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1)

“躍兒!你沒事吧!?”

玉琅連滾帶爬的沖将了過來, 試圖摟着林悅的脖子。

可惜,他還沒撲進林悅的懷中,就先被一只大掌抓住了後襟, 拎了起來。

“玉琅這是做什麽呢?”

季星澤将小孩兒拎在眼前, 聲音輕柔悅耳,唇邊帶着的笑容更是淺淡好看。

真真是應了君子如玉這句話。

但玉琅卻莫名的覺得全身一冷, 猶如被遠古巨獸盯住的恐怖感覺。

“放、放開小爺……”

嚣張的話語還在嘴邊,突然間就嗫嚅了起來。

肥嘟嘟的小短腿, 在半空中外強中幹地撲騰了兩下。

随即, 他就被人放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感受到腳踏實地, 再戰戰兢兢的擡頭看去, 玉琅卻只見對方溫潤如玉的模樣。

他與躍兒一同站在晨曦之中,笑容無害, 挺拔如松,猶如謙謙公子。

難道……剛才只是他的錯覺?!

玉琅下意識搓了搓手臂,深覺得自己的智商, 都被黑龍骨的毒氣彈給腐蝕侵害了。

一旁的黑龍骨可比玉琅要沉得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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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不作聲的趴在大白狗的長毛之中,飛快的将面前兩人打量一下。

小主人小臉蛋紅撲撲的, 看起來并沒有什麽異樣, 反而修為似乎更有了些許增長。

再看那個瘋子……

呃?

這次他居然看清楚了他的修為:化神中期?!

就比小主人好了那麽一點點。

這不對啊……

在郊外, 黑龍主人的力量被一股莫名而來的冰靈力吸收的一幹二淨。

他極度懷疑那股冰靈力就是面前這個瘋子的。

遠古神獸黑龍的力量磅礴強大, 又豈是普通凡人的軀體可以吸收?

瘋子肆意狂妄, 吞噬了黑龍主人的全部力量, 不是爆體而亡, 便是陷入更加癫狂的狀态。

可是……如今再看他。

笑容溫和淺淡,溫潤如玉,一眼看去就是脾氣很好的樣子, 似乎完全沒有攻擊性。

怎麽會這樣?!

這也太詭異了!?

黑龍骨陷入了沉默之中,核桃大的腦瓜子不斷運轉,快得好似風火輪一般。

先前他與玉琅都看不清瘋子的修為,如今也是變得一清二楚。

若是天降奇跡,瘋子完全吸收了黑龍主人的力量,那也不可能僅僅只有這點修為啊!

難道……昨夜真的不是他?!

難道昨夜是小主人自己送上門去,然後,被那瘋子醬醬醬醬。然後現在還喜氣洋洋的?!

天哪!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一時之間,千頭萬緒,黑龍骨只覺自己像個卑微的老父親,想要問一問小女兒的當時感受……又怕被嫌棄多事。

這一憂愁,順帶着好不容易平息了,肚子上那股熟悉的絞痛感,卻又如浪潮一般滾滾襲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好!

黑龍骨臉色難看,鼓起臉頰努力夾緊菊花。

“噗~~”

婉轉曲折的聲音,猶如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從狹小的縫隙之中憋出了一個氣若游絲般的腔調。

“唔!”

早有經驗的玉琅等人,瞬間臉色大變,一下做了鳥獸散。

“……什麽味道?”

林悅鼻翼微動,鼻息之間似乎聞到了一絲難以名狀的氣息。

大師兄眼眸微眯,廣袖一揮,摟着林悅以極快的速度退了開去。

只有大白狗動作慢了一步,被毒氣彈正面襲擊。

碧藍碧藍的狗狗眼,瞬間變成了冒着圈圈的蚊香。

“砰——”

大白狗倒在了地上,轉眼之間又變成了之前黑黑瘦瘦、小短腿的模樣。

而始作俑者則用一只爪子艱難的捂住了菊花,另一只爪子捂住了臉頰。

撲騰着四只小翅膀,拼命奪路狂逃……

***

後來,林悅在玉琅的表述之中,知道了來龍去脈。

“大師兄的法陣之術承襲于師尊,自然是十分厲害的。你們打不開結界,可能是沒有找對方法吧……”林悅認真道。

玉琅眼角抽了抽。

真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寧高興就好。

一旁的黑龍骨對此也是諱莫如深。

他身為黑龍主人最最忠誠、最最親密的靈植獸,居然沒有保護好主人的力量。實在是有愧于天地!有愧于主人!

