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1)

什麽?!

這話一出, 衆人皆驚。

朝雲峰峰主獨孤寂乃是一代陣法大宗師,如今已有大乘修為。

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是其對手。

怎麽可能有人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将其殺死?!

聶含情愣了一下, 全身都軟了下來。幸虧一旁有侍女極快将其扶住。

“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快快進去看看。”

衆人皆都六神無主, 一窩蜂的往前走。

林悅與大師兄對視了一眼,也一同跟了進去。

朝雲峰富麗堂皇、氣勢恢宏。一群人繞過朝雲殿, 一路向前,直接到了後山之處, 又見一座宮殿——擎天殿, 雕梁畫棟、堆金砌玉。

此時, 殿門緊閉, 讓人無法得見內裏的景象。

只是,其下有鮮紅的鮮血不斷的從門內滲透出來, 濃濃的血腥味,令人不寒而栗。

“師兄……師兄……”聶含情急急喚道。

這座宮殿乃是獨孤寂閉關鍛煉陣法圖之處,閑雜人等無召不得入內。

秦宓真也是今日自覺受到了奇恥大辱, 前來與師尊訴苦,卻沒想到只見到了滿地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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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去看看師兄的命燈!”

“是!”

修真之人皆有命燈點燃在涵光塔之中, 命燈燃時, 說明并無一點大礙。若是命燈熄滅, 則是小命不保。

這看了一回來, 那弟子也是滿臉蒼白——獨孤寂的命燈早已熄滅了。

“天哪!”

聶含情一聲驚呼, 上去拍門, 卻無論如何沒有辦法将殿門打開。

峰主無辜死亡, 此事非同一般,修心宗掌門也在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來。同行的還有長老殿中的執法長老與庶務長老。

看着面前滿地鮮血, 掌門與幾位長老也是面面相觑。

裏面是何景象自是不得而知。

可這大殿之外設有陣法,非一般人可以進入。

掌門讓其座下弟子帶着閑雜人等先行離開。

林悅等人都被帶離了朝雲峰。

不過,她在離開前,就見季星澤眉頭微微一挑,一道黑影便貼着牆壁,鑽進了大殿之中。

得了,大師兄會比現場所有人都更快的看到現場。

季星澤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轉過了頭來,微笑道:“你也想看?”

林悅忙擺手,表示她并沒有那麽多好奇心。

可下一刻,大師兄直接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林悅一個踉跄,面前畫面倏然變化,她只見到一名男子直挺挺的坐在一套玄木鐵柳桌案前。

這整個宮殿寬敞空曠,居然沒有一扇窗戶,也沒有點燈。四面黑洞洞,猶如張開了巨嘴的怪物,陰森而壓抑。

男子在上,面目不清。

底下卻是血流成河,從桌案之下,直接蔓延到了門口。

“二師弟……”

掌門與幾名長老合力破開了陣法,一同走了進去。

聶含情也是仙資纖弱,急急跟在其後。

原本,衆人勸她不要進去,她卻堅持不已,連掌門都拗不過,只得作罷。

“師兄鍛煉陣法之時,向來不喜人打擾,所以,這宮殿隔音極好,外界不會有一絲聲音能夠傳入其中。”

“而他需要苦思冥想,也不喜光線太過明亮,這裏便沒有燭火。唯一的一盞燈,還是師兄照顧我,讓我來時點的。”

聶含情說着,對着宮殿一處牆壁輕輕一拍。

一盞小小夜明燈被點亮,幽幽照亮了房中的景象。

這一照,在場衆人皆都眼眸猛縮。

随後緊跟而來的秦宓真更是“嘔”的一聲,吐了出來。

只見,端坐在了桌案前的男子,天庭飽滿、地閣方圓。雙目圓瞪,直視前方。

只是,此時,他的眼眶裏早已沒有了眼珠,只剩下了兩只空蕩蕩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兩團綠油油的鬼火。

“何方妖孽,居然敢來此作祟?!”

