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所謂,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林悅先前冷眼旁觀,執法長老幾次搶話,根本不給掌門說話的機會, 可謂是氣焰嚣張。

而修心宗掌門頭頂毛發稀疏, 胡子倒是滿滿當當的一大把。

他幾次欲言又止,似是并不贊同執法長老之言, 卻迫于壓力,未能主持公道。

身為一派掌門, 完全被長老殿長老壓制, 修心宗掌門顯然十分憋屈, 面有憤憤。

再看此時同來的各峰峰主, 少數明顯站隊長老殿。多數則閉口不言,互相交換眼神, 态度暧昧,氣氛沉悶。

這幾派陣營暗潮湧動,一目了然。

在現代時, 林悅雖然上班沒多久,但所在的建築設計院人口複雜、人浮于事。她小小年紀, 也被卷入其中, 幾次差點被人當槍使。

如今再一看眼前的景象, 還有什麽不明白。

——長老殿對掌門之位虎視眈眈, 一心想要架空掌門奪權。

其一面拉攏其他各峰峰主支持, 一面打壓反對勢力。

師尊辛天隐高冷倔強, 不屑長老殿與掌門之間的權力争奪, 一直處于冷眼旁觀中立的态度。

先前長老殿定多番拉攏,但顯然都沒有什麽效果。

如今就借着與獨孤寂之死大做文章。

與其說長老殿是為朝雲峰捉拿真兇,倒不如說是趁機打壓獨秀峰、拉攏朝雲峰、進一步架空掌門, 從而擴大長老殿的勢力。

如此一來,一舉數得,豈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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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修心宗,外表上看起來光鮮亮麗,內裏卻早已是千瘡百孔。最終會覆滅,只怕不過是時間關系。

林悅如此想着,更是着急。

一旁的大師兄,面色陰沉難看,雙眸之中血色浮現,顯然離發瘋就只差了一步。

若是真的讓他瘋起來,只怕不是這裏的人都被他弄死,就是他被當做妖邪誅滅。

獨秀峰大亂,乃至整個修心宗大亂,那她這麽個小炮灰,豈不要死無葬身之地?!

該怎麽辦?!

林悅又氣又急,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小腹猛然一抽,然後就疼了起來。

這熟悉的疼痛感,讓林悅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

怎麽回事?!

她現在都是男人了,怎麽還會姨媽痛?!

那廂,執法長老板着一張老臉,強硬的吩咐長老殿執事将闵銳震從丹爐裏拖出來,完全不顧他的死活。

師尊辛天隐一掌重重拍在丹爐之上,寒冰刺骨,差點沒凍掉了他們的手。

長老殿執事紛紛縮回手去,朝雲峰等人見狀也是長劍出鞘,戰事一觸即發。

大師兄季星澤退入陰影之中,無數黑影從其身後飛出,萦繞于整個大殿之上。

張牙舞爪、陰森恐怖,令人遍體生寒,猶如置身地獄之中!

執法長老上前,厲聲道:“如此說來,辛峰主是斷然不肯交出兇手了?那若是由此出現纰漏當如何?”

辛天隐面癱着一張臉,道:“一切事情由我一力承擔。”

執法長老:“此話當真?”

辛天隐哼了一聲,不屑理他。

“好!既然如此,便簽字畫押,立卷宗為證……”

執法長老起手化出一柄黑色鐵筆,在半空中虛畫了一卷卷宗。

——獨秀峰辛天隐,要在三日內查找出殺害獨孤寂的兇手,如若不然,便将二弟子闵銳震送上執法殿。

同時,辛天隐要向整個若葉大陸發出贖罪書,道明自己太過沖動護短,德不配位。還要将這獨秀峰峰主出讓,以賠償朝雲峰的損失。

此卷宗便如現代的協議,條條款款,一旦用靈力寫就,簽字兩方便不得悔改。

這條件如此苛刻,完全不近人情。

林悅扶着腰,也是一臉懵逼,怎麽就這麽點時間,師尊居然要與執法長老簽“軍令狀”了?!

這執法長老借着捉拿二師兄之事借題發揮,目的明顯就是獨秀峰峰主之位!

他算準了師尊的個性,定是不屑與其争論,遂挖了個坑,讓師尊往裏跳。

這老頭子,實在是太壞了!

可千萬不能讓他的奸計得逞!

還有大師兄……那個定時炸/彈!

