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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na技術始于1984年。

這個架空的平行世界和豐峻何如月生活過的那個世界極為相似。按這裏的社會發展,真正能證明血緣關系的DNA技術尚未問世。

即使出現,離成熟到投入實際運用,也尚有漫長的歲月。

所以,當下沒有更科學的方法确定親子關系。

這注定鄧芮與豐峻的相認,更多靠線索與推論。豐峻的追問如此理智,倒讓鄧芮在傷感之餘,有些刮目相看。

豐峻身子前新傾,手肘撐在膝蓋上,下意識地對着手指:“我新們倆這個長相、包括頭頂三個旋,加上我新棄嬰的身份,我新知道,我新是您孩子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新是……”

他斟酌着,沒有繼續往下說。

像是察覺到了豐峻的不安,鄧芮亦低頭,伸出手,輕輕拍了拍豐峻:“不着急,孩子。真相沒那麽重要。”

這話大出豐峻的意料之外新。

他猛地擡頭,蹙眉望着鄧芮:“那什麽才重要?”

“希望。”

鄧芮緩緩地出說兩個字,望向豐峻的眼神,無新比地溫潤清亮。

“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孩子,你能如此優秀地活着,就是幸事。這世上的某個角落、就必定有某個失去孩子的父母,他們的孩子正優秀而幸福地生活着。這個父母是不是我,又有什麽關系?”

不僅豐峻震驚,連何如月也震驚了。

何等修為、何等閱歷,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孟梅林曾經說過,鄧芮是和豐峻一樣清傲的。但新今天他們見到的鄧芮,卻全然沒有外新露的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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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謙遜儒雅,甚至時常帶着微笑。

但新他艱難地行走時,又會堅定地拒絕幫助,他的清高自傲是在骨子裏的。

這才是最高級的傲氣。

豐峻極少佩服誰,此刻他卻被這位有可能是自己親生父親的男人深深折服。

“對不起……或許我……”

面對鄧芮的期盼與坦然,豐峻有深深的抱歉,對自己無新法做到欣然相認的抱歉。

誰知鄧芮笑道:“真是孩子。談不上這些。我新只是聽孟老師說起你,想看看你罷了。”

只是想看看你。

鄧芮在給他解壓。

這是多麽豁達通透的人。即便放到三四十年後,放到豐峻後世的那個世界裏,這樣的人也極為罕見。

豐峻感激地望着他,驀然,心中一動。

“當初您孩子的襁褓是什麽顏色?”豐峻問。

鄧芮脫口而出:“粉色,上面印着紫葡萄……”

豐峻立即接上:“我新穿粉色布襪子,粉色格子布小衣服!”

鄧芮呼吸沉重起來:“還有白色紗線織的小毛衣,是你……是我愛人拆了好多副紗手套,親手織的!”

豐峻:“紗線毛衣上還用粉色毛線繡了一朵花!”

鄧芮:“沒錯,花瓣是嫩黃色!”

豐峻猛然俯了身子,将臉深深地埋進攤開的掌心。

如果說長相和特征還有可能是巧合,這些細節卻錯不了,每一樁每一件都無不印證着一個事實:豐峻就是鄧芮的孩子!

也是沒有想到,剛剛還冷靜的場面,因為豐峻突如其來的發問,氣氛突然變得如此緊張,讓人難以呼吸。

何如月立刻将小手放到豐峻膝蓋上,低下頭,用額頭輕輕蹭着豐峻的頭發。

她感覺到豐峻的顫抖。

這是內心确認的激動,亦是他對自己半世孤獨的解脫。

“鄧叔叔等你一個擁抱。”何如月在豐峻耳邊悄聲說道。

這悄聲,其實鄧芮和孟梅林都聽得到。

這姑娘好貼心。鄧芮鼻子頓時酸了,期盼地望着豐峻。

豐峻豁然站起,眼眶紅紅的,向鄧芮張開了雙臂。

鄧芮已是老淚縱橫,甚至忘記了自己需要拐杖,情急之下,竟然直接站起。

可他哪裏站得住,才起身,身子就晃了晃,眼見着就要倒下,豐峻眼疾手快,沖上一步穩穩地抱住鄧芮,抱得緊緊的。

鄧芮環住豐峻,顫抖地撫着他的背。

二十三年,鄧芮終于第一次碰觸到了自己的親生骨肉。剎那間,鄧芮失聲痛哭,眼淚落在豐峻肩上,打濕了他的新衣裳。

半晌,豐峻問:“我新是男孩子,為什麽全是粉色?”

