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戳穿

書清一直在醫院來回跑了快半個月, 但聞野的傷勢卻完全沒有長好的趨勢，依舊躺在病床上，天天叫痛。

起初, 書清也稍微懷疑過，專門去問過醫生。

可醫生的回答卻是, 傷口愈合速度看個人身體狀況，等好到差不多時, 自然會叫他們出院。

但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 書清不得不懷疑, 聞野是故意賴在醫院不肯走。

這天下午，書清和王侯約好交接時間, 然後提前了兩個小時來到了醫院。

她手裏提着剛買的水果，邁着輕巧的步子悄悄來到病房門前,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 就見聞野坐在病床上, 面前擺着電腦，正一臉嚴肅地處理文件。

她看了好一會兒，也沒看出什麽端倪。

恰好這時, 聞野的主治醫師身着白大褂從走廊的另一頭走了過來。書清趕忙轉頭, 假裝往其它病房走。

随着身後傳來關門的聲音, 書清緩緩回頭，重新走到聞野所在的VIP病房前, 踮起腳尖，查看裏面的情況。

只見主治醫師叫起聞野，照舊檢查了聞野腹部的傷勢。

扯開紗布的那一刻，紗布白淨到什麽都沒有，就連醫生也沒有為他準備消毒藥水或是其它藥物, 只拿了一段新紗布，為他重新裹上。

就在這一切都要完成時，書清推門而入。

面前的幾人都不約而同地面露訝色，尤其是王侯，藏不住表情，一臉慌亂地跑到聞野面前擋着。

書清上前，徑直推開他，死死盯着聞野的傷口，“騙我很好玩嗎？”

“我沒有。”聞野拉住書清，“書清，我只是想讓你多陪我……”

書清甩開聞野的手，想她這段時間還有真心地關心過他的傷勢，結果人家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就把她一個人蒙在鼓裏。

“你傷既然好了，就不用照顧了吧。”書清放下水果，轉頭走掉，也不顧聞野在她身後拼命呼喊她的名字。

出了醫院，書清心裏始終哽着一口氣，這時助理忽然打來電話，說是韋唯又找了來。

對面如此執着，饒是書清也不好意思再回絕。

小助理也是一個勁地勸她多抛頭露面。

她知道作為設計師，想在國內拉響知名度，出演這種晚會确實是一種快捷方便的手段。

但比起讓大衆記住她的人，她更希望大衆記住的，是她的作品。

“那就僅限這次吧。”書清無奈地嘆道，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不過她答應得晚，這晚宴時間近在眼前。

周日下午，書清便讓小助理李唐唐幫她挑選了一套适合紅毯的服裝。

李唐唐埋着腦袋幫書清整理她的禮服，“書清姐，人家星空雜志的創始人真的超級超級熱情，他們連着刊登我們的作品那麽久，您如果還拒絕，說不定他們今後就不刊登我們的作品了，你為什麽不喜歡參加這些活動啊。”

“以後還是盡量幫我回絕吧，要是怕惹惱別人，就讓我親自來談，若是對方就因為這個記恨，那也沒什麽合作的必要。”

“姐！”李唐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說你這麽漂亮，比那些明星都漂亮，要是我長你這樣，那我肯定天天立在鏡頭前。”

“天天都在鏡頭前，那你還有心思沉澱下來去做設計嗎，要不下次你代替我上場？”

“姐，你、你就別調侃我了，我這不是，這不是也是為了我們工作室着想嘛……”

書清望着李唐唐搖搖頭，轉身将半透明的小披肩披上。

大禮帽，粉白蕾絲手套，改良後的旗袍貼身勾勒出優美的腰線，下身裙尾微收，做了一些調整，帶着點兒民國時期的複古小情調。

幾小時後，書清搭乘專車來到宴會現場，紅毯前的熱鬧将整條街的氣氛都給炒了起來。

她微微提起裙擺，端着優雅的姿态來到衆人面前。

快門瞬間響個不停，書清還是不太能适應這種強烈的光線，但臉上始終保持着優雅端莊的笑容，緩慢移步到主持人身邊。

主持人身着長裙，轉身面向她，“歡迎‘清’小姐來到我們星空之夜。”