執法長老身着玄衣,嘴角有兩道深深向下的紋路。其手持一柄漆黑寶劍,直直的就向着那鬼火攻了過去。

只聽見“嘶嘶”兩聲,那兩團鬼火瞬間就飄了出來。

衆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兩只綠色的三角蛇頭!

“是蛇?!”

“蛇吃掉了師尊的眼珠?!”秦宓真是吓的不清,高喊出聲。

可能是她嗓音太過高亢尖銳,驚擾了綠蛇。

蛇口怒張,立時朝着衆人沖擊了過來。

“小心!”

執法長老擋在了秦宓真身前,一劍斬下了一只蛇頭。

碧綠蛇頭在滿是鮮血的地面上扭曲翻滾,死不瞑目。

“這是何蛇?此前倒是未曾見過?”

掌門剛要去看,突然又聽見衆人一身驚呼。

随即便見另一個蛇頭,從獨孤寂的眼眶裏探出了長長的脖子,望天瘋狂地嘶吼了起來。

那死去的獨孤寂也随之猛地站立了起來。

“師兄?”

“師尊?!”

聶含情與秦宓真同時上前了一步。

卻又發現獨孤寂的身體越升越高,越升越高。

最後,居然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貼在了屋頂之上。

他在半空之中耷拉着腦袋與四肢,其身下則是沾染滿了粘液的粗壯蛇身!

“天哪!”

秦宓真雙眼一翻,直接被吓暈了過去。

原來,那蛇不斷吃掉了獨孤寂的眼珠,更是鑽進了他的體內,吃掉了他的五髒六腑。

小小的三角蛇頭,與其下碧綠的蛇身,中間則是獨孤寂的屍身。

如此詭異的組合,即使是見多識廣的修心宗掌門也未曾見過。

掌門抖了抖長胡子,化出一支佛塵便要攻上前去。

“大膽妖孽,還不快束手就擒!”

這時,執法長老卻一馬當先,與控制着獨孤寂屍體的蛇鬥成了一團。

那蛇身極為堅韌,漆黑寶劍與蛇身相碰。

“刺啦——”

聲音刺耳,火星四濺。

“唔!”

林悅在外,聽得這聲音,一顆小心髒差點沒跳出胸腔。

她一個踉跄,差點跌倒在地。幸虧一旁有小和尚冉纖塵同行,急急的伸出手,将林悅扶了起來。

季星澤緩緩的縮了手,籠在袖中。

“小殿下,可還好?”

“我沒事……”

林悅謝過了小和尚,心有餘悸地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

剛才通過黑影所見的畫面,就好像由一名笨拙的攝影師掌鏡。

鏡頭不斷地胡亂晃動着。即使沒有血腥場面,光看亂七八糟的畫面也要被晃吐了。

可再看了身邊的大師兄,卻見他長睫低垂,雲淡風輕,仿佛全然不受半點影響。

林悅對此表示佩服至極。

“鮮山鳴蛇。”

這時,大師兄擡眸看她,低聲道:“此地乃是修真聖地,又如何會跑出來如此邪祟之物?”

林悅:“嗯?”難道不是你幹的?!

小和尚倒是在一旁敲着木魚,接話道:

“《山海經.中次二經》:‘仙山,多金玉,無草木……其中多鳴蛇,其狀如蛇而四翼,其音如磬,見則其邑大旱!’不知季兄為何突然提起此兇獸?”