豐峻擁住親生父親,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這個。

鄧芮卻流淚道:“幸好是粉色,幸好全是粉色。因為你媽媽懷你懷得特別辛苦,她一直以為你是女孩,她也希望你是女孩,她給你準備了很多粉色的衣服和被子,很漂亮……很可愛……”

豐峻亦有些哽咽,卻強忍着:“虧得那人一路都沒給我新換衣服,我新爸撿我時候,還以為我新是女孩。”

他說的“我新爸”,是豐成福。

鄧芮心裏明白,他要接受這個,接受豐峻一直稱呼那個養育他的人為“我新爸”。

這是一個懂得感恩的孩子該有的情懷。

鄧芮緩緩松開豐峻,低聲道:“你沒見過你媽,我新給你看看她的照片。”

豐峻心中一恸。他知道,親生母親因為孩子被偷走,生了一場大病,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見鄧芮低頭找拐杖,豐峻悄然扶住了他:“我新扶你去。”他低聲道。

這回鄧芮終于沒有堅持。他深深地望一眼豐峻,接受了他的相扶。

照片就在牆角的書櫃上。

木制的相框裏,有一張黑白合影,鄧芮意氣風發,活脫脫便是豐峻,一位大眼睛姑娘挽住他的手臂,燦爛的笑容仿佛讓這黑白照片都染上了色彩。

鄧芮拿下相框,輕拭着相框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她是不是很漂亮?”

“嗯……”豐峻點頭。

“我新也一直以為會生一個跟她一模一樣的女孩。”鄧芮不知何時已經止了淚,臉上泛起溫柔的微笑,“不過,你也很好。她在天有靈,看到孩子這麽出色,也一定會很高興。”

豐峻點點頭。

雖然心裏已經認了鄧芮就是自己親生父親,但新他天生不善于表達感情,只是默默地接過相框,也如鄧芮那樣輕輕擦拭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書架上。

“如月……有些像媽媽。”豐峻低聲道。

鄧芮眼睛一亮,轉頭望了望坐在沙發上的何如月,連連點頭:“別說,還真有點像!”

一聽這父子倆居然扯上了自己,何如月知道,是自己該出來活躍一下氣氛了。

她不請自來,跑到書架前:“別說,我新跟阿姨還真有點像,都一樣那麽漂亮。”

真不要臉啊。鄧芮當即就被她逗笑:“如月還真是有趣。”

“就是鄧叔叔、還有豐峻,你們倆長得都好高。”她歪着腦袋望了望豐峻,一點不客氣,“以後咱家要是有書架,照片就得往下挪一格,免得我新仰脖子看,累。”

鄧芮立即把相框往下挪一格:“那必須的,不能讓如月累着,就放這一格。”

“爸爸你聽她的,她會得寸進尺。”豐峻也被逗笑。

鄧芮卻眼睛發亮,呼吸也急促起來。

沒聽錯吧,豐峻叫他“爸爸”,而且叫得這麽自然!

可他不敢多嘴。就這麽自然着吧,再強調就太刻意,別把孩子給吓着了。

鄧芮欣喜地望着豐峻,心中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一直緊張着的孟梅林,終于見縫插針找到了發揮的機會。見氣氛和緩,孟梅林當即嚷嚷:“哎呀,我新可餓了,咱們能開飯了不?”

“現在就開飯!”鄧芮發話。

孟梅林趕緊抓起沙發旁的拐杖,想遞給鄧芮。哪知道鄧芮擺擺手,竟然拒絕了:“我新有孩子扶着。”

聽聽,這語氣裏的小驕傲。

孟梅林心中暗笑,知道這場認親是空前新成功。要知道以前鄧芮可忌諱這些,哪怕下鄉工作,也是自己拄着拐杖下到田間地頭,絕不願意讓人攙扶。

這個孤獨的男人,今天終于卸下了強撐的堅強。

鄧芮要去暖箱裏拿飯菜,何如月當然不讓,她直接把鄧芮摁在了飯桌旁的太師椅上。

“這椅子好漂亮,有年頭了吧?鄧叔叔坐着最合适了,端莊,有派頭。”

嗯,敢直接把省長大人摁在椅子上的,也只有你何如月了。

“你們呢,坐着說說話,我新去暖箱裏拿飯菜。”何如月挽着袖子,打算大幹一場。

正要往廚房走,本來坐在鄧芮旁邊的豐峻起身跑過來:“如月,我新陪你一起。”

“好啊。”何如月也不客氣,順勢拉起豐峻的手,一起往廚房去了。

見二人拉着手,親昵而自然的模樣,鄧芮又高興又傷感。

高興的是,豐峻跟何如月這樣善良活潑的女孩相愛着,肉眼可見的幸福。傷感的是,這一切,他早逝的妻子都看不到了。

孟梅林最知道他,輕輕拍他:“老鄧,要高興。多般配的小兩口啊。”

“嗯,高興!”鄧芮眨眨眼睛,愣是把濕意給忍住了。

廚房裏,何如月小心翼翼地揭開暖箱上一層一層的棉布,端出第一盤紅燒牛肉,熱騰騰的,香味撲鼻。

“哇,好豐盛啊。王阿姨手藝很好嘛!”何如月将盤子遞給豐峻,“快,端出去。”

豐峻手裏端着盤子,卻賴着不走。

“是想再來一盤嗎?”何如月沒領會他的意思,又拿出一盤炒豬肝,塞到豐峻另一只手裏,“現多你就拿不了了,快去上菜吧。”

豐峻卻眼睛亮亮地望着她:“如月,咱們生一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好不好?”

什麽?

你對着炒豬肝你想什麽呢?

何如月一跺腳:“先吃飯!”

豐峻嘿嘿一笑,端着兩盤菜迅速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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