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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身的确不當家,對錢沒概念。

初來乍到的何如月就更沒概念,要不是昨天兩毛錢就能買兩個菜,她路上看到五塊十塊的可能都懶得彎腰去撿。

聽了徐秀英的話,何如月對政策有了底。有房子傍身,有政府和單位補助,陳小蝶的基本生活應該沒問題,餘下的問題就是誰來當她的監護人。

下班後,何如月照例還是去食堂打飯。

見她打兩份,有個臉熟的女職工問她:“何幹事,陳小蝶是不是住你家?”

“陳小蝶”三個字喊得忒熟,何如月這才想起來,這女職工是托兒所的保育員,昨天帶費遠舟去走訪時見過。

“暫時先住着。我也不會照顧人,亂對付瞎來腔的。”何如月笑呵呵地回着,心裏卻也小心,并不亂說話。

“哦——”保育員拉着長長的尾音,突然說,“要是陳新生被槍斃了,陳家的房子就歸你了吧?”

什麽?何如月懷疑自己聽錯了。

“陳家的房子?”何如月反問了一句。

保育員以為自己紮到了何如月的心,頓時吃吃地笑起來:“別裝了,誰不知道呢。”

看她擠眉弄眼的樣子,何如月都被氣笑了。別看有些人大字不識幾個,腦子倒很靈,這邊還沒安置好陳小蝶,那邊就有人揣測自己是看上了陳家的房子。

小人之心,哪兒都不缺。

她當即提高嗓門:“這個說法新鮮。是你自己琢磨的,還是你們私下議論的?”

這聲音哐哐響的,頓時惹了好些人回頭,好奇地向這邊張望。

保育員也是沒想到,這才參加工作的黃毛丫頭,居然敢在食堂這樣人來人往的地方撒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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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是大學生嗎?不說何總工劉站長家丫頭從小就特別好欺嗎?

話已經出口,保育員倒也不能示弱:“哦喲,這麽兇幹嘛,我們也就是關心問問而已。好歹跟她媽媽也一起上班的,關心關心同事不行啊。”

何如月才不怵她。本“調解小能手”見過胡攪蠻纏的多了,別說你這種沒文化的、就是有文化的流氓,小能手也沒怕過誰。

當即大聲道:“說得倒好聽。上來就問房子,你問一句陳小蝶好不好沒?你這是真關心嗎?告訴你,也告訴你們這幫嚼舌根的,陳新生還不定怎麽判,就算判了,房子該歸誰也有法律規定,總歸不會歸你,也不會歸我!晚上睡不着就起來聽廣播說書,廣播都歇下了就好好躺下數羊。別整天摳着腳掂記跟你沒關系的事!”

一通大吼,罵得保育員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栽過去。

說好的大學生呢?說好的軟脾氣呢?

這是潑貨吧?

“娘的,我就是問問,你倒來一通,我惹你啦!”

“惹我了,怎麽的?你說我照顧陳小蝶是惦記人家房子,我沒這想法,你要給我賠禮道歉!”

何如月個子小,嗓門卻大啊,又是在食堂裏,好多中班晚班的、下了班來打飯的,人山人海,一聽這邊有罵架,好家夥,全湧過來看熱鬧。

這一看不要緊,居然是工會新來的何如月。

太新鮮了!

工會幹事那可是幹部,保育員那是工人,幹部和工人掐架,好家夥,難得一見啊。

呼啦啦的,烏泱烏泱的,全是人。

一見這陣勢,保育員已經有點慫了。今天本來就是她沒理啊。不過就是踩着搖籃哄小孩睡覺的功夫,幾個保育管私下閑聊,不知哪個碎嘴的說了一句:這黃毛丫頭這麽好心?別是看上人家房子了吧?

她們幾個就存上了心。

然後在食堂遇見,她忍不住就想欺負一下新人。而且還是欺負幹部,多有成就感啊。這叫啥,這叫賤。

但是賤,是要付出代價的。

何如月不可能放過她。在弄堂裏混了好幾日,又在吳柴廠上了兩天班,何如月已經也慢慢琢磨出了一些為人之道。

“以德服人”那是高階手段,對眼前這種人就用不上。必須當衆将這種人治住,也算自己在吳柴廠揚名立萬。

吳柴廠,也是個江湖啊。

“你必須給我道歉!”何如月大聲喝道,臉色鐵青。

那保育員見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溜也溜不脫,心一橫,叉腰就喊:“道你媽的歉!飯都打兩份,你不想人家房子你貼錢養孩子?孩子你生噠!”

“啪”一聲,何如月狠狠地扇了她一記耳光。一下子将保育員給打懵了。

見過潑的,還沒見過動手這麽迅猛的。

何如月捏着手腕冷笑:“一巴掌教訓你嘴巴放幹淨點。只會滿嘴噴髒就別怪我回頭把你摁馬桶裏。”

“打人啦!幹部打人啦!”保育員回過神來,吼叫着沖上來。

這麽多圍觀群衆呢,怎麽可能真讓她們打起來,剛剛何如月是出手太快,大夥兒沒反應過來,現在保育員這就太明顯了,哪有一邊喊着一邊動手的,簡直是人聲報警器。

立刻就被旁邊的人給摁住了:“好了好了,人家小姑娘,你說話這麽難聽被打了可不是活該。”

何如月得理不饒人:“道歉。污蔑我看上陳家房子,你必須給我道歉,否則這事沒完!”

保育員被衆人摁住,嗷嗷地叫着,哪裏肯道歉。

旁邊也有和事佬,勸道:“算啦。她也被你打了一巴掌,得了教訓了。”

“不行,一碼歸一碼。耳光是扇她嘴髒,污蔑我的事說清楚了嗎?我六個月半生的?特別好欺負是吧?”

“道你媽的歉!”仗着大夥兒都在勸架,保育員企圖保持最後的尊嚴。

何如月正打算繼續,人群中突然沖出來一個龐大的身影,一把揪住保育員胸口衣服。

聲如洪鐘:“道歉!不然老子扇死你!”

何如月定晴一看,樂了,是小青工戴學忠。

他身材高壯,手掌又肥又厚又大,不然昨天何如月怎麽能在一堆“手”中一眼就看見了他呢。這一巴掌要是扇下去……怕是黑熊的力量啊。

這下保育員是真慫了。

惹誰也不能惹這些愣頭青啊,還想不想有好果子吃了,還想不想踩着搖籃歲月靜好了。

保育員審時度勢也知道今天不能善了,扁了扁嘴,囫囵說了句:“對不起啊。”

戴學忠又吼:“對不起就完了?對不起誰啊?人家姓何,何仙姑的何!”

圍觀群衆一陣哄笑,戴學忠卻一臉的正義凜然,一點沒覺得自己好笑,還正義地吼:“大聲點啊,蚊子都比你有勁!”

保育員終于屈服于拳頭,心不甘情不願:“對不起,何同志!”

戴學忠這才松開手,将她推了個踉跄:“死女佬,以後再讓我看見你欺負人,見一次我揍一次。”

一場精彩的幹仗終于平息,圍觀群衆們盡興四散。

只有那個叫“老大”的男人,坐在角落的圓桌前,定定心心吃着晚飯,完全沒有擡頭向這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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