“無他,只是突發其然而已。”

季星澤忽而淺笑道:

“如今小師弟雖已築基,但實戰不足,更未曾見過若葉大陸之中的諸多兇獸。若要增進修為,日後還需多加歷練才是。”

小和尚對此表示贊同,并且表示他可以帶林悅。

眼看着他們就要商量起如何帶小師弟飛,林悅太陽突突跳動着。

她一點都不想看由黑影傳來的、堪比狂蟒之災的場景,可大師兄卻并讓她如願。

狀似十分關心自家小師弟的樣子,他伸出大手,輕輕攙扶住了林悅。

于是,那亂晃的畫面再次出現在了林悅的面前……

那鮮山鳴蛇雖然厲害,但終究抵不過幾位高階修士同時出手。

——庶務長老與執法長老對視了一眼,分別從上下兩路攻去。

“砰——”

幾下騰挪,另一個眼眶中的蛇頭被執法長老一劍斬落。

獨孤寂的身體與粗大蛇身同時轟然倒地。

“師兄……”

聶含情沖了過去,不顧污穢,将屍體緊緊的抱在了懷中。

那夫妻情深的模樣,簡直讓人聞者傷心,聽者落淚……

“啧。”

季星澤略覺無趣的收回了手,林悅方得解脫。

他是存心的!

林悅沖着季星澤龇牙。

那露出兩排白森森整齊牙齒的小模樣,像極了炸毛的小貓兒亮出稚嫩尖銳的爪子。

可以說是非常兇殘了。

季星澤卻忍不住低頭淺笑。

這一笑猶如春風化雨,無邊春色都不及其半分。

小和尚見狀,念了一句佛:“修心宗獨秀峰兄友弟恭,果然名不虛傳啊。”

林悅:“……”

***

突遇朝雲峰峰主慘死大事,獨秀峰的師尊提早出關來。

林悅默不作聲的跟在幾名師兄之後,乖乖等着師尊出關。

一陣地動山搖,獨秀峰那如一座巨鼎般的山頭被掀開,一名白衣男子緩緩降落在了衆人的面前。

豐神俊朗,白發如霜,與其身上的立領白袍相得益彰。

又不茍言笑,禁欲清冷,猶如冰雪所鑄,足可以稱得上是高嶺之花!

林悅自從上班之後,每天忙成狗,連刷劇的時間都沒有,幾乎沒怎麽看過國産仙俠劇。

但當師尊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可以肯定的說,師尊辛天隐簡直滿足了所有她對仙俠劇師尊的幻象。

“恭迎師尊出關!”衆弟子齊齊行禮。

林悅偷看左右,也連忙跟着彎腰行禮。

只有季星澤深深的看了師尊一眼,才緩緩的舉起廣袖:“恭迎師尊。”

“免禮。”

師尊行走如風,一股冰寒刺骨的氣息,讓整個獨秀殿的溫度都冷了幾分。

一般來說,煉丹者多是火靈根粗壯者。

而辛天隐五靈根俱全,卻還有個舉世無雙、獨一無二變異冰靈根。

冰靈根極寒,對于煉丹多有制約。

可到了辛天隐的手中,這條冰靈根倒是變成了煉丹的絕佳手段。

——冰火相容,使得其能極好的控制丹爐溫度,從而煉制出火候絕佳的靈丹妙藥。

此乃天賦,并不是後天努力所能具備。

其他人對此,只能可望而不可即。

辛天隐端坐于大殿之上,提前見過了客人——纖塵小和尚,又派人将他送到客房休息。

之後,師尊又一一見過了衆弟子,把視線凝聚到了林悅的身上。

察覺到了他冷冰冰的目光,林悅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這麽多人之中,師尊的修為最高。她真是怕他一眼看出來她的芯子不對。

“躍兒,上來。”師尊朝着她招了招手。

師尊雖然帥的讓人腿軟,但他面無表情的樣子,也屬實讓人心戰。

按照林悅的推斷,之前師尊一直為林躍煉制極品築基丹。林躍所住的星游閣也是獨秀峰中最為僻靜之處,想來小師弟也是受師尊喜愛的吧。

“是。”林悅快步走了上去。

師尊一指,便有一陣寒風撫過了林悅的手。

林悅微微瑟縮了一下,季星澤也在旁挑起了眉頭。

“雖已築基,卻中了奇毒散靈香。”師尊收回手,淡淡道,“散靈香會壓制你的修為,但也并無一點好處。至少可以治一治你沖動的性子。”

師尊就是師尊,便是如此厲害。林悅心道,要是能解了她的散靈香,就更好了。

師尊道:“散靈香也不是不能解,只是需要幾種特殊的靈植。還需等為師取來煉制成丹藥才好。”

林悅聞言倏然瞪大了雙眼,師尊他怎麽能聽到她的心聲呢?