林悅捂着開始一抽一抽發疼的肚子,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角。

季星澤動作一滞,倏然低下頭來,就只見小師弟滿臉蒼白,朝着他搖了搖頭……

“哎呀,這也不至于,不至于吧……”

掌門也是摸着大胡子,一面想要勸解,一面卻是愁雲慘淡、無能為力的樣子。

他深覺長老殿行事太過武斷,卻束手無策。再扭頭看看辛天隐,脾氣更是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真是白瞎了這一張好臉!

憑着辛天隐的聰明才智,難道就看不穿這一切嗎?!

哎……

掌門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只覺得胡子都跟着白了幾分。

可就在這時,掌門突然聽到一道軟糯悅耳的聲音,在空曠的獨秀殿中響起:

“找不到兇手,便要我二師兄填命,還要我師尊失了峰主之位。那若是找到了兇手,又當如何?”

這聲音猶如清澈溪水潺潺流淌,讓人瞬間耳目一新。

衆人皆都尋聲看去。

只見冰冷大殿之上,獨秀峰小師弟一襲白衣,俏生生立于黑色丹爐旁。

其面色略有蒼白,卻顯得那一雙黑眸更是靈動閃爍,宛若誤入人間的精靈。

她緩步上前,盯着卷宗道:“這卷宗上如此寫,只怕多有不公呀。”

執法長老嘴角向下,兩道法令紋深深,顯得苦大仇深。

往日他只道獨秀峰煉丹的,皆都脾氣暴躁,莽撞沖動一根經。只有那皮笑肉不笑的大弟子心思深沉,難以對付。

如今卻不知,從何處跳出了個小弟子,居然也是這般難纏。

他看着已經開始結契的卷宗,不以為然道:“那你要如何?”

林悅抿了抿唇,似是為難道:

“若是我們找到真正的兇手,長老您也要負荊請罪。并昭告天下,您老人家能力有限,德不配位,辭去長老殿執法長老一職。如此一來,才方顯公平。”

“呵呵!”執法長老冷笑了一聲,顯然根本不屑理睬。

可這時,那久未出聲的獨秀峰大弟子也揚聲道:“長老是不敢嗎?”

季星澤一出手,其他獨秀峰弟子也紛紛道:“如此不公平的卷宗,簽他做甚!不簽!不簽!”

更有其他峰主也搖頭暗道,長老殿做事不公。

執法長老太陽穴突突跳動,雙目怒瞪,恨不得将這些人都生吃了。

他回身催促卷宗結契。

這時,辛天隐卻一把按住了卷宗,沉聲道:“我這小徒弟說的不錯,你把這幾條也添上去。”

執法長老眼眸猛然一縮,不明白辛天隐怎麽突然就聽得進人勸了。

林悅眨了眨眼睛,追問道:“怎麽?長老,您不敢嗎?”

執法長老一甩衣袖,哼了一聲:“悉聽尊便!”

林悅突然急吼吼的沖将上去:“大師兄,快将這段也寫上去!”

這就像現代的簽合同,每一個條款都得認真查看,仔細體會其中含義,從而保障自己的權益。

執法長老敢倚老賣老,難道她就不能倚小賣小了?

季星澤灰眸閃動,原本鋪天蓋地般的黑影倏然一停。

緊接着,他直接上前将這些條款用靈力也寫在了卷宗之上。

季星澤的動作極快,靈力洶湧磅礴。

執法長老死死盯着那被加入了新條款的卷宗,眉心不停抽搐。

獨孤寂之死,乃是長老殿絆倒獨秀峰,架空掌門權力的最好時機。

如今看起來,卻些微有了變數。

——那獨秀峰的廢物小弟子居然跳出來,質疑他的決定。

而一向頑固倔強,又極愛面子,不聽人勸的辛天隐,居然采納了小徒弟的意見。

如此枝節橫生,顯然不在他的預計範圍之內。

執法長老吊着眉,瞥了一旁低低抽泣的聶含情一眼。

不過,沒關系,這擎天殿密室殺人詭異叵測,兇手又豈是如此好找的。

即使給他們三天時間不眠不休,只怕他們也休想找到一絲其他的線索。

如此想着,執法長老将兩方簽過字的卷宗收好。還為了展示公平公正,交由掌門保管。

掌門接了卷宗,又派了幾名弟子看管丹爐。

這幾名弟子之中,自然包括了掌門峰、長老殿以及朝雲峰之人。

衆人見此,紛紛離去。

那些長老殿之人,腳裸處的黑影如蛇一般纏繞其上,卻似乎并沒有什麽感覺。

而聶含情眼中含淚,在離去前回頭看了辛天隐一眼。

杏眼含情,令人覺得憐惜不已。

只可惜,辛天隐不但高冷木讷,還是個冰山直男。即使察覺到了聶含情的目光,也只低聲道:

“節哀順變。”

話音未落,他便快步上前,查看那裝着他二徒弟的丹爐去了。

聶含情一滴眼淚自眼角流下,最終還是掩面而去。

“唔……”

林悅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先前她還只是隐隐覺得肚子疼,現在,疼痛的感覺倒是越來越明顯了。

全身都好似被浸泡在冷水裏一樣,肚子一抽一抽的,而且,整個腰背都是酸的不得了。

這疼痛是如此熟悉,林悅的腦海中只劃過了大大的三個字——姨媽痛。

她在現代時就有痛經,每個月那幾天,就跟要了半條命似的。

日常,她也不敢喝冷的,不敢着涼,那幾天甚至還常備着止疼藥。

可是沒想到,她都穿越到修真/世界來了,都變成了一個男人了,居然還會姨媽痛。

這有沒有搞錯啊!

林悅臉色蒼白,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冷汗給濕透了。

這時,卻見換了一身白衣的秦宓真猶豫着,走了過來。

林悅:“有事?”

秦宓真咬了咬嘴唇,當着林悅的面,攤開手掌。

裏面赫然有一只小小的白玉瓷瓶。

林悅:“給……我的?”

秦宓真臉頰微紅,點了點頭。

林悅一臉懵逼,怎麽回事?!

她打了秦宓真一頓,秦宓真非但不生氣,居然還給她來送傷藥了?!

搞錯了吧?!

林悅臉上的擦傷,再不治療就快要好了。

她自己都全然沒有在意,卻不知道秦宓真居然放在了心上。

林悅忙擺手謝絕。

秦宓真欲言又止,面帶關切,只說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大好。

林悅現在是肚子疼啊,一抽一抽的。可這霸王花一下變成了菟絲花,她更受不了啊。

兩人相對無言。

秦宓真搖了搖下唇,突然拿着小玉瓶便要往林悅的手中塞。

林悅本就疼的滿頭大汗,瞬間就被她推了個踉跄。

下一刻,一道帶着冷香的力量襲來,将林悅穩穩扶起。順帶青色廣袖一揮,那白玉小瓷瓶叮裏當啷的掉落在了地上。

秦宓真盯着那小瓷瓶,雙目赤紅:“你?!”

來人卻是大師兄季星澤。

只見,他雙手籠于袖中,居高臨下地睥了秦宓真一眼。

秦宓真瞬間怒發沖冠,一掃方才面對林悅時的嬌羞,只差沒把赤紅長鞭掏出來,與季星澤鬥個你死我活。

林悅一見情況不對,忙扶着腰将那小瓷瓶撿起,告訴秦宓真,她把她的藥收了,同時十分感謝她的關系。

原本兩峰之間就怒劍拔張,若季星澤與秦宓真打起來,只怕鹬蚌相争,漁人得利。

那漁人自然指的是長老殿。

聽着林悅溫聲軟語的勸解,秦宓真這才被勸了回去。

臨走時,她還回過頭來,狠狠的剮了季星澤一眼,無聲的罵了一句。

光看那嘴型,林悅猜測應該又跟“狗”有關系。

林悅:“……”怎麽又跟狗杠上了?

這兩人到底有什麽矛盾,一碰上怎麽都跟吃了□□似的。

林悅頭疼。

季星澤眼眸微眯,伸手接過林悅手中的小瓷瓶。兩根修長蒼白的手指一用力,直接就化作了齑粉。

林悅:“诶……”

“你要?”季星澤揚了揚手,“沒有了。”

