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窗外夜色漸濃,星子已經早早地挂上了夜幕。

城市燈火的晦暗處，路燈昏黃的燈光下，電線杆被無限拉長,巷子口已經落了葉子的樹枝支了出來,在坑坑窪窪的地上投下了奇形怪狀的身影,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怪物。

楚黎書跪在冰涼刺骨的地板上，垂着頭，眼睛裏的淚水不斷的湧出來,劃過她的臉頰滴落在地上，只留下了一道道水痕。

女人坐在沙發上,“嘭”地一聲把手機放在了茶幾上，眼睛上邊的兩條眉毛死死地攪和在了一起，目光銳利得能在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活生生的戳出一個洞來。

不過她剛準備說話,就被打斷了。

卧室裏的男人罵罵咧咧地推開門出來：“弄這麽大的聲音幹什麽？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女娃子能有什麽出息？！”

“你自己看看她,老子拿了這麽多錢給她，讓她讀書,家裏什麽事都沒讓她操心，有什麽用？有什麽用？！”

“以前還有個成績能看的過去,你看看她這次考的是個什麽東西？！老子就是用屎糊着眼睛也能比她考的好！”

罵着罵着,男人拿着奶瓶進了廚房,一會兒過後,又拿着奶瓶進了卧室，看了楚黎書一眼過後，“嘭”地一聲關上了卧室的門。

這一聲過後，客廳裏一片寂靜。

女人死死地盯着她，牙齒咬得很緊,讓楚黎書都恍惚覺得自己聽見了她牙齒咬動的聲音。

忽然，女人高高揚起了手，“啪”地一下扇在了少女的臉上。

她這一下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楚黎書一個踉跄往旁邊倒過去，連忙用手撐在地上才穩住了身形，再擡起頭的時候，白皙的臉頰上一個鮮紅的五掌印十分明顯，嘴角磕在牙齒上還出了一點血。

楚黎書咽下了一口混合着鐵鏽味的口水，依舊垂着頭，沒有說話。

女人又揚起了手，夾雜着風聲扇下來，她又是一個踉跄，又慢慢地從地上爬起來，還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

女人面無表情，輕聲說：“我說你後半學期每次都回來很遲，是因為在外面找了男人，你還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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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指着茶幾上的手機，一字一句地說：“既然不是，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你這成績是怎麽考出來的？”

少女垂着頭，一聲不吭。

昏黃的燈光下，她的背影顯得格外的瘦弱，身上的長袖都撐不起來，衣角無力地搭在了地上。

“怎麽，你以為，我讓你在一中找個有錢的少爺，你就不用學了嗎？你還沒找到呢楚黎書！你知不知道早上菜市場賣豬肉都是好吃的部分要貴點？！”

她猛地站起來，把手機砸到楚黎書的身上，“你書讀的多，你來告訴我，你自己身上有哪裏是別人看的過去的？！你他媽的就剩一個成績能讓人看得起了！你再看看你現在考成這樣，能靠什麽？！”

手機砸到少女身上又落下來，在地板上彈了兩下，發出了“嘟”地一聲，關機了。

關機前，屏幕上顯示的赫然是一中高二2班的成績單。

“靠臉嗎？還靠身材？瘦的跟個竹竿似的，出去溜一圈別人還以為老娘沒給你飯吃！你但凡要是這張臉能看的過去，老娘能逼你學？！”

“你爹說你是個賠錢玩意兒，老娘還說賠錢就賠錢叭，起碼以後嫁的出去就成了，沒賠在手裏，還能幫幫楚阿寶，你自己看看，你現在考成這樣，老娘怎麽讓你繼續讀下去？！”

“你以為你老子的錢都是地上長的，天上掉的？！”

少女渾身顫抖着，從牙關裏擠出了幾個字：“……我沒有。”

女人一腳給她踢了過去，剛好踹在她的腹部，她癱在地上，蜷成了一團，雙手死死地捂着肚子，臉色慘白，只是一會兒，她身上就冒出了冷汗。

她這樣子把女人吓了一跳，女人條件反射地上前了一步，輕輕地踢了兩下她的腳：“你他媽的……別吓唬我，老子沒怎麽用力，你又不是紙糊的，怎麽可能疼成這樣？！”