他會讀心術嗎?

師尊道:“為師并不懂讀心術,只是你的心思都寫在臉上。”

林悅:“……”有嗎?

哎呀呀,她不應該是不茍言笑,清冷禁欲的雪上公子人設嗎?

看起來往後她要多學一學師尊的模樣,省得崩了人設。

林悅如此打定了主意,一雙水潤漆黑的大眼睛一刻不停的盯着師尊瞧。

那懵懵懂懂的樣子,像足了一只誤入林中的小鹿,讓人忍不住就想摸一摸她的小腦袋。

師尊如冰雪所化般的手指,在廣袖中微微一動,随即沉聲吩咐道:

“日常墨紅丸的服用切不要忘記,還有多喝靈泉水。你既然已經築基,日後為師也會替你尋一件本命法器防身。”

林悅一一應下,又見師尊取出一枚儲物戒給她。

“這次長生城歷練,躍兒做的不錯。除去宗門貢獻,餘下的你們三兄弟分了。這一份便是你的。”

又有寶貝收?!林悅忙上前雙手接過。

之前大師兄、二師兄都給過了。

特別是大師兄那個黑色镯子。

外表看起來又醜又笨重,但是打開來,裏面卻塞滿了閃閃發亮的各式寶貝,簡直沒閃瞎林悅的狗眼。

林悅不由的感嘆,這要是在現代該有多好。

別說小公寓了,就是200公尺的大平層也綽綽有餘啊。

還是地段超級好的那種的。

只可惜,她回不去。

現在沒想到師尊也有寶貝相送,這去一趟長生城,真是發了好大的一筆財。

她簡直就是小富婆了!

處理了小徒弟之事,師尊揮手讓林悅退下,又招來了二弟子闵銳震。

二師兄闵銳震雖已換過了衣衫,但面色蒼白,神情萎靡。與其往日神采飛揚的模樣,大相徑庭。

朝雲峰的噩耗,早在第一時間傳遍了整個修心宗。

辛天隐詢問闵銳震,到底發生了何事?是否真如秦宓真所言,曾頂撞過獨孤寂?

闵銳震抿了抿幹涸發白的唇,額間沁出絲絲冷汗,卻欲言又止。

在這之前,林悅已經了解過了。

二師兄闵銳震出自器靈世家——海外閩家,乃是閩家家主的獨子。

身份尊貴,財富滔天。

先前林悅丢失的那件保命新娘服,便是出自海外閩家的上等法衣。

又因為闵銳震的母親與朝雲峰峰主獨孤寂,乃是表兄妹的關系,闵銳震應當叫獨孤寂一聲舅舅。

他原本應當拜在朝雲峰門下,卻因為闵銳震深愛煉丹術,轉而拜了辛天隐為師。

對此,獨孤寂頗有微詞,但也別無他法。

再加上獨秀峰勢力原本排在修心宗列第二位,只在掌門之下。

而如今,朝雲峰卻隐隐有了超越的勢頭。

二峰之間表面上看起來還算樂融融,但實則暗潮湧動。

師尊見他始終不答,沉聲道:

“獨孤師兄之死,此事非同小可。你若不将來龍去脈詳細說來,只怕将來為師也無法保你周全。”

聽到這話,三師兄也心中着急,在後輕輕拽了拽闵銳震的袖子:

“二師兄,快說話啊!”

“師尊……救我……”

可這時,闵銳震卻是突然全身哆嗦起來,好似得了痢疾,“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怎麽了?!”

這事發突然,唬得衆人吓了一跳。

師尊也是自大殿寶座之上站了起來。

似一陣寒風掠過,下一秒已然出現在了闵銳震的身旁。

闵銳震不停抽搐,卻見他蒼白的皮膚下,似有東西在不斷的到處蠕動,仿佛随時随地就會破皮而出一般。

“這是什麽東西?!”

