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病了

聞野病了, 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

那天晚上，他在酒店門口足足坐到了淩晨一點才徐徐回到家。

回家後，他也沒顧一身的冷氣, 而是拖着一身的倦意與疲憊，直接丢掉外套睡在了沙發上。

沙發很柔軟, 但依舊抵擋不了寒夜的侵襲。

然後第二天，他醒來時, 喉嚨就幹澀到了一種境界。

不過他沒有及時去看, 因為公司有急事要處理, 便在公司一直待到了晚上十一二點。結果，今早上再想起來, 就有些困難了。

他幾乎很少生病。

像這樣全身發燙、怕冷，甚至于喉嚨都說不出話來的情況, 基本沒發生過。

他艱難睜眼, 想要去喝上一口水。

但是用手去撐床鋪的時候, 才發覺全身發軟無力，腦子也嗡嗡嗡的疼，根本爬不起來。

如果這時有人就好了……

這個想法一經提出, 便立馬被他遏制, 避免再細想下去。

過了很久。

聞野放棄掙紮。

現在窗外還是黑沉沉的, 只有雲縫裏透着一絲光亮。他緩緩閉上眼睛，幹脆再睡一會兒。

但這一覺, 他不知道睡了有多久。

夢裏，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快要喘不過氣。

可此時，一雙手溫柔地輕撫上他的額頭，讓他的呼吸漸漸平緩了下來。

當他順着手臂往手的主人方向看時, 卻只看到一團模糊的面孔。

他努力貼近，再貼近，這才看清。

“書清......”

書清雙眸明亮，眼尾彎彎，帶着溫柔的笑意。

這幅樣子的女人，他似乎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他剛想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确認真實性。

書清卻端起不知從哪兒冒出的熱粥，要喂他。

眼看着勺子快要碰上嘴唇。

卻突然傳來一聲低沉嚴穆的嗓音，遏制住她的舉動。

竟然是“他”自己說的。

書清溫柔的笑臉在下一刻變得哀傷，眼角盈着點點淚花，看起來可憐極了，“你就這麽讨厭和我接觸嗎？”

聞野原本想說不是。

可他似乎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巴，“對，我不想和你有任何觸碰。”

聞野拼命地想要閉上嘴，卻無法阻止“自己”說出更過分的話。

眼見着書清的眼眶越來越紅了。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長相清秀的男人。

書清轉身就朝他的懷裏撲了過去。

兩人緊緊相依，原本哭得梨花帶雨的書清也換上了笑臉，像看小醜一樣盯着他。

書清親昵地挽着男人的手，燦爛地對他說，“聞野，我喜歡他哦，我要跟他在一起。”

而男人也是寵溺地回應着書清，“我也喜歡你，你以後不要再跟這種男人見面了。”

兩人說完，相視一笑，沉浸在幸福裏。

旁若無人地手拉着手，背對過他，一點一點朝遠處走去。

聞野想要伸手去抓，但是直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消失，他都沒能觸碰到，最後只抓到一片空氣……

“咳咳。”

聞野猛地從夢中驚醒，頭腦模糊間，隐約感覺額頭上貼上了個什麽東西。

他緩緩将眼睛睜開一條縫，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站在不遠處，背對着他。

心裏忽然掀起波瀾。

是書清回來了麽，回來照顧生病的他了麽……

他緊咬牙根，硬是擡起一點頭，輕聲喚了聲“書清”，可在看清那個身影轉過身後，波瀾瞬間消失不見，失望至極。

蘇彥飛拿着配比好的藥，端着水走到床邊，見聞野眼睛微張，道，“你醒了？

聞野失落地重新閉上眼，蘇彥飛一見，“喂，我不是你心裏預想的那個人，你就這态度呀，枉費我來照顧你呢！”

“你怎麽會來這兒。”聞野有氣無力地問道。

蘇彥飛翻了個白眼，“還不是看你今天沒來上班。”

蘇彥飛越想越氣。

家庭醫生剛走，那溫度計亮出來時，好家夥，39.3。

“你說你，這麽大個男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呀，而且長這麽健壯個身子，怎麽會發燒燒成這樣啊！”

聞野喉間火辣辣的疼，張口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蘇彥飛看到聞野難受到緊蹙的眉頭，也沒忍心再責怪下去，只是道，“你不舒服好歹打個電話呀，而且你這屋子怎麽連個阿姨都沒有。”

“她辭職了。”

“我說，不會是受不了你的脾氣辭職的吧。”

聞野沒說話，蘇彥飛啧啧兩聲，“算了算了，不開你玩笑了，趕緊把藥吃了吧。”

蘇彥飛扶着聞野起身，把藥遞了出去。

聞野緩緩吞下藥片，望着不遠處的地板，目光沉沉，“我想喝粥。”

“喝粥？現在？你餓了呀，哎，那我幫你叫個外賣吧。”

“不要外賣。”聞野淡淡道。

“喂，兄弟，你不會讓我親手給你做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廚藝，你不怕被毒死啊？”

蘇彥飛是真沒故意貶低自己，他做出來的東西，他自個兒都嫌棄。

聞野沉聲，喉結艱難地滾了滾，最後緩緩說了聲，“那算了。”

