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Day6

梁修轉過頭不去看戰沖,開始關心鄧川鵬的傷勢,并且嘗試和鄧川鵬溝通。

童羽看了眼現在的情況,知道用不上自己,很快小跑着跟着戰沖去。

梁修一直保持着很好的态度,但鄧川鵬正在氣頭上,盡管說話很困難,但一直在強調“垃圾”和“告你們”這兩個詞,根本不肯配合。

好在陳力還在幫忙安撫,不至于讓梁修那麽為難。他也感覺不好意思,本來他是好心,可現在鬧成了這個樣子。

鄧川鵬鬧了一會兒便沒了力氣,靠着病床上昏昏欲睡,但意識倒是出奇地堅定,不停表示一定要告戰沖。

不一會兒之後,鄧川鵬的父親和弟弟來了,梁修又耐着性子給他們解釋道歉,這兩人倒是挺冷靜,似乎也是知道自己家這位是個什麽德行,便同意了協商解決,告訴梁修先回避,他們一家人需要好好商議一下怎麽辦,明天再通知見面。

這時候天邊漸泛出晨光,梁修本來應該搭乘的飛機,可能已經準備返航了。

離開病房走出住院大樓,梁修就看到蹲在路邊上的戰沖,他衣服頭發都亂蓬蓬髒兮兮的,特別狼狽,童羽直挺挺地站在他身邊,就像是在遛狗似的。

倆人都垂頭喪氣,滿臉都是沮喪。

梁修心裏煩躁,根本不想和人說話,于是在原地站了會兒冷靜下,然後給小妹打了個電話。把自己現在的情況說了一遍,告訴她,自己有個很好的朋友出了事,現在不能回家。

小姑娘聽到就氣急了,委屈地直鬧,後面聲音都帶了哭腔,把電話丢給了老二,不肯理梁修。

梁修心裏也難受地不行,畢竟一年沒有回過家,說好這次會回去的,可現在卻弄成了這樣。

老二聽完梁修的解釋,倒是很冷靜,詢問了梁修有沒有參與打架,有沒有受傷,再得知否定答案之後,他便安心了下來,告訴梁修不用擔心,他會安撫小姑娘,也會給家裏解釋清楚。

對比一下自己家這懂事聽話的小子,戰沖簡直就是個十歲以下的暴力熊孩子。梁修嘆了口氣,轉過身去,然後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後六七米遠的戰沖。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看見了自己,然後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身後。

梁修輕輕皺眉,這一個輕微的面部表情,卻在戰沖的心裏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剛才他聽到了梁修電話的全部內容,于是心裏又難受又愧疚。他特別後悔自己的沖動,簡直想抽自己兩個大嘴巴。害得梁修回不去家就算了,還浪費他的錢,他掙錢多辛苦啊,那麽節儉,肯定都心疼死了,表情都能看出來。

戰沖從來沒見過梁修對自己露出這樣失望的眼神,他是真的非常生氣。

早知道會這麽糟糕……自己受點委屈算什麽呢,被羞辱算什麽呢?就是該忍過去啊,何必在梁修那麽高興的時候,給他找那麽大的麻煩?萬一梁修一生氣再也不搭理自己怎麽辦?

戰沖心裏特別害怕,他想和梁修說話,但又不知道說什麽,踟蹰不敢向前,就那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梁修看着他那倒黴的樣子,真是想罵他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沉默地去保安室取回了行李箱,繼續冷着臉往前走。

現在才六點過,車都打不到一輛,梁修便拖着行李箱往家的方向走,昏黃的路燈光把他的身影拉的特別長,三個闖了禍不敢開口的破孩子就在他身後跟着,誰也都不敢說話。

戰沖看着那個背影好一會兒,突然跑上去,走在他的身邊,小聲說:“行李給我拿吧。”

梁修停下腳步,側頭看了看戰沖,火大得不行,好多罵他的話都到嘴邊了,又覺得說出來都是浪費。

戰沖原本就是這樣任性暴躁的人,罵他能有什麽用?

梁修沉默着,看着前方。

戰沖伸手去拿行李箱的把手,但梁修的手也沒有放開,倆人一時間就那麽對峙上了。

“太沉了,給我吧。”戰沖又說了一遍。

梁修用生硬的動作拒絕戰沖,用力拿着自己的行李箱,繼續往前走。戰沖心都快碎了,突然用顫抖的聲音喊道:“修哥……”

梁修頓時有點愣,這是戰沖第一次這樣叫自己,而且還是這麽充滿了依戀的聲音,讓梁修格外慌張,他一下就放開了手,被戰沖拿走了行李箱。

“修哥……”戰沖又叫了一聲,黑漆漆的眼睛閃爍着,像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這樣的眼睛總是讓梁修心慌,他立刻別過臉,丢下行李箱就準備往前,戰沖伸出一只手拽住了梁修的一點兒衣角,急切地說:“修哥,你別生氣,我、我錯了,你別不理我……”

梁修猛地有種感覺,像是有人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胸口,讓他的心髒不停地輕輕發顫,然後渾身的皮膚都跟着戰栗,那種感覺實在是無法言說,總之他沒辦法拒絕戰沖的示弱,也根本就沒辦法再責怪戰沖。