三師兄大驚失色,想要沖上前去攙扶起二師兄,卻被季星澤一把拉住。

“等等!”

林悅在旁也是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耳邊更是隐約傳來了窸窣之聲。

仔細一聽,似乎就是從二師兄的身上傳來的!

師尊面如冰霜,一手捏住了闵銳震的手。

一股冰寒刺骨的寒氣從師尊手中翻湧而出,直接沖入了闵銳震的體內。

“唔!”

闵銳震顫抖不已,卻連呻/吟都無法發出。

他艱難的睜開眼睛,一只手緊緊抓住了師尊的衣袖。

“師尊……不是……我……禁言術!”

“噗!”

他又嘔出了一口黑血,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他那一句沒頭沒腦,更是讓人一下子陷入雲裏霧裏。

“別說話浪費精力。”

師尊渾身如冰雪所鑄,眉毛睫毛俱都雪白一片。

蓬勃的冰靈根靈力鋪天蓋地而來,整個獨秀殿瞬間猶如冰窖一般。

這寒意又與普通天氣的寒冷完全不同,每一絲寒氣好似都要穿透皮膚,鑽進每一個毛孔裏,直達人的四肢百骸一般。

林悅即使已經有了幾分修為,但也被凍的牙齒不斷打架。

師尊看了小弟子一眼,朝季星澤喝道:“星兒,鼎來。”

“是。”

大師兄廣袖一展,一道青影掠過大殿。

“砰——”

只在須臾之間,一只巨大的黑色丹爐瞬間出現在了大殿中央。

——季星澤不知從何處,單手取來了這看似重達千斤的巨鼎。

師尊暗自點頭,大徒弟向來自持勤勉,如今看來修為又有所精進。

緊接着,師尊一擡手,便将整個兒已經凍成了冰棍一般的二徒弟拎在手中,丢進了那只黑色丹爐之中。

“砰”的一聲,爐頂被合上,闵銳震身藏其中,分毫不露。

師尊快步上前,伸出一掌貼于丹爐壁上。

“咔咔”幾聲輕響,林悅就只見那黑色丹爐的外圍,都凝結出了一層白色的霜花。

這是速凍保鮮嗎?!

二師兄身上中了什麽奇毒,師尊先将其冷凍起來,省得那毒素流轉全身。等找到了解藥,再替其治療?

林悅正如此想着,卻見一名小弟子沖沖趕來,禀報道修心宗掌門、執法殿與庶務殿長老、執事,其他各峰峰主、與朝雲峰峰主夫人、弟子等求見。

三師兄滿頭大汗,奇道:“他們不去追查殺害獨孤師伯的兇手,來此做什麽?!”

林悅也覺得雲裏霧裏,下意識瞥了季星澤一眼,卻見他隐于大殿陰影之處。

身形詭異,面容晦暗不明。

看起來情況十分不妙……

師尊面沉如水,揮手讓他們進來。

不多時,一大波人被小弟子迎進了大殿之中。

各自行禮之後,修心宗掌門還未發話。那筆直如一杆标槍般的執法長老,便提出要将闵銳震直接帶走,只因其在獨孤寂死亡一事上有重大嫌疑。

——他便是殺死獨孤寂的兇手!

“什麽?!這怎麽可能?!”三師兄當即就道,“獨孤師伯是死在擎天殿密室之中。當時我與二師兄早已回到了獨秀峰,他怎麽可能會是兇手呢!?”