呵呵,寧高興就好。

不過如此一來,林悅倒是更加好奇這兩人的關系了。

***

突然來了這麽一個小插曲,林悅精神高度緊張,一時之間倒是忘了肚子疼。

之後,季星澤就向師尊提出,小師弟的星游閣已毀,重建還需時日。不如讓小師弟暫住到他的星辰閣中去。

師尊向來醉心煉丹,峰中一切事務原本都有季星澤全權處理,如今更有二徒弟的事情需要處理,當即沒有提出異議。

只有三師兄在旁嘀咕了幾聲。

他原本還想拐了小師弟去他的淘海閣住,沒想到卻被大師兄搶了先。

說來也是奇怪,原本大師兄對誰都挺好,一碗水端平,不見對誰假以辭色。卻沒想到,如今突然對小師弟另眼相待了起來。

難道在長生城中,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過即使三師兄心中有疑惑,還是很快的将小師弟的東西收拾了,護送着林悅一起去大師兄的星辰閣。

其實,相較而言,林悅更不敢跟三師兄住一起。

三師兄與小師弟最為熟悉,要是一不小心漏出馬腳,豈不是更麻煩。

如此這般,即使再磨磨蹭蹭,待到傍晚時分,林悅還是來到了星辰居中。

星辰閣居如其名,一進門,便見到了星羅密布,繁星點點,美不勝收。

林悅定睛一看,卻見夜空中飛舞着許多夜熒。

這些小蟲子尾巴上點着黃綠色的光芒,上下起舞,一閃一爍,将這星辰閣裝點的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而星辰閣的主屋——韶光居的竹林之後,還有一處翻滾着熱氣泡泡的溫泉。

大老遠就能聽見淅淅瀝瀝的水流聲。

這溫泉是從主峰的水月鏡瓊漿泉中引流下來的,泉水溫熱,能解百毒,更可以加速傷口的愈合。

說起這水月鏡,也是獨秀峰中的一處寶地。

之前,林悅吃墨紅丸所喝的瓊漿,便是從水月鏡中的瓊漿泉泉眼中取來。

瓊漿泉除适合煉丹之外,更可以治愈傷口。雖比不得當年樂生城的永生泉,但在若葉大陸之中,也是赫赫有名。

當年,朝雲峰峰主獨孤寂修得大乘,可以獨占一座山頭,他第一眼看中的便是有這水月鏡的獨秀峰。

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這獨秀峰還是被他們的師尊辛天隐取得。

這可能也是造成他們師兄弟龃龉的原因之一。

三師兄看到那溫泉潺潺,還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林悅要暫住此地,季星澤已經吩咐過服侍的小弟子不用另外收拾房間,而是把林悅的東西,都放到他所住的韶光居中。

什麽?林悅吃了一驚,這也意味着她要與大師兄同住一屋?這是什麽騷操作?

“你不願?”

當然不願意啦!星辰閣又不是只有一個房間,她為什麽就偏偏要跟他住一起啊!?

林悅內心瘋狂咆哮,出口卻是有氣無力道:

“我只怕打擾了大師兄的修行。”

大師兄眼眉溫柔,讓人如沐春風:

“怎麽會?小師弟向來乖巧,只是日常一人住在星游閣中,難免離群索居。今日有機會來此居住,自然要你我師兄弟抵足而眠、促膝長談。”

“什、什麽?!”林悅仿若突遭雷擊,哆嗦道,“還要抵足而眠……促膝長談……?!”

兄嘚啊,這、這、這大可不必!

雖然她現在穿成了男人,但是,她的心理還是個真真正正的女人啊!

要她跟個完全長在審美點上的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她很難保證不反政治錯誤啊!

萬一她把持不住,犯了是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她會不會被人認為是變态啊!?

當然,大師兄是反派大BOSS,她絕對不會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畢竟小命,她還是很要的!

将林悅護送過來的三師兄,卻在旁躍躍欲試道:

“小師弟若是不願意住這裏,也可以去我的海淘居。”

“我那邊的床大,即使睡我們兄弟三個都沒關系。今日我還邀請了纖塵小師傅與我同住。下次等到二師兄沒事了,便把他也叫來。我們師兄弟四人,還從來沒有一起睡過呢!”

聽到這話,林悅只覺得自己的臉都要綠了,剛剛好了一點的肚子又開始疼起來了。

所以,現在是她跟一個男人睡,還是跟四個男人睡的問題了?!

“呵呵……呵呵……”林悅幹笑了幾聲,“星辰閣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就不要換來換去了。我還是就住在這裏吧。”

反正秦宓真應該很快就會來獨秀峰,把她的房子修好的叭叭叭!