若不是他還有找回黑龍主人,替其報仇的堅定信念。

另外,還有懵懵懂懂的小主人需要他照顧,省得她被人賣了,還要替人數錢。

他可能真的要一死以謝天下了。

黑龍骨用力的一握八只小爪子。

對!他不能死!

他鈕钴祿.黑龍骨肩負着艱巨的任務!

天降大任于斯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這點小小的挫折算的了什麽!

于是,在黑龍骨的to do list上,又多了一條:找回黑龍主人的力量!

不過,由于那日黑龍骨的毒氣彈威力實在太過厲害。

日後,一說起這件事情,所有人的鼻息間都會伴有那股難以言表的氣味。

這也導致了所有人都對此事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林悅抱着又變回了小黑狗狀态的小黑,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一面若有所思。

從黑龍骨只言片語中透露出來的、丢失的寶貝……該不會是遠古黑龍殘留的力量吧?

有了這部分力量的加持,大師兄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增長修為。即使,他的修為只比她高了那麽一點點,那也是高了啊……

所以,大師兄身上的黑龍血脈到底覺醒了沒有?

按照正常來說,她這個小師弟是不應該知道大師兄身上的秘密的。

即使現在她很喜歡與心疼她的大師兄,但她還是不敢洩露她是個冒牌貨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與空間。

就像她不會告訴大師兄她是穿書外來戶,大師兄未曾主動向她提及黑龍血脈,她自然也不會去問。

只是……林悅又着實擔心大師兄的身體。

只能在一旁悄咪咪悄咪咪的觀察,總覺得自己像是個猥瑣的偷.窺狂。

總之就是各種糾結。

如此這般,各懷鬼胎。

幾日之後,師尊辛天隐再次通過閩二當家留下的本命玉符,聯系上了林悅。

師尊告知林悅與大師兄,他們集合了數位修真大能之力,已經在蜃樓之外布下了一個傳輸法陣。

如今剩下要做的事情,就是如何與林悅連接,方可将他們安全的傳輸出去。

這水底地宮可比上方的蜃樓迷宮的情況,要複雜許多。稍有不慎,就會堕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只有找到萬全之處,再也閩二當家留下的本命玉符作為陣眼,方可開啓法陣。

于是,林悅與大師兄便在師尊的指點之下,開始尋找适合放置陣眼之處。

此地宮乃是一整座城池,幅員遼闊,地勢複雜。除卻華麗繁複的宮殿群,便是平民的住所。四面則皆都是冰冷洶湧的東海之水,由一層透明的結界隔開。

想要在如此複雜的情況之下,尋找一處小小的陣眼,實在艱難。

林悅想了想,忽而拉住了大師兄的衣袖道:

“大師兄,我發現此處整一座宮殿群,其實就是一個古老厲害的法陣。”

大師兄聞言俊眉微挑,示意她繼續說下來。

此法陣經歷千萬年,依然兢兢業業的發揮着作用。由此可見,當年設立此法陣者的厲害。

雖然,先前大師兄也曾教過林悅一點關于法陣的理論知識,但她的見識還是極為淺薄。其他關于法陣的修為知識,還都是林悅臨時抱佛腳,看《太初元氣淨世書》得來的。

滿篇晦澀難懂的古文,簡直比催眠術還要厲害。林悅一抱上書,就哈欠連天,跟個瘾君子發作似的。

如今光看着這眼前的法陣,她都不知道法陣開啓的原理,也不知道這法陣到底是如何運轉的。

林悅趕緊拿出了之前她畫宮殿的草圖,又道:

“那些先前被毀的宮殿,我都盡可能的複原了。但是有些細節,還是有點困難。所以,我按照黑龍骨的描述,先都畫在這裏。”

“還是小師弟心細。”大師兄接過了林悅的畫本,開始翻動……

前面的幾頁俱都是被他們損毀的宮殿的細節圖。

林悅從小就愛畫畫,極有繪畫天賦,簡單的素描畫就畫出了重點。

大師兄道:“小師弟這是用什麽筆作畫的?看起來并不是丹青,卻極有神韻,倒也是難得。”

林悅聞言,又忙把大将軍在她的指點下做的木炭筆,獻寶似的拿了出來。

“就是這個。這個筆頭堅硬,可比毛筆好用許多啦。”

大師兄接過,仔細端詳了片刻道:“小師弟如此蕙質蘭心,倒是讓為夫的驚訝。”

又來了……林悅眼角抽了抽。

大師兄這混亂的記憶還沒有好全,時不時地還要喊她娘子,真真是愁死人。

如今在地宮之中,這個問題不大。

可要是出去了,再這麽叫,可就不大妙了。

該怎麽辦才能讓大師兄恢複正常呢?