執法長老聞言,擡手一揚。

當即便有一名弟子将端在手中的托盤黑綢掀開,其上倏然出現了一把描金畫銀的玉扇。

乍一見那玉扇,三師兄眼眸便是猛然一縮。

此玉扇珠光寶氣,靈氣飄飄,一看就知絕非凡品。

也便是二師兄闵銳震的本命法器——驚鴻。

驚鴻乃是由海外閩家家主——靈器大宗師親手精心打造。鍛煉了無數天山暖玉,才制成了這天上地下獨一份的驚鴻玉扇。

此玉扇進可攻、退可守,上邊還鑲嵌無數極品靈石,并雕刻着強大法陣。

自從二師兄得此寶物之後,便從不離身,卻沒想到如今居然被執法殿的人拿在了手中。

執法長老嘴角向下,嚴肅道:

“這玉扇在擎天殿密室的角落中尋得。其上還被打壞了一角。看其斷面,乃是獨孤峰主的紫金杆所為。這又如何解釋?”

三師兄一時語塞,林悅飛快想了一想,便察覺到了詭異之處,忙小聲道:

“獨孤峰主乃是二師兄的舅舅,往日對二師兄稍有指點也未嘗不可。二師兄也曾出入過朝雲殿,無意中遺落了扇子,這并不能作為二師兄殺人的證據啊。”

折法長老聞言眉頭微挑,高聲道:

“你這小弟子所言也有幾分道理。但你不知當日,你二師兄前往朝雲峰之時,随身還帶了另外一物。”

話音剛落,那舉着托盤的小弟子便掀開了第二塊黑綢。

一只雕刻精美、做工考究的白玉壺便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那白玉壺質地透明,隐約可見內裏還裝着半壺好酒。

執法長老上前一步,執起白玉壺,往下一倒。

瞬間,一股酒香彌漫整個獨秀殿。

按照執法長老所言,那日闵銳震上了朝雲殿,為獨孤峰主所獻上的神仙醉。

秦宓真剛巧在殿中見着兩人同飲此酒。

之後,卻又不知發生了何事,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獨孤寂顧念闵銳震年紀小手下留情。

最後,獨孤寂宣布閉關,而闵銳震則獨自回到了獨秀峰。

秦宓真左思右想,深覺闵銳震沖撞了師尊,才讓他閉關不出。一怒之下,便跑來獨秀峰,将闵銳震抓了回去。

其後發生的事情,便如衆人所見……

林悅皺眉道:“長老獨獨将此酒壺拿出來,難道還另有端倪?”

執法長老語氣冷硬道:“算你有幾分見識。”

随即,只見他輕輕一晃酒壺,又有一股酒水從壺口處被倒出。

酒香依然濃郁,與之前所倒液體融為一體。

長老又擡手一指,只聽得“嘩啦”一聲,突然在那液體之中,翻湧扭動出了一物。

林悅低頭一看,瞬間眼眸一縮。

是……蛇!

一條碧綠的雙頭小蛇!

小蛇揚起三角形的碧綠舌頭,朝着衆人嘶嘶吐信。

林悅心口怦怦亂跳,瞬間便想起了先前在擎天殿密室中,獨孤寂身上所見。

這……難道就是鮮山鳴蛇?!

酒壺之中藏有鳴蛇蛇卵,飲下,那蛇卵便被種在了人身上。

等到時機成熟,蛇卵破殼而出,開始吞噬宿主的血肉。

最後,那宿主就會變得如獨孤寂一般——被吞食完五髒六腑,還要被吃掉兩只眼珠!

林悅想着,視線飛快的看向了大殿的暗處黑色丹爐所在。

方才,從二師兄的身上傳出了那種令人恐懼的窸窣之聲。

難道就是鮮山鳴蛇作祟?!

鳴蛇蛇卵已經破殼,開始吞食起了二師兄的血肉。

師尊察覺到不對勁,才用自己的冰靈根靈力,将二師兄整個兒都冰封了起來。

鳴蛇喜熱怕寒,一到冬日便會冬眠。

如此一來,可減緩二師兄被吞食的速度,讓其尚有被救活的機會。

林悅呼吸猛然一滞。

太可怕了!這修真/世界如此兇殘,不知不覺就會中招!