書清微微颔首。

主持人近距離端詳了下書清的長相，還是沒能掩過訝異。

今天來到現場的女明星不少，各個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咖。但面前的書清，不管長相還是氣質，都毫不遜色，甚至比那些女明星還要突出。

“沒想到我們傳聞中的設計師‘清’本尊竟然這麽漂亮，這一次回國，您有什麽打算嗎？”

書清語調輕緩，“我現在正在國內運作自己的工作室，主打高端定制。”

“哦？那以後我們國內的各位小姐姐不就有福分了，不過都說您的高定有錢也難求，作為現在國內備受矚目的設計師，您有什麽看法呢？”

“我的作品能得到大家的喜愛，我自然也很開心。”

“您看您現在也剛回國，那您有了解過國內的一些服裝品牌，或者設計師嗎？”

“我一直有在關注。”

“比如說有哪些呢？”

主持人作出八卦好奇的模樣，書清遠遠瞥了一眼烏泱泱的攝像頭，笑道，“那就有點多了，到時候如若有機會，會想在私底下和他們合作的。”

書清回答得滴水不漏，主持人也沒再刨根問底，而是請她入了席。

然而就在書清前腳走了沒多遠，林夢身着一襲黑色禮裙出現在衆人面前，比起剛歸國的書清，長年混跡在鏡頭前的林夢會更被衆人熟知。

她步伐優雅，宛如黑天鵝，伫立在主持人身邊。

當主持人問道設計相關的問題時，林夢莞爾一笑，“我對我的設計當然有自信。”

“就在前幾個月，您被評為國內最有價值的設計師，您怎麽看呢？”

“能得到這個稱號，我當然很開心，不過我們國內的優秀設計師還是很多的，比如七言，比如蒙昊，還有在我之前站在這兒的‘清’。”

“哦？您很賞識‘清’小姐？”

“我和‘清’小姐算是同門師妹吧，讀同一所大學，畢業後，都去了同一個國家深造，連喜歡的設計風格都很類似，這也算是緣分吧。”

“竟有這麽巧的事？聽說您以前在大學就是風雲人物，會不會是‘清’小姐以前就有把您當成她的偶像呀。”

“那我就不知道了，要是‘清’小姐真把我當偶像，那可是我的榮幸了。”

兩人又再聊了幾句，林夢便往室內趕去。

設計師的位置差不多都安在一個區域，而林夢特殊，給的位置是夾在時尚圈和娛樂圈之間的。

不過這晚會的位置，可大有講究。

一張張鋪着紅布的圓桌，還有長椅擺放整齊，一些明星藝人，甚至設計師們都在私底下暗自争鬥。

星空雜志的創始人給書清安排的位置相當不錯，看起來很是看重。

不過位置就在林夢對面，大家一張圓桌。書清心裏稍有些不自在，但更多的是因為位置靠中，不能随便摸魚把時間混過去了。

原本這椅子也被安排得差不多，這時，人群裏卻傳來了點點騷動。雖然動靜不大，但衆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了同一方向。

書清也順勢望了過去，就看到才兩天不見的男人，西裝革履地出現在了人群中。對方身材挺括，絲毫不亞于那些一線明星，反倒多出了股商人才有的幹練氣勢。

畢竟一些明星再怎麽有名氣，有時也很難比得上真正的資本家，擁有的財富，都不是一個量級的。

聞野和星空雜志的創始人坐同一桌，對方一見他，連忙着起身相迎，笑臉裏盡是附和。

書清看了幾眼，想起之前被男人欺騙的事，氣還沒完全消過去。

正要收回視線，卻見對方又望了過來，剛還冷冽嚴穆的視線，瞬間有些軟化的跡象。

書清立馬偏頭，卻見林夢也正盯着她，彎彎笑眼裏藏着考究與打量。

書清沒興趣跟她對視，直接扭頭裝作不認識。

林夢有一瞬間的錯愕，但很快又恢複笑容，但放在桌下的手，卻是掐得極緊。

整個晚會差不多都是那麽些事兒，除開唱歌表演外，可能就是關于時尚的一些展覽。

書清看得昏昏欲睡，唯獨只對展覽有一些興趣。

到了最後關頭，所有到場的嘉賓都需要上臺一起拍個合照。

書清默默挪到最邊上，不想和其他人跑去争C位。可偏偏身旁來了個重量級人物，其他人的目光也都聚焦了過來。

“聞總聞總，您怎麽站這兒呢。”韋唯跑過來，看見書清也是一驚，“書小姐怎麽也跑這兒來站了。”