還有啊……還有她到時候還是要僞裝成陰幽國的小皇子。自己的娘子一下子變成了男人,又該如何與大師兄解釋呢?

林悅在一旁發愁,卻沒有發現大師兄翻看畫冊的手,倏然停了下來……

不管了,這要是出去了,無論如何還是一定要讓大師兄叫她小師弟,千萬千萬不可在人前叫她娘子。否則,只怕整個若葉大陸修真界都要沸騰了。

#修心宗獨秀峰大師兄畸戀小師弟,居然稱呼其為娘子!#

#同門斷袖,遍地飄零,八一八我在修心宗的那些日子。#

#狠心師尊棒打鴦鴦,大師兄與小師弟該何去何從!?#

“這是……?”

林悅還在激烈的腦內,忽而聽見了大師兄壓抑的輕笑聲。

怎麽了?看她畫的圖有什麽好笑的?

難道是在嘲笑她畫的不好?

不!這簡直就是對她專業素養的侮辱!

林悅氣沖沖的轉過臉去,一看……

而後,“轟!”

一股熱氣直沖腦門,林悅整張臉都漲的通紅。

天哪!天哪!

她怎麽就忘記了,她曾畫過一張大師兄的小漫畫!

畫面之中,大師兄輕解羅裳,眼神迷離。微微汗濕的發低垂,汗珠兒從他的發梢流淌下來。

滑過俊朗無俦的面容,滑過性.感的喉結,滑過結實的胸膛。

而後一直隐沒到了……

“娘子……”

畫人小漫畫卻被正主抓了個正着!

偏偏林悅的畫功了得,簡單幾筆,就将大師兄勾勒的猶如撩人的小妖精。

特別是他眼尾的那抹微紅,還是林悅特地從百寶袋中找出了珍貴的朱砂,一點一點用指尖沾染了,輕輕的抹上去的。

林悅當然還記得當時,她心癢癢、臉紅紅、掌心出汗,有種隐秘的背德感……

“娘子……”

“啊啊?”

林悅簡直快要無地自容了,恨不得挖一個坑,把自己給埋進去算了。

大師兄卻忽而湊了過來,淺淡好看的灰眸之中,蘊藏着滿滿的笑意。

“原來娘子喜歡的……是為夫那般模樣?”

大師兄了然地低下頭,笑容之中帶着幾分羞怯。

“為夫明白了……”

啊啊!

我不是!我沒有!你誤會了!

林悅滿臉通紅,試圖用最快的速度将那張小漫畫奪回來。

可誰知大師兄的速度更快。

他拿起那只木炭筆,随手在小漫畫中,又勾勒出了一個小小的人兒來。

“大、大師兄,你在幹嘛?!”

大師兄頭也不擡,動作飛快:“此處留白太多,導致畫面不夠完美。為夫補充些許,便是一副佳作。”

随即,林悅瞪大了雙眼,就見到那畫面之中,倏然出現了一道嬌小的背影。

由于畫面是背對着的,只隐約露出一絲絲精致絕美的側顏。

林悅還是一眼就将畫中人認了出來。

這、這、這畫的不是她自己嗎?!

只見,畫面之中的她、她衣衫半tui。

長長的墨發幾可委地,嚴密的遮擋住了她的背部,僅僅只露出了一丁點……

林悅呼吸急促,只覺得實在沒眼看。

此時的畫面不甚和諧。

她、她、她居然是跨坐着在……。

大師兄的大手則是虛虛扶着她,生怕她受不了颠簸,一個不小心掉落下來。

長而濃密的墨發飄揚,猶如在大海之中上下起伏的小舟。

而大師兄就是把控小舟經驗極為老道的水手。

手指修長有力,手臂肌肉鼓起,上面還挂上了一層薄薄的汗珠。

朦朦胧胧之中,可見畫面中大師兄炙熱的視線,緊緊地鎖住在她的身上。

似是一面留意着她的反應,一面伺機而動,給她更加刺激的切身體驗……

“呼……”林悅吐着小舌頭,用手飛快地扇了扇風。

不得了了,經過大師兄的幾筆修改,她居然有種看3D立體小電影的感覺。

關鍵那還是自己演的。

要命了!