季星澤隐在暗處,眼見着林悅眼中的害怕。随手一揚,那尚在酒液之中不斷扭曲的小蛇,便被斬落成了兩段。

林悅這才松了口氣,卻又見無數黑影瘋了似的朝着那些長老們飛撲了過去,緊緊纏繞住了他們的腳腕。

完蛋了,這會被師尊發現的吧。林悅眼眸緊縮,心中忐忑不已。

“這便是隐藏在美酒之中的蠱/毒!”

而執法長老毫無所查,又擡起手來,向衆人展示手中的白玉壺。

此白玉壺設有機關。

壺壁上雕刻着兩條游魚。黑白分明,呈現陰陽兩級。

按住其中一條陽魚,倒出來的便是正常的酒水。

而按住了陰魚,倒出來的便是藏有蛇卵的毒酒。

“只怕闵銳震對獨孤峰主早就心存殺機,在二人飲酒之時,将那毒酒倒于獨孤峰主品嘗,使其成為了鳴蛇宿主!獨孤峰主慘死,闵銳震便是兇手!”

這話一出,大殿之中便傳來一聲壓抑的啜泣聲。

尋聲看去,只見朝雲峰峰主夫人聶含情,由幾名親傳弟子攙扶着。以手拭淚,嬌弱猶如一朵水中白蓮。

而幾名朝雲峰弟子也都面帶憤憤。

若不是有掌門、獨秀峰峰主、各峰峰主與長老殿長老在場,只怕他們又要與獨秀峰衆人起了争執。

只是在這些弟子之中,往日自是一馬當先的秦宓真卻是神情委頓,縮于衆人之後,不見往日的嚣張氣焰。

執法長老則道:“玉扇驚鴻、白玉壺便是物證,朝雲峰秦宓真則是人證。如今人證、物證俱全,還有何話說?”

林悅看了他們一眼,便收回視線,出聲疑惑道:

“可二師兄與獨孤師伯乃是舅侄關系,他為何要殺死自己的舅舅呢?這于理不合啊……”

執法長老尚未回答,那秦宓真倒是像突然回過神來,搶先出聲道:

“那就要問一問你的二師兄,他那日到底在擎天殿中偷走了何物!”

“什麽?朝雲峰中還丢了東西嗎?”

秦宓真于陰影處擡起了頭來,雙目赤紅,聲音嘶啞:

“師尊嘔心瀝血,多年來著有一冊朝雲陣法圖。其中記錄了師尊于陣法之上的心得體會,更有十數套精妙絕倫的防禦陣、傳輸陣、聚靈陣等等。此乃師尊的心血結晶。”

“但今日,我等找遍了整個大殿密室,卻不見那圖冊分毫。”

“師尊修煉陣法的擎天殿密室,非尋常人等可以進入。這幾日也只有闵銳震這個外人來此。師尊被殺,圖冊不見蹤影,不是闵銳震所為,那還有何人?!”

執法長老也接話道:

“日前老朽曾聽說,海外閩家所處的北海之中,有一處封魔陣法稍有松動。只怕不做修補,那被鎮壓在其下的妖魔便要再次現世。”

“闵銳震會攜美酒上朝雲峰,想必就是求着獨孤峰主為其鞏固陣法。結果,卻被獨孤峰主拒絕。闵銳震一怒之下,一不做二不休,便用藏有蛇卵的毒酒害死了獨孤峰主,并且偷走了他的陣法圖冊。”

“原來如此……”修心宗掌門與其他各峰峰主聞言,忍不住微微點頭。

如此一來,殺人動機便成立了。

闵銳震的嫌疑不可說不大!

執法長老道:“辛峰主,如今還是請将闵銳震那孽徒,交由我執法殿細細審問,才不愧對死去的獨孤峰主的亡靈。”

師尊卻一甩廣袖,淡淡道:“我若是不交,你又奈我何?”

