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瘡痍
遠山相接,天邊劃過幾道鴻影,寧長鳶縱馬而來,任風卷起衣袂,還能看見他腰間的那條細長的墨藍色玉穗,一人一馬,虛實相生,生出一份孤标傲世之感。
像他這樣的人,初露風采,就已經冠絕京都城,經年,便舉世無雙。
寧長鳶的身影逐漸近了,南歌明顯從他萬年不變的臉上看出了焦急,男人凝眸盯着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眉宇間也染了幾分愠怒之色,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翻身下了馬。
“公主這是要去哪兒?”寧長鳶擴步走向她,冷沉的聲音不似往日,仿若這寒風漸起的郊外又涼了些。
南歌有事情瞞着他,他生氣,無可厚非。
可這男人突然這麽大陣仗地出現在她面前,南歌一時只覺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洛潇看到寧長鳶,以及他身後的衆人,有些慫地附在南歌的耳後,“公主,這麽多人,奴婢打不過。”
南歌:“……”說得好像她還有還手之力一樣。
寧長鳶穩健闊步地走至南歌身前站定,單手負立,面色嚴肅,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公主是否還欠臣一個解釋?”
南歌太了解他,一看這男人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将事情查得一清二楚了,心底忽然生出一陣無力感。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還要我解釋什麽?”南歌愣愣地看着他,這幾近掉冰渣子的聲音讓還是讓她心中犯怵。
“南歌。”
寧長鳶很少會喚南歌的名字,一般這樣的時候,是他已經無法再克制自己的情緒。
“怎麽了?”
“你不信我。”寧長鳶俊眉微蹙,狹長的眸中湧現出怒,連帶着語氣也更冷了。
南歌就知道這男人會多想她才沒告訴他,深吸了一口氣道:“你不要多想,我沒有不信你。”
Advertisement
“呵……”寧長鳶冷笑了一聲,他看到南歌的時候,心底的焦急倏然熄滅,轉而燃燒出無盡的烈焰,“信我你還會出現在這裏?”
“寧長鳶你能不能不要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南歌不在意他多想,可是這男人一直這麽對她說話,讓她有種已經被判罪了的感覺,而且她又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
寧長鳶已經很久沒有再體會過這樣心驚膽戰的滋味了,他目光落在眼前的女孩臉上,凝了她半晌,語氣緩和了些,“先回去再說。”
“你自己回去吧。”南歌破為無力地說了一句,頓了頓,接着說道,“你放心,我不會去見他了。”
言罷,南歌轉身準備上馬車,手腕卻一緊,南歌回眸看向臉色更冷的男人,“嗯?”
寧長鳶本來極力掩飾的怒意在南歌轉身的時候徹底爆發了,這個不聽話的女人!
他陰沉着臉,手上用力,“不準。”
“寧長鳶我都不去了你還要怎麽樣!”南歌額角青筋突突,這什麽臭脾氣,簡直慣得他。
寧長鳶狹長的眸子半斂,眼睑處垂下淺淡的陰影,醞着無盡的危險,他索性不再說話,一個彎腰就将人打橫抱起來。
南歌被他猝不及防的動作驚了一下,“寧長鳶!本宮命你放我下來!”
還講不講理了!
“呵!公主是臣的未婚妻,臣哪裏會把公主獨自丢在此處不管不顧。”
言語之間,手臂用力,将南歌桎梏在懷中,沒有絲毫掙紮的餘地。
“你!”
寧長鳶将南歌放在馬上,随後自己也翻身上去,雙手環過她的腰間拉住缰繩,丢下一衆目瞪口呆的屬下,揚塵而去。
“第一次見主子對公主這麽兇。”
“公主好像生氣了……”
“主子的氣也不小。”
“他們這是吵架了?”
“還不夠明顯的麽……”
寧長鳶一路上都沒跟南歌說話,南歌說了兩句,這男人不理她,也就沒有再繼續說。
寧長鳶這人從來都是這樣,有時候溫柔得幾乎讓她迷醉,霸道起來,卻無論她做什麽,他都可以視而不見,然後用自己的方法将人鎖在身邊。
無論怎樣,有一點倒是沒變,他就算再生氣,也不會把她丢下,反而更要放在他眼皮子底下,即使什麽都不說。
馬直接停在了太師府的後門,寧長鳶拉住缰繩,下馬以後同樣将南歌抱了下來,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點都不帶猶豫的。
“都回京都城了,我還是回将軍府吧。”南歌愣愣地看着他,也沒掙紮了,任他抱着,聲音放軟了些,帶着商量的語氣。
寧長鳶依舊沒有說話,大步往前走。
“寧長鳶!”南歌隐隐有些崩潰的跡象,她一手挂在男人脖子上,一手緊攥着他的領口。
“公主最好還是省點力氣,因為待會兒你可能還會更生氣。”寧長鳶眸中氲着複雜的情緒,緋薄的唇際抿成一條直線,透出涼薄和冷淡。
南歌起初還不明白這男人什麽意思,可當她被抱進一間屋子,然後看着寧長鳶頭也不回地走出去,命人落鎖的時候。
“……”
她明白了……
明白的同時驟然對往後的生活生出幾分憂慮。
寧長鳶回到前廳的時候,景于帶着衆屬下已經回來了,其中還有滿心擔憂的洛潇。
“太師,我家公主呢?”