見林悅如此說,三師兄依依不舍的替她打理好了一切,便離開星辰閣,回獨秀殿照看二師兄去了。

而季星澤看向緩緩走向韶光居的小師弟,一點一點地勾起了唇角……

***

宗門之中發生了如此大事,作為大師兄的季星澤,自然還有許多峰中事務需要處理。

沒過多久,韶光居中,便只剩下了林悅一人。

剛才她精神高度緊張,倒是忘記了肚子疼。如今一放松下來,就像是有一只大手,在她的肚子裏不停的攪拌,簡直讓人生不如死。

林悅也不知為什麽會那麽疼,要不是下面沒有洪水潮湧,她真的以為是家裏的長輩來看她了。

林悅一步一挪,好不容易才挪到了一旁的軟塌上,就再也支持不住,倒了下去。

也來不及盤腿入定,林悅迅速內窺全身。

只見有一些細微的黑色雜質盤踞在她的丹田之中。

這是什麽?又是從何而來?

林悅記得之前無論她是築基,還是修為升級,都沒有發現自己體內還有這種黑色雜質啊。

她想着試圖用黑水——水靈根之力觸碰。

可那黑水還未觸及雜質半分,那雜質就倏然分散了開去。

細細密密,就像灰塵彌漫在半空之中,根本讓人無法将其一網打盡。

而且,那雜質一散開,便有一股冰寒氣息瞬間彌漫全身。

林悅猛的一抖,疼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不行啊,她雖然知道讓她疼的就是這些黑色的雜質,卻完全沒有辦法将它拔除掉。

難道她還要借助外力拔除此物嗎?

這如此想着,耳邊卻忽而傳來細微的呼喊聲:“小殿下,小殿下,醒醒,快醒醒……”

聽這聲音似乎是個年輕的女子。

林悅的眉心微微一動。

即使她剛穿來若葉大陸沒多久,也知道不能随便喚醒正在入定中的修士。

這姑娘為何如此莽撞呢?

她忍着疼,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小殿下終于醒了!”

入眼卻是一張清秀的面容。

那女子身着灰衣,顯然是外門子弟的打扮,見林悅醒來一臉的焦急。

“小殿下,又快要十五了。雲兒真是擔心小殿下無法趕回來吃藥呢!”

吃藥?吃什麽藥?

林悅見那雲兒十分娴熟的拿起了一只大靠枕,放在了她的身後。又左右看了看,确認沒有任何外人在場,才自懷中取出了一丸丹藥道:

“小殿下快吃吧。吃了就不疼了。”

林悅眼眸微縮,盯着她手中烏漆嘛黑的藥丸。

這是什麽藥?

雲兒見林悅不動,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包蜜餞來。

“小殿下乖啊,将這碎玉丹服下,雲兒就給小殿下吃這甜甜的蜜餞。”

林悅抿了抿唇,低聲道:“我不想吃……”

“哎呀!這可使不得!”

雲兒急切道:

“碎玉丹雖然會阻礙小殿下的修為,但是,若是不服萬一您的身份被其他人發現了,豈不是大事不妙了!?小殿下乖啦,把丹藥給吃了吧。吃下去,可就不疼了……”

聽到這話,林悅心念一動。

看雲兒這表現,很顯然小師弟不想吃丹藥并不是一次兩次了。

他為什麽要吃丹藥,他的身上還有秘密?

之前小師弟林躍一直無法築基,即使師尊尋遍了天材地寶,為其煉制極品築基丹,也無法使其順利築基。

只怕并不是她的資質實在太差,而是另有隐情。

再想起那被風車壓塌的星游閣。

林躍一直離群索居,按文中所寫,長大之後他的性子也如天山冰雪、生人勿進。

林悅之前以為是小師弟崇拜師尊,有一學一。

如今看起來,只怕事實并沒有如此簡單。

小師弟是在隐藏什麽秘密嗎?

還有……面前這雲兒是什麽人?

碎玉丹又是什麽東西?!

漆黑眼眸微眯,林悅一把奪下了碎玉丹,将其重重的丢了出去。

“不吃!不吃!我再不吃這東西了!”

“哎呀!”雲兒慌忙站起來,去撿那碎玉丹。

“小殿下不可如此任性啊……不吃丹藥,雲兒只怕小殿下熬不過去啊。”

林悅面上氣鼓鼓,額頭上全是沁出的冷汗。實則,她不斷的打量着雲兒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出一星半點的線索。

雲兒也是好脾氣,又從懷中摸出了一瓶瓊漿:

“小殿下乖,瓊漿雲兒也替小殿下備好了。乖乖吃了啊。你看你如今要與季星澤住在一處,若是被他發現了端倪,只怕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整個計劃啊……”

計劃?

