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埋在心髒裏的炸彈

九點三十七。

當易謙沖進齊煙客房間,一臉慌亂地向他們求助時,顧昂無意識地擡頭看了一眼時鐘。

九點三十七。

五秒後,易謙易柏的房間。芝士大叔拼命轉着門把手,門卻從裏面鎖住。

浴室裏傳來嘩嘩水聲。

十五秒後,被響聲驚動的宮鯉怯怯地站在門口張望。顧昂把微秒交給她,然後和齊煙客一起去找破門工具。

三十秒後,齊煙客從樓下搬來一張椅子砸門,椅背一下子斷掉。

四十秒後,易謙絕望地用身體撞門。芝士大叔拉開他,開始用自己的身體去沖撞。

砰——砰——砰——

所有人都緊盯着那扇門,呼吸凝滞。

芝士大叔高大的身軀一下下地撞着門。門紋絲未動。

無數次嘗試未果,易謙推開芝士大叔,拼命地敲着門。

“易柏!開門!快點開門!易柏!回答我!”

浴室裏只是傳來嘩——嘩——的水聲。

易謙瘋狂地撞向那扇門,卻被芝士大叔一把抱住。

“別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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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易謙朝他怒吼。

“你冷靜一點!”芝士大叔用力按住不斷掙紮的易謙。

“滾!”易謙狠狠地朝他肚子踢了一腳,芝士大叔吃痛,卻不肯放開他。顧昂齊煙客見狀,趕緊上來拉人。

宮鯉瑟瑟發抖地牽着微秒。

微秒好奇地睜大眼睛,不知道哥哥們這是在做什麽。

忽然間,易謙不再反抗了。

他跪在了浴室門前,怔怔地朝門縫伸出手。

……有水從門縫裏溢出來,水裏泛着一絲淡紅色。

五分鐘後。

易謙和芝士大叔終于合力撞開了門。

芝士大叔朝裏面瞟了一眼,然後默默地退開了。

易謙立刻沖了進去。然後就再沒說話。

“……宮鯉。”過了很久,浴室裏才傳來易謙顫抖的聲音,“麻煩你……幫我……找一條裙子。淺綠色的,很長……很好看的……那條。”

宮鯉一怔,下意識地看了顧昂一眼。顧昂隐約猜到了裏面的情景,心中悶得發痛,趕緊從衣櫃裏找出一條連衣裙交給了宮鯉。

宮鯉不安地拿着衣服進去了,然後很快走了出來,不知所措地看着大家。

所有人都沉默地低着頭。

片刻之後,易謙抱着易柏走了出來。

靜靜躺在哥哥懷中的易柏,表情安詳得好像是睡着了。只是額頭上一大片紅腫傷口,已經在水裏泡得發脹。

她穿着淺綠色的長裙,裙擺長長地飄下來,随着哥哥的腳步輕微晃動。

易謙已經幫她擦幹身體,連臉頰上的水珠都細細擦淨了,只有長發的發梢還在滴水。

這場景讓所有人很難受。芝士大叔張了張嘴,正想安慰他,易謙卻已抱着易柏走到床邊,輕輕放下她。然後頭也不回地道:“你們出去好嗎?”

“節哀。”芝士大叔低聲說。

“嗯。”易謙淡淡地應了句。

顧昂也想安慰一下他,卻被齊煙客牽起手,直接拉出了房。顧昂心裏難受,忍不住反握住了他的手。

宮鯉怔怔地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

微秒也被帶出了房。臨走前還回過頭,微笑地對着房間裏的兩人揮揮手,好像在說再見。

芝士大叔猶豫了一下,想要掩上房門,齊煙客卻忽然攔住他,皺眉對他搖了搖頭。

“我留在這裏看着他,你們下去吧。”齊煙客走到一邊,靠牆坐了下來。他所坐的位置恰好能看見床尾易柏的一雙玉足。

真的,不知道易謙在極度悲傷之中會做出什麽來,還是留個人看着他比較好。顧昂猶豫了一下,還是牽着微秒下了樓。

幾個人來到樓下,面對面坐着,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連微秒都察覺到了大家的悲傷,安靜坐着不說話,只是一雙大眼睛不斷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似乎希望有誰來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麽。