執法長老似早有準備,低聲道:“辛峰主只怕并不是如此不講道理之人吧。你可別忘記了苦主啊……”

他說着,退開了一步,其後站立的便是朝雲峰峰主夫人——聶含情。

此時,她依舊白衣似雪,一點首飾全無,青絲披發,嬌弱如水中蓮花,弱不禁風。

“三師兄,我夫君死的不明不白。死前他見過的最後一人,便是你的弟子。如今讓他出來交代來龍去脈,又有何不可呢?”

師尊卻道:“銳兒在這之前便說過他不是兇手,我便相信絕不會是他。”

聶含情眼中含淚,低低喚道:“三師兄……”

煉丹之人向來脾氣火爆,辛天隐更是性子爽直,态度強硬,極為護短。他認定闵銳震所言非虛,便不會回頭。

于是,聶含情抽泣之聲更大。

一旁弟子也忍不住竊竊私語,無不都道獨秀峰不近情理。

三師兄終于忍不住,出聲道:“你們要我等交出二師兄,卻不知他如今也是身中奇毒!”

季星澤倏然眯起了眼眸,黑影沸騰猶如翻滾的沿江,即将噴發而出。

而執法長老便循着三師兄所指之處,飛身上前。

那黑色丹爐已經被一層皚皚白霜覆蓋,看起來詭異陰森。

“你說闵銳震就在裏面?”

三師兄咬牙道:“二師兄歸來,便深感不适。剛剛就在殿中毒發,是師尊将其封印在了丹爐之中。”

執法長老當即便手持長劍,要将那丹爐一劍劈開。

獨秀峰之人又如何肯束手就擒,紛紛擋在了丹爐前方。

朝雲峰衆弟子見狀也圍了上去。

一時之間,兩方人馬推推搡搡,争鬥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只聽得“砰”的一聲巨響,衆人倏然停下了動作。

回頭看去,原來是獨秀峰峰主辛天隐,一腳踏碎了地面。

獨秀殿中瞬間寒氣肆意,辛天隐冷冷道:

“殺死獨孤寂的絕不會是我的弟子。”

執法長老道:“人證物證俱全,辛峰主可別做出包庇之事來!”

辛天隐:“我就包庇了,你奈我何?”

“你?!”

一直久未找到機會發言的修心宗掌門,也是覺得自己僅剩下的幾根頭發都要不保了,忙在旁和稀泥道:

“三師弟,你就把那小弟子交出來吧。我以掌門之名保證,絕不讓人欺負他分毫。如果查明他不是兇手,便會将他完璧歸趙。”

辛天隐反問道:“你覺得此時,銳兒可以被你們帶走嗎?”

即使沒有打開丹爐,光看着外邊四溢的寒氣,衆人便可認定闵銳震此時的情況顯然很不好。

若是直接将其從丹爐之中拉出來,只怕鳴蛇會再次蘇醒而吞噬闵銳震。

到時候,只怕他真的就會跟獨孤寂一般,死的不明不白。

而此時,林悅也心念一動,倏然明白先前二師兄最後說的那句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蛇毒發作之時,二師兄才想明白來龍去脈,但是為時已晚。他不知何時身中禁言術,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拼命告知了師尊,他并不是兇手!

看了一眼隐在暗處,身後黑影快要擴大成黑洞的大師兄,林悅飛快道:

“二師兄若是知道那白玉壺中的酒被下了蛇卵,他自己又如何會中毒呢?獨孤師伯與二師兄若是同時中毒,那為何毒發時間相差如此之多?”

“喝了毒酒并不會立時發作。二師兄與獨孤師伯實力相差頗多,又如何在獨孤師伯神志清醒之下,以武力奪取法陣圖冊呢?圖冊不見了,又怎麽可以認定就是二師兄拿走的?”

“而且,獨孤師伯閉關、二師兄回獨秀峰,到獨孤師伯密室毒發,中間又隔了如此多的時間,又如何可以如此武斷地認定二師兄便是兇手。”

林悅頓了頓,看了一眼大師兄,又道:

“只怕二師兄也是被害者,兇手另有其人!”

小徒弟沉着冷靜、思維清晰,又一路抽絲剝繭、條分縷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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