“砰砰砰——”

小心髒怦怦亂跳,林悅努力告誡自己要平靜,千萬不要表現出一副沒見過大世面的土包子形象。

咳!那個啥……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種小漫畫、小電影誰沒偷偷看過幾本啊!

進過多年互聯網的浸淫,當年還沒有全面沙沙的時候,林悅也算是博望衆color書。

可那個時候,都是夜深人靜,悄悄鑽在小被窩裏,偷偷一個人看的。

此時,她卻跟自己YY的對象一起看。

關鍵YY的對象甚至還将她畫了上去。

那、那畫面還動了起來。

将原本好好的一張……咳……正經小漫畫,硬生生的變成了spring宮圖!

蒼天啊!大地啊!

母胎solo,實在hold不住啊!

林悅只覺整個人都不大好了。

大師兄畫完甚是滿意的欣賞了一番,甚至還用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畫面上的小人兒,又與林悅比對了一番。

這才手一揮,将這幅畫撕下來,直接收進了自己的儲物戒之中。

林悅一愣,随即伸手就去抓:“大、大師兄,不還給我嗎?”

大師兄卻一手握住了林悅的手腕,輕聲道:

“沒想到娘子有此雅興,不如我們今晚就試試?”

迷離好看的灰眸眼波流轉,他頓了頓又道:“為夫定會讓娘子滿意……”

啊啊啊啊!大師兄!

求你不要用你這出塵絕世、猶如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說着這麽dirty的話!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誰讓一開始那副小漫畫是她自己畫的呢?!

林悅心裏叫嚣着,耳尖紅紅,飛快的別過了臉去。

不看、不聽、不說。

她只當什麽都沒發生,什麽都沒看見。

不過……再仔細回想這幾日。

他們倆雖然宿在了同一座宮殿之中,大師兄卻沒有做出半分僭越之事,一直對她以禮相待。

即使每天早上她都是從他懷中醒來,她也沒有感受到他身上有如何不平靜的地方。

連那個晨……啥……脖都沒有。

大師兄先前曾受過那麽重的傷。

他會不會……不行?

如此一想,就猶如一盆冰水兜頭而下,猛地澆滅了林悅的火。

“呲……”

林悅不由地想,大師兄大概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男子都好面子,作為一名好師弟,這方面她還是要體貼照顧到的……

當即,她便打着哈哈,又和大師兄開始翻看起了宮殿的整體圖來。

大師兄垂眸看她。

小師弟的氣息輕輕軟軟,小臉蛋也是紅透了。

藏在袖子中的指尖,輕輕緩緩的摩挲了一下。

他這樣子對她……這樣子撩撥,她都沒有生氣,那麽……小師弟是不是也對他存了、他對她的這樣的心?

循序漸進,就如溫水煮青蛙。

她會越來越習慣他的存在、他的氣息,也會越來越放松警惕。

到時候,他就能夠為所欲為……

精壯的胸膛上下起伏,大師兄的眸色幽深,猶如陰暗深淵,深不見底。

他自知自己偏執瘋狂,一旦打破的那個界定,便極有可能做出令人恐懼的事情來。

于是,雖然欲望入骨,還未被完全吸收的黑龍血脈翻騰。在每個夜深人靜時,瘋狂折磨着他,叫嚣着要他吃了她。

但是,他還是處于極度的克制與忍耐之中。

即使是身體上的一些反應,也都被他盡數壓制了下去。

他生怕他不小心顯露了本性,就吓得那只輕巧的小蝴蝶,直接從他的手指縫中溜走了。

原來你也想,真好……

濕潤的舌尖輕輕舔了舔自己略顯幹涸單薄的唇。

那便多謝款待,他就不客氣了。

大師兄笑容淺淡,看過了整副圖畫,又帶着林悅飛到半空之中,仔細查看實地。

随即,他又與師尊取得了聯系,商量如何連接傳輸法陣的辦法。

林悅一開始還在一旁,托着腮細心聆聽。

聽着聽着,卻是越來越困,兩只眼皮都快跟膠水黏住了一般。

白皙小手掩着嘴巴,小小聲的打了個哈欠。

大師兄看了她一眼,口中悄無聲息地吐出了一絲黑影。

林悅揉着眼睛,眼前卻是突然一黑,就這麽無知無覺睡了過去……

***

待到林悅再次醒來,只見窗外春光明媚,百鳥齊鳴。

有一陣恍惚,林悅揉着眼睛,緩緩坐起身來,只以為自己還待在水底地宮之中。

下一刻,心頭卻是猛然咯噔了一下。

不對啊,水底地宮裏是沒有鳥兒的!