最終,還是有人打破了沉默。

“讨論一下……案情吧。”顧昂自嘲地笑了笑。

原來,根本不可能在這裏開心生活下去。就算刻意遺忘倪安的死,也無法阻止不幸的發生。

該面對的東西……再痛苦,也要面對。

“好吧……”芝士大叔沉聲道,“剛才易謙突然來找我幫忙,說易柏洗澡的時候好像摔倒了,但是門鎖上了,他叫裏面也沒反應,所以……”

“他是聽見了摔倒的聲音?還是易柏的叫聲?”顧昂問。

芝士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大家都很急,我直接就過去了。然後他就去找你們了吧?”

“嗯,當時我在齊煙客房間裏看書,微秒也在邊上。”顧昂忍不住看了微秒一眼。接連的死亡事件對微秒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或許他連死亡是什麽都不懂。

這樣也挺好。

顧昂突兀地想到:要是我死了呢?微秒會難過嗎?還是根本不明白為什麽顧昂哥哥再也不睜開眼睛,再也不陪他玩了?

他不敢想下去,只好深吸一口氣,望向宮鯉道:“你剛才在整理房間……對吧?”

宮鯉有些失神,一雙眼幽幽地看着顧昂。顧昂被她盯得心裏發毛,有些不安地問道:“你……你剛才……”

“你和齊煙客,為什麽要牽手?”宮鯉咬了咬嘴唇。

顧昂心頭一震,慌亂解釋道:“呃,我……”

“——你們倆,”宮鯉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是同性戀嗎?”

芝士大叔訝異地瞪大眼睛。顧昂腦中一團亂麻,不知該承認還是撒謊。宮鯉的眼神很可怕,逼得他沒法細想,只好冷汗涔涔地咬牙道:“……是。”

忽然,微秒察覺到什麽似的,露出非常害怕的神情,然後飛快地跳下椅子撲進顧昂懷裏。顧昂一愣,感到懷中的少年輕輕顫抖着。

“……微秒不怕,姐姐不是在對你發火。”顧昂拍了拍微秒的背,柔聲安慰着,眼睛卻仍抱歉地望着宮鯉。

“啊……啊……”微秒擡起頭,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哀傷地看着他。

一旁的宮鯉看到了這場景,眼中的怨恨之色更深,忽然尖銳地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太可笑了!”

顧昂皺起眉,感到微妙顫得更厲害了。

“宮鯉……你、你沒事吧?”芝士大叔站起來,擔憂地看着她。

宮鯉仍是大笑,笑得無比凄厲。她猛然站起,指着顧昂大聲道:“你一直都是同性戀對不對!說有女朋友,也是騙我的!你根本……不喜歡女人!”

顧昂來不及回答,她又尖利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真是個白癡!我居然會喜歡一個死同性戀!哈哈哈哈——”

“……”顧昂低着頭,不忍看她,只能低聲下氣地道,“……對不起……”

“去你媽的對不起!”宮鯉聲淚俱下,眼睛紅得像要滴出血,“王八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哈、哈哈哈——”

她凄迷地大笑着,無意識地後退了幾步。椅子被她踢翻在地,發成沉重的“砰!”聲。

微秒猛地一顫,下意識地用力抓緊了顧昂的襯衣。

顧昂也跟着身體一震,好像那把椅子直接砸到了他身上似的。他知道自己無法彌補已經對宮鯉造成的傷害,只好抱緊微秒,低低重複着:“對不起……是我的錯……”

“哎!宮鯉,你能不能冷靜點!”芝士大叔想要拉住宮鯉,宮鯉卻又後退了幾步,一臉怨恨地尖叫道,“別碰我!”