洛潇在面對寧長鳶的時候雖然有些慫,可是關乎南歌,她再害怕,也頂着男人極具壓迫性的氣場走過去問道。
“你們要去什麽地方?”寧長鳶冷聲問道。
聞言,洛潇将頭低得很低,沒有開口。
其實她也是從車夫的口中得知她們的去處,可是沒有公主吩咐,她不知道能不能跟寧太師講。
寧長鳶周身的冷氣直冒,他一眼就能知道洛潇到底在想些什麽。
還是景于趕緊上前回話,“主子,公主她們要去京郊西南方向的一處舊宅,門口種有兩棵楊柳。”
這也是他從車夫的口中逼問出來的。
寧長鳶讓人将洛潇送回了将軍府,然後自己帶人去了景于剛才說的那個地方。
京郊的宅子很多,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下屬在兩棵楊柳前的宅子門口恭候了。
這座宅子離其他的住宅距離較遠,裏裏外外透露出一股陳舊的氣息。
“主子,屬下們剛趕來的時候,這座宅子就已經沒有人了。”見寧長鳶過來,一個玄色衣袍的人上前,恭敬地說道。
寧長鳶環視了下,吩咐道:“搜!”
瞬間一大批人湧入府邸,寧長鳶走在他們身後,深不可測的眸子在這座院子裏打量。
半晌過後,景于帶着人出現在寧長鳶的面前。
“主子,在一間屋子床下發現一處暗道,不過派人進去的時候,裏面已經被堵住了,而且整座院子被人打掃過,暫時沒有其他的發現。”
查出這樣的結果,寧長鳶沒有感到意外,他點了點頭,眼簾掀了掀,舉手投足間是優雅矜貴,薄唇卻勾出幾分妖冶冷肆的弧度,雲淡風輕地說道。
“這裏既然已經沒人,那燒了吧。”
景于拱手道:“是。”
幾裏外的一處小山坡上,站了幾個穿常服的男子。
他們的目光皆落在濃煙升起的地方。
“這就是那位名震朝野的太師?”
“回侯爺,是他。”
“本侯多年未歸,竟不知現在的京都城都是幾個毛頭小子當家。”
“侯爺軍威赫赫,确不是他們一介文人可比。”
“還是不要小瞧這一介文人,他們殺人可從來不會見血,他既能當上太師,還能讓少辛如此忌憚,這手腕絕非常人所及。”
岳痕飽經風沙的臉上揚出笑意,周身鐵血的氣息愈發濃厚,“這宅子燒得真好,就當是為本侯接風洗塵了……”
南歌百無聊賴地待在屋子裏,有人送吃的送喝的,甚至送毯子的都有,可是那些人一個個都冷面肅穆的,除了姿态恭敬地行禮,一句話都不說,而且他們一看絕對是太師府的暗衛。
打不過,出不去,南歌就只能乖乖地待着,情緒已經從最開始的不可置信發展到如今的心如止水了。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門口多了一道身影,開鎖的聲音傳來,門被打開後,果然就見到了那個将她丢在這裏的男人。
寧長鳶進來以後,就着南歌面前的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你去見岳痕了?”南歌魅眸看向他,輕聲問道。
“嗯。”寧長鳶撩開衣袍,坐在了南歌的身側,“不過沒見到人。”
他之前那麽大陣仗将南歌帶了回去,岳痕想不知道都難。
“長鳶……你到底在害怕什麽?”南歌凝着他的眼眸,輕輕地問了出來,“你明明知道,他見我,只是說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不會有任何危險。”
南歌盡量放輕了聲音,她都怕刺激到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
寧長鳶之前那麽緊張,還派人攔下她,甚至将她關在府中……南歌想了很久,之前見到他,他都是溫文爾雅的模樣,今天卻那般失态,她覺得除了這個解釋,再沒有其他了。
确實,他在害怕……
被人戳穿了心思,寧長鳶許久未愈的傷口似被人掀開一角,從結痂的地方開始滲出血跡,一滴一滴腐蝕着他的理智。
“寧長鳶,我答應你,不會去涉險……你幫我最後一次……”
南歌保證過的聲音似乎還萦繞在耳畔。
面對女孩兒難得的嫣然淺笑,這笑容就像是他許久未見的陽光,驀然照在他無邊荒蕪的世界裏,他當時是信了的。
可等待他的到底是什麽?