韋唯想攬書清去靠近中間的位置，被書清微笑着拒絕了，想要拉聞野，聞野也只淡淡說了聲，“我覺得這裏挺好。”

韋唯見兩人都不争不搶，便只好作罷。

等韋唯走後，書清瞥了聞野一眼，往旁邊挪了幾個位置。但不論她挪到哪兒，聞野就跟個跟屁蟲似的，跟到哪兒。

後面，書清懶得動了，反正不過照個相而已，也要不了多長時間。

可這光安排每位嘉賓所站的位置，就安排了十來分鐘。趁着人多嘈雜，聞野微微側彎下腰身，低聲問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吧。”

書清沒看他，而是望着前方人的後腦勺，冷冷道，“你不是傷口半天沒好麽，怎麽現在又能開車了。”

“書清，我……”

“你不用說了，我自己有腿，能自己回去。”

語畢，書清又往旁邊挪了點點，隔開一點兒距離。

這龐大的隊伍好不容易整頓好，相機咔擦幾下，拍了幾張照，衆人也就差不多散去。

書清踩着高跟鞋噠噠往場外走，在這室內待了快三個小時，早憋不住氣了。

等她走到停車場，才發覺林夢也在。對方徑直走過來，笑裏藏着刀，“好久不見。”

書清瞟了她一眼，直接問道，“有什麽事嗎？”

“你好像，變了挺多呀。”林夢上下掃視，“怎麽，現在覺得自己很有底氣了？今天你不會是因為聞野在這裏，才來參加的吧。”

書清輕笑一聲，“林夢小姐，你覺得我像是因為他來的嗎？”

林夢暗自咬了咬牙，就剛才她所看到的場景，分明是聞野纏着書清。

“所以呢，你不是都跟他離婚了嗎，為什麽現在又要跟他糾纏在一起。”

“我和他糾不糾纏，和你有什麽關系嗎？”

書清打探着林夢的眼神，捕捉到她眼底的那一絲妒忌。

“你不會以為當年我離開，是專門為了你讓位的吧。當年我只是恰好不愛了，原以為你有什麽本事，能重新回到他身旁，結果，在他心裏，你好像也不是那麽重要。”

林夢臉上的笑容維持不住了，臉部的肌肉因為用勁甚至有那麽些許抽搐。

她擡高手，正要落下，餘光中，卻看見有宴會的其他人走了過來。她猛地抓住書清的手，反手落在自己臉上，然後捂着臉頰，一臉不可思議。

其他人被這動靜吓到了，裏面不乏林夢這一兩年來結實的圈內人士，看見林夢受了苦，便立馬趕了過來。

“林夢，你怎麽了，她打你啊？”

林夢捂着臉頰，面露悲傷，“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可能是說了讓書小姐不開心的事吧。”

“那也不能打人啊。”旁人替林夢抱不平，“你就是最近那個很火的‘清’吧，哪怕你現在有了名氣，也不是可以打人的理由吧，真是驕縱。”

書清被擺了一道，倒也不惱，而是看着不遠處的攝像頭，微微笑道，“像您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污蔑人，看起來素質也不怎麽樣嘛，攝像頭就在這兒，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

“你怎麽能這樣說人家黃靈！”林夢搶先一步開口，把話題往其它地方帶，“你說我就算了，為什麽要把黃靈給帶進去。”

黃靈一聽，備受感動，立馬繼續幫着林夢出面，“就是說啊，到底誰沒素質了！”

眼看着要吵起來，其他人在旁邊拉了拉架。

書清被人拉住手腕，想要掙脫，卻被別人誤以為要動手，掙紮一圈後，手腕都紅了。

“放開她。”