那她是在哪裏?!

倏然環視四周,林悅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四面裝飾華麗繁複,厚重柔軟的長毛毛毯鋪在地面之上,一直從黃花梨拔步床下,蔓延到麻姑獻壽的屏風之後。

這是什麽地方?

她記得當時大師兄還在與師尊讨論如何出水底地宮,怎麽醒來她就到了這裏?

“躍兒,躍兒,你醒啦?”

這時,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在林悅的耳邊倏然響起。

林悅擡起手,便見到自己的手腕子上,挂着一條赤紅的手鏈。

手鏈底下是一顆小小的紅豆。

那聲音便是從紅豆中傳出來的。

“玉琅?”

“嗯呢!”玉琅叽叽喳喳道,“我們從水底地宮出來啦!現在是在海外閩家的主屋呢!”

“總算是出來……”

又一道蒼老的聲音從赤紅手鏈旁傳來。

赤紅手鏈旁還有一只漆黑如墨玉的镯子,看起來雕得似乎是八爪龍的造型。

林悅道:“黑龍骨?”

“正是老夫。”黑龍骨撸着長胡子道,“躍兒既然醒來,那便陪老夫去外邊走走吧。”

玉琅也積極道:“是啊,是啊,快出去走走。我都快要悶死了!”

“哦……”

林悅點了點頭,穿上了一旁早就準備好的修心宗親傳子弟的服制。

梳洗齊整之後,她照了照房間內放置的黃銅鏡。

白皙軟糯,胸部平平,看起來就是個身量未足的小少年。

如此看來,玉琅作為玉紅草,又盤踞在她的手腕子上,開始發揮作用了。

林悅推開房門,瞬間便見雕梁畫棟、亭臺樓閣。

海外閩家作為器靈世家,向來財大氣粗,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玉琅扒拉在林悅的手腕子上,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四面的環境目不暇接,口中忍不住發出“哇哇哇”的聲響。

黑龍骨卻極為不屑一顧,輕哼道:“這算什麽!哪裏比得上我黑龍地宮!”

玉琅回頭對着他“略略略”:“可惜你再也回不去了!”

黑龍骨迅速別開了臉去,鼻翼劇張發出了驚天動地的一聲:“哼!”

林悅問他們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睡了一覺,就從水底地宮出來了。

玉琅卻是老氣橫秋的長嘆了一口氣:“說起來啊,你的大師兄還真得對你好好哦……”

林悅:“嗯?”

原來,想要從外界,與深處寒天深淵的縫隙蜃樓的水底地宮締結傳輸法陣,這是何等艱難之事。

即使在外界有數名修真大能護法,由煉丹大宗師辛天隐親自操刀,但是,想要傳輸法陣運轉,以肉.身相傳輸,還是一件以性命相博之事。

大師兄對此心知肚明,卻一直瞞着她。

“躍兒啊,幸好你是睡着過了。你是沒親眼看見,啧啧啧……”

玉琅回想起當時之事,還是心驚肉跳,一陣後怕。

的确如林悅先前的預計一般,那整座水底地宮原本就是一座巨大的法陣。

法陣運轉能使整座城池,即使在水底,也能如外界一般,正常生存。甚至還有日月星辰,東升西落。

大師兄季星澤身為煉丹大宗師的親傳弟子,雖然主修的并不是法陣之術,但是于法陣之上的造詣,并不比任何一名法陣宗師差。

他仔細查看了整座城池的情況,與師尊一同找到傳輸法陣的陣眼所在。

随後,便用閩二當家留下的本命玉符,作為了啓發整個法陣運轉的關鍵所在……

“撇開別的不論,大師兄對你的這份心,真是連老夫都動容了。”黑龍骨不情不願道。

林悅心動一驚:“嗯?”

