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這一天是Ethan又最最開心的一天。為什麽是又？因為和小叔公做點心的那天他也最開心。下午5點鐘，他們就從樂園裏出來了。雖然他還想繼續玩，但他并沒有因此而失望。小叔公說了，以後還會再帶他來玩的。這次沒有玩到的項目可以留到下回再玩。爺爺奶奶不能帶他來玩沒關系，爹地不能帶他來玩沒關系，姑姑沒有時間帶他來玩沒關系；媽咪不知道在哪裏也沒關系，他有小叔公就夠了。小叔公說他會一直一直住在香港，不會出國，那就意味著小叔公會一直在他身邊，他太高興了。

今天不僅來了他渴望了許久的迪士尼樂園，還吃了他渴望了許久的漢堡薯條。爺爺奶奶、爹地姑姑都說漢堡薯條是垃圾食品，從來不給他吃。他只有過一次幼稚園的小朋友過生日，請他去吃飯的時候吃過漢堡薯條和雞塊。今天小叔公給他買了兒童餐，還有雞塊雞翅。小叔公說他也很難得吃到一回，趁著沒有人管他們一定要吃到夠。嘻嘻，這樣看來他和小叔公算是一國的喽。他會聽小叔公的話保密的。小叔公為什麽現在才出現呢？如果小叔公早點早點回來就好了。小叔公，不要離開Ethan，不要像媽咪那樣總是離開Ethan。

車上，林無意輕輕撫摸小侄孫的腦袋。累壞的孩子躺在他的腿上睡著了。往常略顯沉默內向的小臉上帶著明顯的滿足和玩了一天的喜悅，當然，還有疲倦。

這才是小孩子應該有的表情嘛。林無意輕拍小侄孫，讓他更好睡。家裏的三個小侄孫都沒有媽咪。看到Ethan他就彷佛看到了Andrew和Ryan以後的樣子。於鴻和於之一樣嚴肅，甚至還多了些冷漠，Andrew和Ryan只怕比Ethan更可憐。可憐的孩子，不怕不怕，小叔公疼你們。一定不會讓你們的爹地“虐待”你們。

呼了口氣，林無意全身放松地閉上眼睛。他也很累。昨晚沒睡好，今天又很早起來了，還玩了一天。對他這種不愛運動的宅男來說，這樣的玩樂很勉強。但不管多麽勉強，看到Ethan的笑容他就一點都不覺得累了。林無意的嘴角勾起，他小的時候爸面對他也是這樣的心情吧。哪怕精力和體力不允許，只要他想，爸就一定會陪他玩陪他鬧，還會陪他玩作戰游戲，即使閃了腰都無所謂。

林無意握住小侄孫的手。爸，在他們沒有媽咪之前，我會照顧好家裏的小朋友，讓林家在他們這一代的手上更加壯大。爸，你就放心吧。

爸……我好想你啊……我想起了你帶我到美國的迪士尼樂園玩。那時候香港還沒有，你特地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跑到美國帶我去玩，慶祝我的生日。爸，那天，你一定也很累很累。林無意又看到了爸爸滿足的笑容，他知道，不管爸多麽累多麽辛苦，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只有滿足和快樂。

爸，不要擔心我，我會很好很好的。你看，於之他們這麽關心照顧我；Ethan也這麽喜歡我，我有信心Andrew和Ryan也會喜歡我。我在家裏還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還會任性地過我想要的生活。所以，你一點都不用擔心我，你只要時常到我的夢裏見見我、和我說說話就好了。

爸，我真想你。意識漸漸模糊，林無意帶著對父親的思念也睡著了。

※

聽到傭人說兩人回來了，林於之馬上離開客廳出去。汽車停在別墅的門口，林於之上前打開車門，彎腰一看，他的眼裏閃過淡淡的疼愛。先輕輕地把睡熟的兒子抱出來交給司機，他鑽進車內一手扶起熟睡的另一人，輕喚：“無意，無意，醒醒，到家了。”

“唔……”

林無意匝巴了匝巴嘴，往林於之的懷裏一靠，不動了。

車裏太窄，不好抱。林於之不得不又出聲：“無意，醒醒，先下車。”

“唔……”

林無意的眼皮艱難地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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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先下車。”

林於之拖著林無意下車，林無意的上半身挂在他身上，被動地下了車。終於把人帶下車，林於之轉身彎腰，傭人過來幫忙，林於之把人背在了背上。

林無意在林於之的背上蹭了蹭，不動了。兒子已經被司機先抱走了，林於之吩咐管家把車裏的東西拿出來，他背著明顯累壞的人回屋。林龐麗雲和林照東都在家，也看出來林無意很累，兩人和林於之一起上樓。林於之的卧室門開著，Ethan已經在床上了。林龐麗雲快步走過去給孫子脫衣服。林於之把林無意放到床上，給他脫了鞋、脫了襪子。

“把無意的短褲給他脫了，不然他睡得不舒服。”