是他只能聽到她親自率軍攻占皇宮的消息……
是他快馬加鞭趕回皇宮,卻在最後只能替她收屍……
她以為,只要把他支開,南祁楓就不會對付他,就算她失敗也不會牽連他了嗎?
他幫她,從來沒有掩飾過自己的行蹤,其實南祁楓一早就知道了……
如今,他何嘗不知道岳痕只是找她談判,不會有危險,可是岳痕是什麽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
他怕南歌會瞞着他做一些與虎謀皮的事,他怕他好不容易可以娶回家的女孩兒會消失……
“南歌,你到底,會把什麽放在心裏?”寧長鳶擡手剝開女孩兒臉側的碎發,忍不住撫上她的臉頰。
南歌擡眸,寧長鳶的眼底,是複雜得她幾乎看不懂的情緒,那裏面,似乎受過極重的傷痕,盡管他在用盡力氣遮掩,卻還是露出瘡痍的一角,那一角,像是火龍一樣,灼燒她心髒的分分寸寸。
這樣真實卻無端心痛的感覺,讓她産生了一種錯覺……好似回到了前一世,那個她幾近癫狂的世界。
“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想的那麽能耐,不要什麽都自己一個人抗。”寧長鳶清冷的聲音緩緩溢出,有些無奈,有些心疼,還有些生氣。
都已經活了一世,怎麽還是這麽笨。
“可我總得做些什麽才能心安……”南歌将臉的重量往寧長鳶的手上放了放,“我時常半夜驚醒,夢見皇兄身埋異鄉,屍骨無存,他那麽仁厚溫柔的一個人,就這樣突然消失了,每每想到,我都覺得窒息,整夜整夜睡不着。”
“我知道岳痕不安好心,可萬一,他真的知道些什麽呢?”
“你就不怕他騙你利用你?”寧長鳶輕柔地将南歌摟進懷中。
“至少可以知道他想做什麽。”
“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寧長鳶将下巴抵在南歌的肩上,仿佛剛剛的脆弱不存在一樣,又恢複了他清冷溫潤的模樣。
南歌眨了眨眼睛,“你會又把我關起來嗎?”
寧長鳶眸光一沉,想也沒想就說道:“會。”
南歌張了張紅唇,聲音還沒出來,寧長鳶便又道:“不要說出什麽不嫁給我之類的話惹我生氣,否則,可能這陣子你都出不去太師府了。”
南歌:“……”真是說變就變。
“我以後,有什麽事也會告訴你。”寧長鳶溫聲道,“皇兄的事情,總歸會查出來的,無論這人是誰,公主不饒恕,我亦不會。”
南歌點了點頭,輕輕阖上了略顯疲憊的眸子。
等她睡着了,寧長鳶将女孩兒放在床上,為她掖好被角,輕聲出去,把門拉了過來。
等他出去的時候,書宜走上前,“主子,白公子來了,已經久候多時,現下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寧長鳶忽然有些後悔把南歌的那個丫頭送回去了。
他剛走到前廳,白靳懷就三兩步走到他的面前,凝肅地看向他,眸中攜着□□裸的警惕,“我妹妹人呢?”
面對他不善的語氣,寧長鳶沒有太大的反應,只道:“公主她累了,現在還在睡覺,白統領可以在太師府中等候,或者你先回去,等公主醒了,我自會把她送到将軍府。”
本來就緊張,現在聽完他的話,白靳懷眉宇間傾透出來的冷意更甚,想也沒想,一拳就向對面的人揍過去。
寧長鳶下意識躲開,“你做什麽?”
“寧長鳶!你這個禽獸,你們還未成婚!”白靳懷怒不可遏地死盯着他道。
寧長鳶滿頭黑線,“白統領想太多了。”
這下換白靳懷愣了,他之前問洛潇的時候,就那丫頭的描述,難保不讓人想歪,不然他也不會急匆匆就趕來。
可現在看寧長鳶的樣子,又好像不是。
“白統領自便吧。”畢竟是未來大舅子,寧長鳶還是出聲說了句,才轉身。
“你去哪兒?”白靳懷問道,“我跟你一起。”
他想了想,還是決定在太師府等等自己妹妹,不然還不知道這男人什麽時候會把人送回去。
“我也有些倦了,打算去休息會兒,白統領确定要一起?”寧長鳶轉頭看向他,挑眉。
白靳懷:“……”
這像什麽話!
同類推薦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