林悅心念一動,裝作賭氣般的躺在了軟塌之上,又背過身去,不再理她。

“小殿下!”雲兒看着那道纖弱嬌小的背影,也是束手無策。只得又深吸了一口氣,軟下語氣勸她。

林悅卻全然不為所動,半晌才憋出一句道:“我不想努力了……”

“什麽?!”

聽到這話,雲兒臉色大變,不管不顧的抓住了林悅的肩膀,試圖将她翻轉過來。

“小殿下怎麽可以如此說?你難道忘記了國母娘娘生前所托?難道忘記了清雅長公主的遺願?!你如此這般,又怎麽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姐妹們?!”

林悅也沒想到,她似是而非的一句話,居然會引起雲兒如此大的反彈。

猝不及防間,她就被雲兒一下子翻轉了過來。

本來林悅就姨媽疼的厲害,整個人都是冷汗淋漓。現在一下子被雲兒大力翻轉,更是覺得頭暈眼花,幾欲作嘔。

雲兒見她面色慘白,也是吓了一大跳,急急忙忙的坐在軟塌旁,俯下身拿出帕子替林悅擦臉。

這時,一道充沛兇猛的靈力,突然從外面翻湧而來,一下子就将雲兒彈射了開去。

“唔!”

雲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似乎還沒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

林悅卻是見到一道青影飄然而至。

“你是何人?為何會來此?”

季星澤面沉如水,看起來依然是那氣質溫潤的大師兄。腳下的黑影卻是層層疊疊,似一道即将噴發的休眠火山。

雲兒見狀,飛快地将捏着碎玉丹的手藏了起來,匍匐在地道:

“弟子鄒雲兒,乃是獨秀峰的外門弟子。今日路過星辰閣,只聽聞林師叔似乎不大舒服,便鬥膽進來服侍。弟子完全是處于一片好心,蒼天在上,道心為證,若有半點虛假,便讓弟子天打雷劈!”

她說的如此真誠,還用道心起誓,顯然的确無半點虛假。

林悅此時也是從軟塌上坐了起來,整個人軟的沒有半分力氣。

仔細回想方才雲兒說過的話。

雲兒稱呼她為“小殿下”,而不是林師叔。

這一點就可以得知,雲兒只怕并不是成心拜入修心宗,而是另有目的。

而其直呼季星澤之名,聽起來沒有半點恭敬之意,想來也是同樣的道理。

再來,還有國母娘娘、清雅長公主、死去的姐妹……

難道……這雲兒會是陰幽國之人?!

如此一想,林悅心頭猛然咯噔了一下。

雲兒還說不要影響了整個計劃。

什麽計劃?

難道小師弟林躍拜入修心宗,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如此一想,林悅更是覺得全身都疼,真是要疼得死去活來了。

“一片好心?”

季星澤先前老遠便見到一名女子趴在小師弟的身上,心中無端的便生出一股無法抑制的沖動。

若不是他深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怕一下便要将整個星辰院給掀翻了去。

如今垂眸,就只見小師弟一張汗涔涔的精致小臉,慘白如紙。

這與日前在獨秀峰與執法長老對峙時,那機智靈動、運籌帷幄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心裏無端又暴虐了起來,季星澤廣袖一揮,直接将那灰衣女子于半空中拎了起來。

雲兒好似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猛的掐住了脖子,越升越高,也越勒越緊。

她雙手不斷的在脖子前胡亂舞動,兩條腿也不停的繃直掙紮。

可是,那股力量實在太過陰森可怕,幾乎生生要将她的脖子勒斷。

雲兒雙眼充血,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小。

小殿下,救我……

她就快要死了。

“大師兄……”林悅一把抓住了季星澤的衣角,軟軟道,“別動手……”

季星澤低下頭來,瞥了林悅一眼,又一揮手。

只聽見“砰”的一聲,那雲兒已經被重重的摔出了門外,生死不知。

林悅悄悄松了一口氣,只飛快察覺到額頭上被覆上了一只冰冷陰森的大手。

她還來不及出口讓大師兄不要擔心,突然又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然後,她就像一個麻袋一樣,被大師兄夾在了腋下,又從韶光居的窗口裏飛了出來……

