她嘆息了一聲說:“讓幾位先生見笑了,亞當先生非常讨厭我,如今他做出這樣的決定真是令人遺憾。當初我丈夫都和他簽訂了放棄繼承莊園的協定,要不是我說服丈夫,亞當今天根本就不能繼承莊園,可是沒想到,他依然這麽讨厭我……迪安一走就要把我們都趕出去……”
書記官卻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對律師說:“還沒完嗎?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呢,沒工夫在這兒浪費時間。”
律師急忙向書記官欠了欠身,然後對珍妮夫人說:“女士,遺産問題還沒有談完。”
珍妮夫人心頭一跳,不知為何有點不安,她慢慢地說:“可是亞當已經先走了,要不要再把他叫回來?”
“不用,下面的事情跟亞當先生沒有關系。”律師拿出一份文件擺在桌上說:“這是政府送來的凍結資産聲明,您看一下吧。”
“凍結資産?什麽凍結資産!”珍妮夫人接過文件迅速浏覽了一遍,然後她‘噌’的一下從沙發上站起來,盯着律師說:“這是怎麽回事!為什麽約瑟夫得到的遺産全都凍結了!”
約瑟夫急忙奪過文件,掃了一眼後,也慌張的看向律師:“為什麽?銀行的國債和莊園的資産為什麽凍結了?”
律師說:“這正是我要告訴你們的事情,迪安·康斯坦丁先生曾向一位名叫埃德溫·伊桑的先生借了一萬英鎊,所以約瑟夫·康斯坦丁先生的資産要首先償還債務。”
“這真是太可笑了!一萬英鎊!這根本不可能!什麽時候的借債?我根本就沒聽說過!”珍妮夫人語氣暴躁,不容反駁的瞪着律師。
“哈!”書記官冷笑了一聲,插嘴說:“這有什麽好奇怪的,生前借了債,怕丢人就一直隐瞞,連家裏人也不說,死後才被捅出來,這種事我見多了。”
“這不可能!迪安絕不會做這種事!”珍妮夫人歇斯底裏的喊道,她終于不再優雅從容了,此時她表情慌亂,渾身顫抖,跟平時的姿态截然不同。
“白紙黑字,還有政府的公正,錯不了。”書記官微笑着說。
珍妮夫人喘着粗氣,仿佛無法呼吸,她顫抖着說:“就算!就算迪安借過錢,可是他已經死了,那些資産也早就在我兒子的名下了,憑什麽要凍結我兒子的資産來償還我丈夫的賬務!這是違法的!”
“夫人,您丈夫的借債日期在兩年前,而他把資産轉移到你兒子名下的時間是在半年前。法律規定,為了防止借債人故意借錢不還,他在死前特意轉移的資産,特別是白白移交給子女的資産,要視作借款歸還債主。”
律師的話音落下後,珍妮夫人瞬間面無血色,她頹然的跌坐在沙發上,身體不停的顫抖。
伊麗莎白卻依然在跟律師狡辯:“我父親根本沒有借過任何錢,我們可以作證,這筆借款一定是僞造的!讓那個什麽伊桑先生出來跟我們對峙!”
“伊麗莎白小姐,我只是負責通知你們這件事,如果你們有什麽疑問,請自己解決。還有,這座莊園的所有財務都被凍結了,将等待拍賣,所以你們離開的時候請不要帶走任何東西,以免造成糾紛弄上法庭。”律師道,然後他向書記官鞠了一躬說:“大人,已經好了。”
書記官對門口揮了揮手,然後幾個身穿制服的治安官走進來,一位年長的治安官對珍妮夫人說:“先生和女士們現在就請離開莊園吧,這裏的一切都要封存起來搬走,送進拍賣行。”
“現在?你們是什麽意思?現在就要趕我們走?”伊麗莎白臉色蒼白的看着治安官。
“恐怕是的,小姐。”治安官說。
“不!我不走!這裏是我家,我哪裏都不去!那份借債是一定僞造的!”伊麗莎白暴躁的喊道。
“請您配合,否則我們只好把您拖走了,您也不想因為妨礙執行公務而被送上法庭吧。”治安官說。
“你們怎麽敢!我看誰敢動我!我們是紳士的子女!”十九歲的約瑟夫叫嚣道。
“曾經是,可您的父親已經死了,我很遺憾,您現在沒有任何特權。”治安官對約瑟夫說:“請不要讓我們為難,聽說您在讀大學,您也不想影響到大學裏的風評吧。”
從剛才就一動不動坐在沙發上,雙眼渙散的珍妮夫人終于有了反應,她起身擋住怒氣沖沖的約瑟夫,然後對治安官說:“我替這個孩子道歉了,請您體諒我們的難處,我們馬上就離開。”
接着她吩咐伊麗莎白說:“你們都去收拾東西。”
律師卻搖了搖頭:“我很遺憾,恐怕您不能帶走任何東西。”
“不能帶走任何東西是什麽意思!”伊麗莎白高聲說:“難道我們的衣服和首飾也不能帶走嗎?我母親可是遺孀,法律規定遺孀的随身物品是寡婦財産!”
律師幽幽的說:“可是迪安先生沒有任何財産,他早在活着的時候就把所有資産都轉移到了這位約瑟夫先生名下,所以也就沒有什麽寡婦遺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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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