少女急促地喘息着，緊緊地閉着眼睛，身上的汗不一會兒就把她身上的衣服給沁濕了，讓她顯得更加的瘦骨嶙峋。

女人被吓住了，連忙從她的身上越過去，跑到卧室門前急促地敲門。

門“嘭”一下被打開，男人黝黑的面孔顯露出來，皺紋堆裏的小眼睛裏只有滿滿的厭惡和冷漠。

“敲你媽的墳呢？幹什麽？你要死了？”

女人連連擺頭：“不是……是楚黎書，我剛才踢了她一腳，你看她現在躺在地上的……我，她……”

男人一張嘴就出來了一連串的粗話，他看都沒有看一眼地上的少女，只皺着眉問：“踢的重嗎？”

女人恍恍惚惚的：“我剛才在氣頭上……但是好像是不重的，我一個女人能踢多重？”

男人不耐煩地看了少女一眼，“不重就行了。他們這個年紀……那個什麽，不是被稱為青春期？就是沒事兒幹！她喜歡躺着就躺着——你進來，阿寶一會兒醒了要你抱。”

女人猶猶豫豫地看了少女幾眼，但還是走了進去。

緊緊閉着眼睛的少女聽到了關門的聲音，恍恍惚惚地睜開了了眼睛，裏面只有痛苦和茫然。

怎麽還有一年半才能上大學啊？

……怎麽還有一年半才能逃離這裏啊？

……為什麽，她還沒有成年啊？

那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眯着，滾燙的淚水從眼角滑落，滴在地上的時候發出了“啪嗒”的一聲輕響。

不一會兒，卧室那邊又傳來了一聲輕響，女人慢吞吞地走了出來。

楚黎書的眼睛瞬間睜大，不過下一舜，她眼睛裏才集聚出來的希望就被女人輕易地擊碎。

——女人僅僅只是看了她一眼，關了客廳裏的燈，又進了卧室。

關門之前，她轉過頭哼了一聲：“我告訴你楚黎書，反正現在天氣涼了，你愛進房間不進，生病了自己想辦法，別想老娘出一分錢！”

她一邊嘀咕着一邊關了門：“讓你讀書就不錯了，老娘沒讀過書大半輩子不是一樣過了？自私的狗東西，你以為我們家只有你這個賠錢玩意兒呢？你弟弟……”

少女愣住。

随着卧室門慢慢合攏，客廳裏的光線漸漸的消失，躺在冰涼地板上的少女，瘦弱的身體逐漸被黑暗吞沒。

……

“你爸呢？沒在家？”

江淮一只手撐着下巴，一只手百無聊賴的翻着作業，回：“他回公司啦，他不出意外，一年365天有350天都是在公司的，他……”

他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些許，臉上卻還是半點不在意的樣子，“他不想見到我嘛，昨天說不定還是我小姨硬把他從公司裏扯回來的呢。”

網線那邊的學神哥哥沉默了一會兒，江淮都要覺得他要來安慰自己一下了，卻聽見那邊的學神哥哥冷漠地一批地說：“小瘋子，翻回去。”

“……”

江淮默默地把作業往前面翻了一頁，手指動了動，還不死心地企圖遮住沒做的地方。

“手拿開，”蘇北冷笑了一聲，“這兒怎麽沒做？”

江淮的視線左瞟右瞟，就是不看一眼手機屏幕，半晌，嘴裏才低聲吐出了幾個字：“不會做。”

“不會做不能打電話問我？”

聞言，江小瘋子頓時立起了隐形的貓耳朵，茶色的丹鳳眼裏都多了些水汽，偏偏這樣了，這小瘋子還要裝作淡定地撩撥人：“哥哥，你是不是舍不得我，想我想得不得了？”

“……”

蘇北沒能把這一句話和上一句話連起來，但這卻絲毫不妨礙他接着騷。

他淡定地揚了揚唇，還特地壓低了聲音：“是，舍不得你，想你得不得了。”