原來,按照玉琅所言,傳輸法陣開啓之時,整個黑龍城池是狂風大作,日月無光,走石飛砂。

那原本被結界阻攔在外的海水,盡數倒灌了進來。

洪水滔天,摧腐拉朽,所有宮殿即将被摧毀,整個地宮猶如陷入了世界末日一般!

如此境況,即使千年大妖赫連哥哥,與萬年大妖魔骷髅大将軍都是無法抵禦。他們幾人一見情況不妙,都躲進了林悅的随身空間之中。

只有大師兄一人,抱着他的小師弟,獨自面對鋪天蓋地而來的迅猛壓力。

大師兄如何會不知道有此後果,但他怕林悅擔心,遂一力承擔。

“躍兒,你是不知道,當時的情況有多危險,多可怕!”

“後來……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反正那個瘋子……咳!你的大師兄,就把你從水底地宮安全護送出來了。”

玉琅嘟嘟囔囔道:“你毫發無傷,只是安安穩穩睡了一覺,也不知道你大師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連帶他們幾個躲藏在林悅空間裏的,也都是安然無恙。只有憑一己之力,将他們帶離地宮的大師兄……

“那大師兄呢?!”林悅着急問道。

玉琅雖是輕描淡寫,但林悅還是聽的心驚肉跳。

說好一起出地宮,大師兄卻獨自把危險都攬了下來。

他腦袋瓜子都還沒好呢!

黑龍骨甕聲甕氣道:“死不了,只是身受重傷而已。皮開肉綻、筋骨盡斷。”

一聽這話,林悅立時将手一搖。

手掌之中與大師兄相連的本命玉符閃爍,飛快的指引大師兄所在的位置。

林悅瞬間飛起,身姿輕靈窈窕,猶如靈動的蝶。

黑龍骨還在暗自的搖頭晃腦:

“說來也是奇怪,他一個肉骨凡胎,到底是如何可以從中逃脫的?他自己跑還算了,偏生還帶着一個人。如此深厚修為,可不僅僅是他所表現出來化神中期修為可比。”

難道……吸收黑龍主人力量之人就是他?!

除了吸收吞噬了黑龍主人的力量,他不覺得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在那麽危險的境況下全身而退……

林悅才沒空理會他的想法,幾番縱躍,便來到了一處偏僻的庭院之中。

有玉琅在身邊,林悅如今表現在外的修為乃是元嬰後期。

但她真正的實力又豈止如此。

而且,如今,玉琅只是給她做了簡單的僞裝,已經不能再克制她的修為。

甫一進入,林悅便發現此地真是熱鬧非凡。

不但師尊辛天隐在此,二師兄、三師兄、閩二當家、閩瑞瑞,還有在蜃樓迷宮之中,一直沒有醒過來的少年——熊雛墨哥哥,也都在此。

還有許多年長威嚴之人,一看便是宗門之長。

這些人皆都臉色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難看。

乍一見着這麽多人,林悅微微一愣,随即心頭卻是猛跳了起來。

難道……大師兄重傷難愈,現在情況不妙,所以,所有人都來了?!

這麽一想,林悅瞬間眼眶一熱,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幸虧閩瑞瑞眼尖,一眼就見到了哭喪着臉的修心宗小師弟,忙招手道:

“小殿下,快快,快過來!你的大師兄終于有點兒意識了呢!”

林悅聞言,忙跑了過去。

先與師尊等人見禮,又見大師兄的房門緊閉。

通過勾勒着青竹的窗棂,林悅只見屋內也有許多人在忙碌。

大師兄躺在床上,看不大分明。

唯有露出在錦被之外的手臂皮膚綻裂,可以說是傷痕累累,令人心驚。

師尊辛天隐自然知道此次是自家大徒弟護着小徒弟,從那麽危險的水底地宮之中脫逃。

小徒弟毫發無傷,安然無恙,大徒弟卻是滿身傷痕。

小徒弟見了,定是會心中難過。

辛天隐不善言辭,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小徒弟,只能順勢拍了拍林悅的肩膀,安慰她:“星兒并無大礙,你莫要擔心。”

一旁的三師兄好不容易見着了多日未見的小師弟,忙接話道:

“對對。小師弟莫要擔心難過。”