“好好好我不碰你……你、你先坐下來吧……”芝士大叔彎下腰,想把她的椅子扶起來,耐心勸道,“大家都坐下來好好談談,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呵……呵呵呵呵……”宮鯉凄慘一笑,手指直戳向顧昂的鼻梁,“他當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你也是!我的事情跟你們有什麽關系!你們當然覺得沒什麽大不了!”

顧昂聽着她的那些話,心中愧疚更深。他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任她發洩,希望她罵完了心裏會好過一點。

只是懷中的微秒越發顫抖。宮鯉的聲音提高一分,他的顫抖就劇烈一分,仿佛是和顧昂一起承擔着宮鯉的怨恨和辱罵。顧昂只能捂住他的耳朵,用力抱緊他。

微秒也更加用力地抓着他的襯衣。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芝士大叔急得抓耳撓腮,忽然眼睛一亮,望着樓梯口露出了獲救般的神色。

顧昂擡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清脆的“啪”的一聲。

宮鯉側着腦袋,滿眼的不可置信。她的臉頰上迅速浮起一個鮮紅的掌印。

而在她身邊,是手還未完全放下的齊煙客。

齊煙客皺着眉頭,嫌惡地道:“吵死了你。快點去死吧。”

顧昂愣住了,芝士大叔也愣住了。首先反應過來的卻是宮鯉。她捂着臉,怨毒地瞪了齊煙客和顧昂一眼,然後扭頭跑上了樓。

“你怎麽……”顧昂訝異地睜大眼,話未說完便閉上嘴。齊煙客一定是看不下去才扇了宮鯉巴掌讓她閉嘴,說到底也是來幫自己的。自己再說什麽“你怎麽能随便打人”什麽的,就太僞善了。

于是他只好嘆了口氣,苦笑道:“你怎麽下來了?”

“在樓上都聽得見她的聲音,吵死了。”齊煙客揉了揉眉毛,淡然語調裏有種令人心寒的殘忍,“早知道她這麽煩,一開始就殺掉算了。”

一開始、就、殺掉算了?!

什麽意思?難道他……他真的是……兇手?

先前的猜想再次浮現腦海,顧昂心中紛亂不已,說不出話,只能震驚地看着他。芝士大叔也吃了一驚,卻只當那是氣話,便拉着齊煙客坐下來,好言好語勸說道:“你們都冷靜一點!現在吵架有什麽用嘛!”

齊煙客揉完了眉毛,輕輕嘆了口氣。他再望向顧昂時,卻突然愣了一愣。

“媽媽……你在想什麽?”他呆呆地朝顧昂伸出手。

顧昂下意識地拉着微秒後退,旋即察覺到這舉動太過傷人,只好苦笑道:“沒,沒什麽。”

微秒漸漸不再顫抖,擡起頭,困惑地看着他。

齊煙客悻悻地放下手,別過臉,低聲道:“如果我是兇手,還會明目張膽地說出這種話嗎?不要懷疑我……好不好?”

被他這麽一說,顧昂立刻發現自己确實是想多了。

其實根本就是自己在害怕。

害怕那個人就是兇手……害怕那個抱着我,唱歌給我聽的人,就是殺死倪安的兇手。

“……對不起。”顧昂老老實實地道了歉。

齊煙客勉強地笑了笑:“沒關系。”

芝士看着兩人和好,終于松了一口氣。緊接着便瞪大眼睛:“易謙呢?”

“……啊。”齊煙客朝樓梯口瞟了一眼,“我下來之前他都很正常,一直都坐在床邊看着易柏的屍體。現在就……”

芝士大叔沒等他說完就推開椅子跑上了樓。顧昂與齊煙客對視一眼,也很快地跟着上了樓。一上樓卻看見芝士大叔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張紙。他只看了一眼就臉色大變,立刻砰砰砰地敲起門來。

……門關上了?易謙關的?

還是……這是房間要消失的征兆?

顧昂想起倪安死後便消失不見的房間,頓時心裏一沉。

易柏的房間也會消失嗎?易謙現在在裏面?那易謙會不會跟着一起消失?!