星辰閣布有法陣,四季如春,溫度适宜。

可即便是和煦的微風吹到林悅身上,也讓她忍不住打起了寒顫來。

林悅大頭朝下,看着風景快速掠過,她現在有點後悔了。

要知道疼的那麽厲害,她當初就應該吃了雲兒給的碎玉丹。

看起來,那雲兒并不像想要害她的樣子。

但是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林悅疼得思緒都模糊了起來……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她再次清醒過來,林悅只感受到一股柔和的暖意。

低頭查看,她倏然發現自己整個兒被泡在了溫暖的泉水之中。

原來,她被季星澤帶到了竹林後的溫泉之中。

這溫泉水治愈之能果然名不虛傳,林悅現在只覺得身上暖洋洋的,肚子疼也好像是好了不少。

再放眼望去,天上一輪圓月高照。微風吹着竹葉沙沙作響,四面皆都是水汽袅繞,熱氣騰騰,模模糊糊。

前方,隐隐約約有一具高大挺拔的背影。

平整的肩膀,寬闊的脊背,纖瘦的腰身,還有……

哦,下面穿着褲子。

此時,大師兄背對着她,滿頭墨發落下。

四面的陣法凝結的燈光柔和,像是給他的皮膚渡上了一層金邊。

林悅還記得那時在長生城地宮之下,她與大師兄以命相搏,當時他身上千瘡百孔,幾乎無一塊好肉。

如今怎麽看起來,皮肉光滑的,沒有半點瑕疵。

她是要贊嘆對方像動物一般的治愈力嗎?

林悅剛如此想着,便見那溫泉之中倏然蕩起了層層漣漪。

随即,大師兄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

無數黑影飛快的盤踞過來,季星澤的皮膚倏然出現一道道令人戰栗的黑色紋路。

那紋路星羅密布,簡直如全身都布滿了黑色紋身一般。

這怎麽回事啊?

難道他之前光滑的皮膚都只是表象而已,一泡到溫泉裏,就顯出了原型來?

林悅思緒遲鈍,後知後覺地見到季星澤轉過了身來。

他那原本俊秀無比的臉上,也一如身上一般布滿了層層黑色紋路。

而他的那雙淺淡灰眸,已然變成了令人恐怖戰栗的鮮紅。

林悅心頭狂跳,忍不住就後退了一步。

這時,她才發現自己本就靠在泉水旁的石階上,根本退無可退!

怎麽辦?!

看起來大師兄的病又要發作了!

林悅咬着牙,碧綠的木靈根靈力快速的凝結。

只要他敢發瘋,她就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小師弟……”

季星澤低沉磁性的聲音,在溫泉中緩緩響起。

可能因為周邊蒸騰的霧氣,讓他的聲音變得更加迷離,仿若是魔鬼的聲聲召喚。

“小師弟,過來……”

過來個……屁……

林悅一愣,猝不及防就對準了那雙赤眸。

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倏然變得迷茫。

“哦……”

林悅遲疑的點了點頭,随即,笨手笨腳朝着季星澤走了過去。

季星澤緊緊的盯着那從霧氣中走來的人。

半輪圓月緩緩的隐沒進了厚厚的雲層之中,四周即使有法陣加持,光線也變得迷離暧昧。

小師弟穿過霧氣而來,白皙無暇的小臉,精致猶如美玉,而其拉高的立領裏,是蓬勃跳躍着的血管。

那裏蘊藏着極為美味的鮮血。

只要一次嘗試過那味道,便會食髓知味,再也無法放棄。

“小師弟,快一些。”

季星澤有些難耐,忍不住又催促了一聲。

“哦……”

林悅應得乖巧,原本漆黑的眸子,也好似蒙上了一層灰暗的紗,變得晦暗不明了起來。

“過來。”

季星澤朝着伸長了手臂,晶瑩的水珠翻滾而下,猶如珍珠。

林悅猶如提線木偶,一步一頓,來到了季星澤的面前,亮出了她柔軟潔淨的脖子。

季星澤全身的鮮血都在翻騰,身上的每一處黑紋都在叫嚣。

他的血!

快吸他的血!

閉嘴!下一刻,季星澤用力的閉了閉眼睛,尖銳的指甲卻先一步的劃破了自己的掌心。

疼痛能使人冷靜!

他雖然極度渴望小師弟的鮮血,但是,他并不想傷害他。

而且,小師弟體質孱弱,即使有了築基六層修為,但仍然有經脈阻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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