林照東交代了一句，讓妻子和他出去。門關上，林於之很自然地脫下林無意的運動短褲，然後給他蓋好夏被。林無意翻個了身，舒服地睡了。

從床頭櫃的紙巾盒裏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林無意額頭上的薄汗，林於之看了他一會兒走到窗邊拉上窗簾，出去了。

下樓，神色平靜地來到客廳，林於之詢問等在客廳裏的兩位保镖：“他們今天玩得怎麽樣？”

保镖把兩人這天在迪士尼樂園裏玩了什麽詳細地說了一遍，還很過分地把兩人中午吃快餐的事抖了出來。林龐麗雲和林照東聽的是搖頭笑，林於之道：“以後他們出去要吃就讓他們吃，不過你們要提醒無意少吃。”

“好的。”

“今天也辛苦你們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保镖離開了。林龐麗雲嘆息一聲，欣慰地說：“真是辛苦無意了。沒想到他這麽有心帶Ethan去迪士尼。說起來也是慚愧，家裏誰也沒帶Ethan去過迪士尼。於惠說過幾次，每次都臨時有事取消了。我越想越覺得我們這些做親人的愧對無意。”

林照東開口：“這也是爸爸為什麽那麽疼他的原因。”接著他問長子：“無意是不是到家裏來住了？還是還要回你姑姑那邊？”

林於之道：“他最近要整理随筆，本來他是他要去於鴻那邊，於鴻那邊安靜。我生病，他想著沒人照顧我，就過來了。我已經沒事了，還是讓他到於鴻那邊去，家裏人多，他靜不下心。他難得有自己想做的事，我們不要打擾他。”

林照東和林龐麗雲點點頭，林照東道：“那你告訴Ethan，這段時間也不要去打擾無意。你爺爺生前曾提過他平時喜歡寫點東西，這需要安靜的環境。你生病，無意還要來照顧你，我覺得很對不起你爺爺。”

“爸。”林於之蹙眉，嚴肅道：“無意這麽做是因為我是他的親人，你這樣說是否定他對家人的心。”

林照東馬上說：“你說得對。你不是說要陪無意回法國嗎？什麽時候走？”

林於之的臉色恢複正常，說：“他還沒有定。等他整理完随筆我再問問他。”

林照東點點頭。弟弟和家裏的幾個孩子年齡相差不多，他放心地把弟弟交給這幾個小輩。

林無意和Ethan睡死了，大家也不叫他們，先去吃了晚飯。晚飯過後，林於之就回了房間。他的燒已經完全退了，就是身上還有點沒力氣，喉嚨還有些痛。吃了藥，林於之拿了本汽車雜志窩在卧室的躺椅上看，看看有沒有什麽新款的環保型“小車”。

手機震動，林於之拿過手機接聽。

“於鴻。”

“回來了，剛回來。兩人都累了，在車上就睡了。”

“現在在我房裏，還在睡。”

“我身體已經OK了。Ethan明天要上幼稚園，你中午來接他吧。他要整理随筆讓他安安靜靜地整理。我會叮囑Ethan不要去打擾他。你也告訴於舟和笑微，給他時間專心做自己的事。”

“我最近都會住在淺水灣主宅這邊。”

“他今天偷偷去吃了快餐。他在你那邊，中午你又不在家，難保他不會去吃快餐。吃一兩次沒什麽，不能讓他經常吃。”

“‘風筝’周一召開股東大會？於舟準備得怎麽樣？”

“嗯，他有信心最好。至於那位股東是不是無意你讓他也別一直糾結，以後總會知道的。”

“好。那就這樣，挂了。拜。”

床上的一大一小絲毫不受“噪音”的影響。Ethan縮在小叔公的懷裏，林無意緊緊摟著小侄孫，下巴抵在小侄孫的腦袋上。林於之看了兩人幾眼，接著繼續他手上的汽車雜志。卧室的沙發上堆放著兩人今天在迪士尼的戰利品。林於之沒有去看林無意都買了些什麽。對他來說，或者說，對林家的人來說，林無意肯出去花錢是件好事。

※

沖完澡，沈笑微沒精打采地從樓上下來。小舅走了，他只覺得家裏異常冷清，做事情也提不起什麽勁。今晚林照貞夫婦有飯局，沈笑微沒跟著去，家裏只有他和老妹在。走進客廳，就見妹妹捧著平板專心致志地看什麽，想起老媽跟他說要他多注意妹妹，沈笑微在妹妹身邊坐下，問：“在做什麽？你今天不是去做什麽調查嗎？調查得怎麽樣？”

沈茹微對哥哥笑笑，說：“老師給我們一周的時間做調查，明天還要出去。中午和同學吃飯的時候有一位女同學向我推薦一位法國知名作家的作品，我在找他的書。我同學說不看這位作家的書會遺憾終身，我想買幾本送給小舅。”說到這裏，茹微很有興致地湊近哥哥，“這位作家的筆名翻譯過來叫‘風筝’哦。我記得於舟表哥的新公司就叫‘風筝’吧，是不是很巧？”