這麽容易動容的自己,實在是氣人。梁修一邊心疼自己,又一邊心疼着戰沖,內心非常矛盾,他輕輕瞄了戰沖一眼,然後持續往前,卻沒有再說拿回行李箱的事情。

戰沖摸不準梁修的心思,只好提着行李箱,亦步亦趨地跟着。

後面兩個吃瓜群衆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麽,就覺得前面兩個人氣氛有點怪,那昏黃路燈光下兩個并肩走着的人,看上去居然那麽般配,簡直像拍電影似的,而他們兩個多出來的人,根本就不能進入那個浪漫的畫面。

四個人就這樣走了半個多小時,終于到家了,梁修累得要命,就想洗個澡解乏,可不開眼的戰沖還跟着,差點跟進浴室,然後被楊正軒罵着“臭流氓”給拽了出來。

接着戰沖就在沙發上坐着呆了,聽着浴室裏傳來的水聲,腦子就變成了一團漿糊。

一會兒梁修洗完了澡出來,他又想跟上去,可梁修很快就走進了卧室,“啪”的一聲鎖上了門。

楊正軒簡直覺得戰沖把腦子給弄丢了,傻逼得他直翻白眼。

“你跟着修哥幹嘛呢!你沒看他在生氣啊!”楊正軒走上去,要把戰沖給拉走。

戰沖說:“他不和我說話,我着急。”

“是我也不想和你說話……煩人。”楊正軒說着就去拉戰沖的手,把他給往客廳裏拉,說想和他談談錢的事情。

戰沖這才想起,媽的,錢啊,錢。

三個人湊了湊,總共就湊出來三千多,毛票都算上了。這連醫藥費都不夠,更不要說賠償,那孫子肯定指着這個坑戰沖他們一筆呢。

上哪兒找錢去?

三個人互相望着,滿臉都是愁雲慘淡,楊正軒氣不過,一巴掌拍在戰沖的背上,正想臭罵他,突然聽到戰沖“啊”的一聲慘叫。

“怎麽了?”楊正軒瞪大了眼睛。

“操!媽的,不知道疼啊!”戰沖把上衣給掀開,露出了背上和腰上的淤青傷痕。

剛才打架的時候,完全是他單方面按着鄧川鵬猛揍,這些傷不是鄧川鵬給弄得,而是拉架的楊正軒和童羽給踹的。

“啊,你這是怎麽了?”童羽驚呼起來。

戰沖罵罵咧咧地道:“就你倆踹的呗,那傻逼傷不到我,自己人倒把我給弄成這樣了。”

一看他這樣,楊正軒想罵的話都說不出來,唉聲嘆氣地帶着童羽去自己的房間。

大家都一夜沒有睡,累得不行,什麽事情都只能等休息之後到醫院再談。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那傻逼打算坑他們多少錢,如果還要很多的話,只能後面再想辦法。

一會兒隔壁就傳來了童羽和楊正軒的呼嚕聲,但戰沖就是始終睡不着,倒不是擔心鄧川鵬,就是擔心梁修生自己的氣,滿腦子都是他。

就在戰沖一心一意想着梁修的時候,梁修就坐在書桌前檢查自己的存款。

還剩下四萬多。

這些錢梁修從高中就開始存了,留着就是應急的。雖然不算多,但能解燃眉之急,算算賠償和醫藥費,怎麽也該夠了。

把這錢暫時給戰沖他們,梁修倒是一點都不會擔心他們不還。他們都很仗義,也知道自己情況,幫了他們,他們會記得。

接着梁修就躺在床上發呆,但一直沒辦法睡着,因為屋子本來就小,隔音也不好,那三個又嗓門超大,在外面着急湊錢他一直都聽着。他沒想現在就出去告訴三人別擔心,畢竟闖了禍還是得教育,于是便任由破孩紙們幹着急。

不過聽到戰沖受傷,梁修一下就不淡定了。

剛才一直沒看出來戰沖疼,傷得重不重?梁修豎着耳朵聽他們的動靜,又過了很久聽到呼嚕聲,猶豫地起身,還是想去看看戰沖的傷怎麽樣。

梁修小聲起床去了隔壁,想偷偷看看,戰沖睡覺一向睡得死,應該不會發現。

結果戰沖沒睡,只是躺着,見梁修過來,立馬就從床上彈起來,瞪大眼睛看着梁修。

他沒穿上衣,梁修很清楚地看到他身上好幾處淤青,還有脖子上被鄧川鵬用指甲撓出的血痕。

“修哥。”戰沖小心地叫他,喃喃道,“我以為你生氣不理我了。”

梁修一看那些傷,也顧不上生氣,湊近看了幾眼,挑起眉毛道:“怎麽弄成這樣了也不吭聲?”

戰沖說:“都是些小傷而已,不礙事兒的。”

梁修沒回答,轉身走出了戰沖的卧室,戰沖一下急了,又喊了一聲:“修哥!”

梁修仍然冷冷地說:“待着別動,我去拿醫藥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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