一聲低斥，如同幽谷裏幽幽傳來的聲線，萬分陰冷狠戾。

聞野出現在衆人視野中，他冷眼掃過抓住書清的那位男明星，徑直走上前，一把丢掉他的手。

衆人一見聞野這黑壓壓的氣勢，頓時覺得這事兒鬧大了。

想來很早以前，圈內圈外都在傳聞野和林夢的關系，此時不免搖頭嘆息地望向書清，想着赫赫有名的“清”設計師，這回可能要在國內遭重了。

畢竟萬物集團，雖不涉及時裝行業，但人家畢竟掌握着許多行業的命脈，少說能扒你一層皮，讓你舉步維艱。

可是接下來的事情，誰都沒有預想。

聞野伸手護住書清，冷言逼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林夢繼續露出可憐的模樣，賭着自己在聞野心中的位置，“聞野，我不知道為什麽，這位書小姐，突然打我。”

旁邊黃靈看了幾眼聞野，回過神後，幫着林夢辯解，“是啊，聞總，我也親眼看見了，這位書小姐擡手打了林夢，打得可使勁了。”

聞野微挑起眉峰，“打你？還是親眼看到，書清，你打她了嗎？”

書清擡頭望着他，心裏隐約有些難受，男人在林夢面前，果然還是會懷疑她，“我沒有。”

“聽到沒有，她說沒有。”

書清微愣，就見聞野逼到林夢兩人跟前，“我和書清相處了那麽久，她是什麽性格我會不知道？林夢，把你那些小把戲給我收起來。”

林夢不敢置信地望向聞野，眼底的陰狠差點就要控制不住完全暴露出來。

她努力平整呼吸，“你竟然會為了她，這樣跟我說話？”

聞野盯着面前的人，熟悉的面孔，卻又是那麽陌生，“林夢，都一年多了，你還沒明白我的态度麽。”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我說了，我們已經徹底結束了。”聞野眼神冰冷，再也容不下林夢的身影，“這是我最後一次警告。”

語畢，聞野轉身，拉着書清離開衆人視野。

被留下的人群都是大吃一驚，雖不了解聞野幾人到底說了什麽，但照這态勢，分明是林夢被甩了，書清和聞野的關系，反倒不一般。

——

聞野拉着書清來到路邊，正好王侯已經把車開了過來。

上車前，書清還有些許抗拒，但聞野并不準備放開她，“難道你還想要回到剛才那個地方嗎？”

剛才那裏還有那麽多人看着，書清自然是不想回去面對那些人八卦好奇的目光。

“你現在住在哪裏？”

“你就把我送到工作室吧。”

聞野頓了下，終究還是沒有繼續追問。

車子啓程，窗外的風呼呼刮過，聞野讓王侯把車窗關上，車內瞬間平靜了不少。

聞野望着書清的側臉，窗外的燈光打在她白皙的皮膚上，添了一絲冷色。

“書清，醫院的事我不是故意瞞着你，因為你答應我願意照顧我到康複，所以，我才一直拖着沒出院。”

書清微微皺着眉頭，其實早就猜到了聞野的目的。

“如果你還是不願理我，那我還真不如一直這樣受着傷，至少你還能陪在我身旁。”

心尖兒微顫，低沉的嗓音在心頭滾了又滾。男人還真是會說話，故意說些惹人可憐的內容。

可哪怕書清知道他是故意，卻還是免不了被觸動，真是沒用。

書清沉默半晌，一次次在心裏告誡自己要和男人劃分清楚關系，“但你還不是騙了我。”

“書清……”

聞野已經作出低姿态，前方王侯不忍心，幫着說話，“書小姐，我們聞總真的只是害怕你離開。”

書清沒回話，睜眼望着窗外的景色快速劃過，直到停在熟悉的街道旁。

她的手剛觸碰上車門，身後傳來聞野溫和下來的嗓音，“我明天再來找你吧。”

書清沒接受，也沒拒絕，而是徑直下了車，朝夜色中慢慢走去。

等到視野裏不再有男人的身影，她長嘆口氣，心裏的情緒卻是翻滾不止，怎麽也壓不下去。尤其是今天，聞野當着所有人的面，劃清了和林夢間的所有關系。

可她真的還能再相信他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