他特意壓低的聲音通過網線傳過來，性感得不得了，江淮聽得半邊身體都軟了，卻還繃着一張臉繼續說：“要是遇到不會的就給你打電話，那這電話可能挂不了了。”

“……”

這話直接把蘇北心裏的一腔柔情給憋了回去。

他跟着繃着臉，示意江淮把作業往後面翻。

江小瘋子把人話給堵了回去，心裏得意，連帶着唇角都向上翹了翹。

他在男朋友看不見的地方抿了抿唇，臉上酒窩卻格外的明顯。

過了一會兒，蘇北讓他停了翻書的動作，手指輕輕點了點桌面，發出了“噠嗒”的聲音，“從這兒開始，連着這一章的題全部做完，明天晚上這個時間做完，不會做問我問陳……”

江淮茶色的眸子晶亮地看着他，他又從容不迫地把後面個字咽了回去，重複：“打電話問我。”

江淮等他說完，慢吞吞地伸出手往後面翻，翻到男朋友嘴裏說的“這一章完”的時候，身體一僵，又慢吞吞地問：“哥哥，明天是不是沒有別的作業了？”

男朋友輕聲笑了一下，懶洋洋地回他：“做夢呢？”

“……”

他翻起“這一章”手指搓了搓，語氣十分的謹慎委婉：“明天物理作業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蘇北唇角微揚，一雙桃花眼帶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多，相信自己，你做的完。”

“……”不，我十分肯定我做不完。

他皺着眉想了想，一會兒過後，茶色的眸子又直直地看向了屏幕，手指慢吞吞地摸到了自己的衣角，淡定地“威脅”：“哥哥，我再給你個機會，作業少點。”

蘇北挑了挑眉稍，也淡定地回：“不行。”

江淮慢吞吞地掀起了衣角，繼續威脅他：“你作業不少點。我就脫衣服了。”

作業不少點，就脫衣服給男朋友看。

——這算什麽威脅。

蘇北失笑，“你脫。”

因為房間裏開了空調，江淮就只穿了兩件，他幹脆利落地脫了外面件灰色衛衣之後，身上就只剩了一件白色的襯衫。

少年烏發細軟，白皙的耳朵尖兒微微泛着紅，臉上還繃着的，假裝着淡定。

他身上的襯衫扣子系到了最上面，細長的脖頸沒入了白色的衣領，又純又欲。

蘇北手指微動，卻還是一臉淡定地看着他，“繼續？”

江淮又慢慢地解開了最上面的那顆。

少年的皮膚白得反光，襯衫也是奶白色的，一時間竟讓人分不清楚哪種白色更誘惑人。

少年脖頸的線條延伸入襯衫裏，硬生生，明晃晃地勾出了人的窺探欲。

蘇北喉結滾了滾，沒再說話。

江淮解開了下面第二顆，半截鎖骨若隐若現地探出來，像玉一樣，勾人得緊。

蘇北的視線倏地落到了他的鎖骨上，眸色深了很多，一雙桃花眼宛如一汪深潭。

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都啞了，“淮淮，別……”

江淮解開了第三顆扣子。

少年整截鎖骨露了出來，蘇北只匆忙地瞥了一眼，身體某個地方就出現了明顯的變化。

他幾乎是帶着狼狽地一下把手機扣在了桌面上，呼吸聲明顯且急促：“淮淮……衣服穿好。”

江淮停了動作，手還放在下一顆扣子上，耳朵已經紅透了，卻還假裝着淡定地讨價還價：“哥哥，作業少點。”

蘇北啞着嗓音重複：“衣服穿好。”

江淮眸子裏都泛起了水霧，但是他抿了抿唇，硬是吐出了一個字：“不。”

“……”

蘇北氣笑了，幾乎是一字一頓地，明顯的發了狠地說：“衣、服、穿、好，另外，給我等着。”

然後，他就挂斷了視頻。

“……”

“哦。”看着手機屏幕，江淮遲遲地應了一聲，又慢吞吞地趴在了書桌上，只露出了一雙紅通通的耳朵尖兒。

作者有話要說：蘇北：給我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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