“如今,不但冰語師叔來了,師尊又将東海絕塵寺的無緣大師都請來了。他老人家乃是若葉大陸最最厲害的醫修,有他在,大師兄恢複的很快。剛剛大師兄就發出一點響動,想來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嗯嗯。”

林悅胡亂地應着,脖子卻是伸得老長,恨不得自己能撲進房間裏,好好查看一下大師兄的境況。

她這一看,卻是發現在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和尚身旁,還站立着一位身披袈裟的俊秀小和尚。

小和尚挺拔颀長,光着腦袋,猶如一顆剝掉了蛋殼的雞蛋。光溜溜的,分外醒目。

似是覺察到了林悅的視線,小和尚倏然回過了頭來。

二人四目相接。

小和尚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朝着她綻開了一絲笑意。

眼眉微彎,又露出一口潔白牙齒的笑容,讓林悅覺得分外眼熟。

若不是他還穿着赤紅袈裟,林悅都要下意識把他認作自己的發小了。

但是,他明顯就是《争霸之無上修真》的男主小和尚冉纖塵啊!

東海絕塵寺便是男主小和尚的家。

當年,無緣大師将處在襁褓之中的男主撿回了絕塵寺,将其撫養長大,教他習文練武。

男主小和尚知恩圖報。

之後闖蕩修真界,始終不曾忘記無緣大師的恩情。日後飛升,也是将他老人家一同帶了上去……

在原文中,無緣大師可是猶如掃地聖僧一般的存在。

前期他基本未曾出現過。

在中後期,男主身受重傷差點隕落之時,無緣大師便閃亮登場。

他化大法力替男主重塑了靈根。

這才為男主之後的破碎虛空、羽化登仙打好了堅實的基礎。

按照文中的時間段算起來,無緣大師應該是在身為邪尊的大師兄死後,才悄然出現的……

如今,因為林悅這只蝴蝶扇動翅膀,故事線大變,無緣大師倒是提早出現了。

林悅心中實在擔心她的大師兄,潦草的點了點頭就算打過了招呼。

可再看到冉纖塵身邊的無緣大師時,她還是忍不住心裏猛然咯噔了一下。

她、 她、她想起來了!

按照原文,那無緣大師救治好了男主的神丹妙藥,不就是大師兄體內尚未覺醒的黑龍血脈嗎?!

大師兄被活生生的剝去了黑龍血脈,殒身天地之間,相當于灰飛煙滅。

而無緣大師就是将黑龍血脈注入了男主體內,替他重塑了靈根。

如此一想,林悅瞬間就覺得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無緣大師是如何得知大師兄體內有黑龍血脈?

難道就是這次救助嗎?

不行,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了大師兄的秘密!

林悅轉頭就與師尊道,她與大師兄先前身陷水底地宮之時,大師兄也曾身受重傷,好不容易才将将養好。

如今為了出困境,大師兄再次受傷,情況定是十分危急。

她雖然不懂醫術,但了解大師兄先前的狀況。不如就讓她進去,告知無緣大師,也能助大師一臂之力。

師尊聞言,心知小徒弟着急,遂飛快應允了,還陪着林悅走進了季星澤的房中。

剛一步入,林悅便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冰寒。

這是冰靈根不穩,導致靈力外洩的跡象。

她好不容易才幫大師兄重塑了靈根,怎麽又傷成了這樣?!

林悅吸了吸鼻子,又把眼淚都憋了回去。

“辛師兄。”

“辛峰主。”

見辛天隐帶着軟糯漂亮的小弟子過來,房內幾名醫修都簡略而飛快的打了聲招呼。

醫修峰的冰語仙子見到林悅眼眶紅紅的,也是于心不忍,拉着她低聲道:

“小殿下不怕啊。我一遍檢查下來,季師侄的情況還是好的——大多都是皮肉傷,看起來吓人。但是并不大礙。真正讓人頭疼的,還是不知為何他始終不能醒來……”

她頓了頓,斟字酌句道:“季師侄似是進入了什麽夢魇之中,才會如此。”

林悅探頭看了安靜睡在大床上的大師兄一眼。

的确如冰語仙子所言,大師兄俊美如常,氣息平順。若不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膚之上,有諸多翻開的、血肉模糊的傷口,幾乎看起來與一個熟睡的人,沒有多大的分別。

這可比當初在水底地宮,全身骨頭碎裂成渣渣,完全任人擺布的破布娃娃大師兄,可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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