話雖這麽說，但蘇彥飛還是察覺聞野剛才臉上劃過的一絲失落，再加上剛才那一聲輕喚，他撓撓頭，“要不，我盡量試一試？你想吃什麽粥。”

聞野擡頭望着他，思慮半晌，腦海裏第一時間跑出來的，是夢裏面，書清曾給他做過的蛋花青菜粥。

心裏微澀，聞野遲遲才報出菜名。

蘇彥飛一聽，倒也不難。便轉身下樓，叫門口保安送來菜，準備試一試。

許久沒有煙火氣息的廚房終于有了炒菜的聲音，只不過呯呯砰砰地，有點太過熱鬧。

過了快半個小時，蘇彥飛才端着勉強算是一碗粥的東西走了上來。

當聞野看着那碗顏色有些偏暗的粥，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抗拒。

蘇彥飛看見他的眼神，不滿道，“你讓我做的，我辛辛苦苦弄出來，你好歹要喝幾口吧。”

聞野正要接過粥，腦海裏忽然又閃過夢裏的場景，手停在空中沒有動作。

蘇彥飛提高音量，“你不會還要我喂你吧？”

聞野快速接過，“不用。”

然後舀了一勺，半天才用舌尖輕輕嘗了一點，眉毛頓時擰巴在一起。

“有那麽難喝嗎，不過一個蛋花青菜粥而已。”蘇彥飛奪過嘗了一口，整個臉都糾結在一起了。

焦味伴随着苦味，還有一股鹽放多了的鹹味。

蘇彥飛放棄了，“哎，反正我就不是個做菜的料，自然比不上書清的……”

聞野眼色一暗。

蘇彥飛趕緊閉嘴，然後拿起粥匆匆跑去廚房倒了。

聞野看着空空如也的雙手，許久，兩手緊握到看不見一絲縫隙。

廚房裏，倒掉粥後，蘇彥飛還是選擇了喊外賣。

他站在水池邊，猶豫了一陣，還是拿起手機，翻了半天，找到了書清的電話。

他清清嗓子，把電話撥了出去。

等待十幾秒後，電話被接通，書清似乎沒有存他的電話號碼，問了句“請問是誰？”

蘇彥飛不自覺地有些緊張，“書清，我是蘇彥飛，就上次在萬物集團帶你上樓的那個，你——還記得嗎？”

安靜了一會兒。

書清回道，“記得。”

“那個，就……怎麽說呢，我也知道你和聞野之間的事，他是有問題，但我作為聞野的兄弟，還是想請你，能不能見他一面呢？”

書清許久都沒回答，到後面，只操着平平淡淡的語氣解釋，“我和他之間已經沒關系了。”

“我知道，聞野這人有些地方是挺混蛋的，不過上次，就上次咱倆在辦公室外看到的，那不是真的，是那個……”

“不好意思。”書清打斷道，“我想他自己應該也能過得很好，對他來說，見不見我應該都沒有必要，我還有事，先挂了。”

書清挂了電話。

蘇彥飛望着冷冰冰的屏幕，只能長嘆息一聲。

這性子溫順的人啊，真要被惹惱，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

書清接完電話後，站在原地愣了幾秒。

也不知道，蘇彥飛為什麽會突然聯系她，還讓她去見男人一面。

男人之前就一直沒把她放在心上，總不能說，現在離婚了，又對她上心了吧。

書清笑笑，收回手機。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書清，怎麽突然停在這裏了？”徐惏穿着換好的裙子走過來，在書清面前提了提，“怎麽樣，好看嗎？”

徐惏個子本就高挑，這修身的裙裝放在她身上，凹凸有致，性感火辣。

書清點點頭，“挺好，但你說的派對，到底是什麽派對啊？”

徐惏一手挽過書清的肩，“哎呀，你別問了，明天你就知道了，肯定不會害你的，喏，你覺得那件裙子怎麽樣，我覺得挺适合你的。”

書清看着徐惏手指的那條白裙，有些熟悉。

她上前摸了摸，細細看了看，臉色逐漸變得有些黯淡。

徐惏覺得奇怪，“怎麽了？”

書清搖搖頭，“沒什麽，只是這條裙子，是林夢和Pan聯名設計的蛋糕裙。”

徐惏愣了下，立馬從書清手裏奪過裙子，然後丢開，“那就不看這家了，怎麽連這裏都能碰見那個女人設計的東西，晦氣！”

“因為有名啊。”書清淡淡道，臉上并沒有過多情緒，“因為有名，所以找她設計的服裝品牌很多。”

“嘁，我看那條裙子也不怎麽樣嘛，要我說，我還是覺得你設計的衣服更好看，而且還有特色。”

“你不用安慰我。”

“我不是安慰你，真的！”徐惏握起書清的手，神情真摯，“書清，你一定要在國外好好努力，然後一舉打倒她！”

書清瞬間感受到一股濃濃的中二風，柔聲回道，“好。”

“那到時候，給我設計衣服的時候，打個折啊。”

徐惏戳戳書清的肩膀，又恢複到不正經。

書清被她的模樣逗笑，“到時候免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