“那是什麽?”顧昂牽着微秒走過來,看到齊煙客早一步接過了芝士大叔手裏的紙片。

“易謙的字條。”齊煙客無奈地嘆了口氣,“他說要跟易柏一起消失,叫我們別管他。”

芝士大叔大力地敲着門,不斷呼喚着易謙,試圖勸他開門,門裏卻一絲動靜也無。顧昂看着那扇緊閉的門,以及另一扇……

宮鯉的門。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像做夢一樣。

“怎麽突然就這樣了呢……”顧昂苦笑地看着微秒,像是希望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能給予自己答案,“明明……一個鐘頭前……還好好的啊……”

忽然間,他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連同微秒一起,兩個人都被擁抱住。

“顧昂媽媽和微秒小朋友,都不要怕。”齊煙客一手托着顧昂的後腦勺,一手摸着微秒的腦袋,然後溫柔地,認真地說,“齊煙客爸爸在這裏,一定會保護你們的。”

那句話,簡直跟當初他對微秒說的一樣啊。

微秒不要怕,顧昂哥哥在這裏,一定會保護你。

顧昂怔怔地靠在他肩上。微秒擡起頭看着兩人,大大的眼睛裏滿是不解。

但很快地,微秒便翹起嘴角,微笑着長大雙臂,也将兩人抱住。

就像小兒子抱着爸爸媽媽一樣。

“……”顧昂不知該說什麽好,只覺得胸中有無數種情感彼此沖撞,洶湧得快要滿溢出來。他說不出話,只能像微秒一樣,伸出雙手抱住那兩個人。

“好點了嗎?”齊煙客碰了碰他的臉頰,柔聲問。

“嗯……”顧昂有些羞愧。都這種時候了,他居然還要齊煙客來安慰,真是太丢臉了。

齊煙客朝他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向芝士大叔。

“喂大叔別敲啦!你這麽敲只會讓他煩到想要一頭撞死。”

一聽到這話,芝士立刻收回了手,驚慌失措地問:“那怎麽辦?!難道就這麽讓他……”

齊煙客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介意不介意……當個死同性戀?”

“?”芝士困惑不解,顧昂也是一頭霧水。

齊煙客慢慢地翹起嘴角,湊到芝士大叔耳邊說了些什麽。芝士大叔瞬間漲紅了臉,連忙擺手:“不行!這怎麽可以呢!我……他……呃……”他幾乎咬到自己舌頭,可見內心有多慌亂。

顧昂看着齊煙客那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間明白了什麽。

……這……

怎麽說呢,還真是符合他性格的解決方案啊。

顧昂無奈地嘆了口氣。

大叔,為了救回易謙……你就犧牲一下吧。

作者有話要說:芝士大叔:【對手指】呃,那個,這個,齊煙客啊,我覺得你的辦法還是不太妥當……齊煙客:= =那你給我想個更妥當的?芝士大叔:TOT想不出……顧昂:【拍大叔肩膀】上吧大叔,我們支持你。芝士大叔:【內牛滿面】為什麽是我……你們年輕人去不是更好嗎……顧昂:-_,-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齊煙客:【抱顧昂】=w=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微秒:嗷嗚嗷嗚~汪!刀子:咳咳,我給大家翻譯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就是家室”!顧昂:【摔!】前面的嗷嗚嗷嗚也就算了!最後的汪是怎麽回事啊!刀子:賣萌不給啊!芝士大叔:TOT~~~~~不行!我還是不敢!刀子:【亮出手術刀,陰森臉】你上不上?上不上?不上我立馬進去戳死易謙你信不信?芝士大叔:TOT~~~~~好吧……我去!【委屈臉】呃,對了。你們知道齊煙客的方案是什麽……吧?跪,最近忙shi了TOT每天早上九點去實驗室,忙到晚上12點累成狗爬回來……當然中間還要小小地玩一下下游戲【不存稿玩什麽游戲!你不能七點起床寫倆小時再去實驗室嗎!】。。。。總之就是屬于存稿嚴重不夠用的情況!!!!><跪求寬恕,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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