沈笑微愣了。茹微接著說：“我在網上搜索這位作家的資料，文學界對他的評價非常高。除了諾獎之外，歐洲和美國的文學界大獎他幾乎都拿遍了。可是很奇怪的是網上竟然沒有他的照片！”茹微指著平板上她正在看的資料說：“你看，哥。網上關於他的資料都沒有他的真實姓名。只說他的筆名叫Cerf-volant，居住在法國的一個小鎮。吶，也沒說是哪個小鎮。他是雙魚座、O型血，年齡30歲，和小舅一般大呢，星座好像也跟小舅一樣吧。嗯，其他有關他的資料就沒有了，剩下的就全部是他的作品介紹。他寫小說、詩歌、散文，還寫劇本。我才知道‘藍色米爾’這部舞臺劇竟然是他寫的。是一個很厲害的人。就是太低調了。媒體上有關他的報導都說他很低調。我剛才進他的官方網站，但都是法文，我看不懂。我對他越來越好奇了，不知道小舅看不看這位作家的書。”

沈笑微的眼神暗沉，他拿過妹妹的平板，翻看這位作家的資料。沈茹微仍自顧自地說：“我想這位作家一定有什麽苦衷所以才這麽低調。不然這麽知名的作家怎麽會一張照片都沒有？也許他毀容了，或者是殘疾人？他每次得獎都是他的助理替他領獎，很奇怪吧？更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人因此不滿，也沒有人說他高傲什麽的。啊，我還沒看他的書就已經對他好奇了，我一定要買幾本他的書看看。不過我同學說他的書法文版的才最有味道，我在想要不要買法文版的然後讓小舅給我翻譯。”

說了半天都沒聽哥哥回應一聲，沈茹微這才看向哥哥，随後小心地問：“哥，你怎麽了？”

沈笑微眉頭緊鎖，神色嚴肅地盯著手上的平板，手指滑動，翻看一條條有關Cerf-volant的新聞和資料。翻了好幾頁，他猛地扭頭，吓了茹微一跳。

“香港的書店有沒有這位作家的書？”

沈茹微被他哥的樣子弄得有點緊張，她咽了咽嗓子：“我同學說香港的書店這位作家的書不多。”

沈笑微看了看客廳牆上的鐘表，放下平板騰地站了起來：“我們去書店！我去換衣服，你也快去，五分鐘後出發。”

“哥？”沈茹微糊塗了。

“先別問。等我弄清楚了再告訴你，快去換衣服，書店現在還沒關門。”

急躁地拍了下妹妹，沈笑微拔腿就跑。被老哥弄得一頭霧水的沈茹微想了想也起身快速上樓回房間換衣服。

五分鐘後，沈笑微從樓上沖了下來，很快茹微也下來了。沈笑微開車，拉著妹妹直奔中環的書店。茹微是滿腦袋的問號，而沈笑微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卻有些不受控制的顫抖，心跳更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可能麽？可能麽？！

一路飙到書店的門口，沈笑微停了車拉著妹妹就往書店裏跑。這輩子他都沒有這麽積極地來過書店。在書店的搜索區查詢Cerf-volant的著作，令兩人驚喜的是這裏竟然有！查詢到這位作家的書籍在三樓，沈笑微又拉著妹妹的手直奔三樓。他甚至等不及電梯把他送上去，而是一路踩著上升的電梯加快速度。茹微氣喘籲籲地被哥哥拉著跑，只覺得呼吸不上來了。

20分鐘後，拉著妹妹又一路跑下來的沈笑微快速結了賬，帶著妹妹回家。車上，沈茹微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看了。沈笑微把書店裏有關Cerf-volant的作品全部掃走。不管是詩集還是散文集還是小說，作品上有關Cerf-volant的簡介都有這麽一句話——我是一只被人牢牢牽著的、自由自在飛翔的風筝。

回到家中，沈笑微抱著書就沖進了卧室。沈茹微拿著她在看的那本書直接窩進哥哥房間的沙發裏。她有些明白那位同學的話了。不看Cerf-volant的書，一定會後悔終身。

“哥，我要學法語！”

沈笑微沒空理會妹妹，他翻開了一本Cerf-volant的散文集——《咖啡屋》。

淩晨1點，已經睡下的林於之被震動的手機鈴聲吵醒。他擰眉打開臺燈，拿過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他的眼裏浮現不悅。扭頭看一眼身邊的一大一小，林於之掀開被子下床，去了浴室。

“笑微，這麽晚打電話有什麽事？”

“大表哥！你快來我這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說！有關小舅的事！”

沈笑微把電話挂了。

林於之的心裏一突。在原地站了兩秒鐘，他迅速出了浴室去換衣服。同一時間，接到沈笑微電話的林於鴻和林於舟都從床上起來，快速換了外出的衣服，直奔沈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