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喝一口咖啡,漢納·瓊斯吐了口氣,滿含思念地對站在窗邊的一人說:“好懷念迪安煮的咖啡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喝到他煮的咖啡。唉……”
窗邊的人轉過頭,微微一笑:“迪安不是說要回法國嗎?等他寫完稿子應該就可以見面了。”
瓊斯失望地說:“他回法國是因為以後再也不會回法國了。奧利佛,你說迪安以後會不會漸漸和我們疏遠了?他不讓我們去香港看他。”
奧利佛·喬斯走到瓊斯身邊坐下,道:“迪安很懶,但絕不是會放棄朋友的人。如果香港的媒體不再那麽關注他,他同意我們去香港看他。”
瓊斯湊過去,需要得到對方支持地問:“其實香港的媒體也不一定會認出我們吧。我們有那麽有名嗎?”
喬斯笑笑:“你可以試試。”
瓊斯的雙肩跨下:“算了。當我沒問。”
喬斯拿起自己的咖啡喝了一口,說:“其實我們還是有很多機會去香港的。”
“什麽機會?”
“‘紫蘿蘭學院’如果與‘風筝’傳媒有商業上的往來,那我們不是就有大把的機會去香港了?”
瓊斯的雙眼頓時發亮:“對啊!我怎麽忘了這個!”
“所以,”喬斯拍拍瓊斯的肩膀,“我們的大畫家是不是可以考慮在香港開個人畫展?”
瓊斯一把摟住喬斯,哈哈大笑:“我真是太笨了,居然沒有想到!奧利佛,還是你聰明!啊,我們有太多太多地方可以和香港方面合作嘛。”
“那漢納·瓊斯先生可以開始準備了吧?你今年可是一幅畫都沒畫出來呢。”
瓊斯一掃之前的頹廢,拍胸脯保證:“等見過迪安之後我保證三個月內把畫展需要的畫全部畫出來。啊,我已經有靈感了,我去打草稿。”
一口喝完咖啡,瓊斯起身跑了。看著他離開,奧利佛·喬斯優雅地喝了一口咖啡,不擔心自己的這位表哥今年沒有作品了。而坐在單人沙發上自始至終都沒有出聲的一名滿臉絡腮胡的男人這才開口:“那個郭田山會出售手裏‘風筝’的股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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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斯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說:“我會讓他不得不出售的。”
男人蹙眉:“如果林氏要他手上的股份呢?”
喬斯口吻随意地說:“林氏是林氏,迪安是迪安。我們和迪安是朋友不代表和林氏是朋友。我對他們能否真心接受迪安,能否照顧好迪安仍保持懷疑。林氏要郭田山手上的股份就要用足夠的資金來購買。當然,也許他們會發現迪安和我們的關系,不過我們的計劃不變。郭田山手上沒有那麽多資金,他壓上自己的房産來收購‘翔天’就已經沒有退路,如果他夠聰明,賣掉‘風筝’的股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男人沉聲道:“我現在擔心的是林家會利用迪安的身份。老先生離世,迪安答應老先生留在香港,他的身份不可能永遠保密下去。何況我看迪安對他的家人很信任,他不會輕易給人做便當、做飯吃。如果林家人背叛了迪安對他們的信任,迪安會很痛苦。”
“他還有我們。”喬斯的眼裏有了冷光,“湯姆叔叔,在我們最潦倒最失意的時候,迪安向我們伸出援手;那現在,就是我們保護迪安的時候。”
男人點點頭:“迪安還有我們。”
※
拇指揉開於鴻眉心的嚴肅,躺在床上的林無意笑眯眯地說:“我保證沒有什麽瞞著你了。”
抓住某人的手,側躺著和某人面對面的林於鴻不抱希望地說:“就算有你自己也不知道。”
唔……好像也是。林無意向前挪挪,林於鴻稍一用力,把人緊摟在了懷裏,不在乎自己的舉動會不會太親密了些。
“我以為你有什麽事會第一個找我。”這才是他最介意的地方。
“我問你你不會跟我說實話。”林無意安心地窩在侄子的懷裏,閉上眼睛,“於鴻,我有錢,還有一些很厲害的朋友,我能幫到你們,我也想幫你們。也許有的地方我需要你們的照顧,但我也可以照顧、保護你們,我是長輩。”
“你於我只是無意。很抱歉我無法對一個比我年齡還小的人生出面對長輩的尊敬。”林於鴻不想承認林無意的那些朋友大大超出他的意料。這個人,比他們以為的還要神秘,而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那只是我的年齡小。以後Ryan和Andrew都要叫我小叔公的。”不再排斥這個稱呼的林無意仰頭,在於鴻有著胡渣子的下巴上親了一口,“不要介意。這說明我很有魅力呀,看我的朋友多厲害。”
“你喜歡自己有魅力?”這個吻讓林於鴻的心情好了許多。
林無意馬上道:“那當然。我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香港小鎮的迪安。”
要說這人是自信呢還是臉皮厚?林於鴻摸上對方總是光滑的下巴,提醒:“你該睡了。”
林無意稍稍擡頭,在於鴻的臉上親了一口:“晚安。”接著,他指指自己的臉,“我的晚安吻呢?於之都給過了。”
於之?林於鴻湊過去在對方同樣光滑的臉上印了一口,心跳有點莫名地失衡。
“晚安。”
調整了一下姿勢,林無意閉上眼睛,安然地窩在侄子的懷裏。記憶中,爸爸的懷抱也是這麽寬厚、這麽溫暖的。
并不知道自己被人和爺爺比較的林於鴻緩緩閉上眼睛,這個人到底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林於鴻突然意識到,要想把這個人真正的、徹底地留在香港,留在林家,他們要做的還遠遠不夠。他察覺到了威脅,那些無意嘴裏的朋友帶給他的威脅。
并沒有想那麽多的林無意在把自己的好友一一向於鴻介紹之後就把這件事抛到了腦後。在他看來,他的朋友和侄子外甥成為朋友那是遲早的事。早上睡起來於鴻已經上班去了,林無意吃了早餐兼午餐,簡單收拾了一下房間,就又把自己關在了書房。
“小舅……竟然這麽厲害……”
正投集團的副董辦公室裏,沈笑微不可思議地吶吶道。一臉嚴肅的林於之和林於舟沒有出聲,但眼裏的意思相同。林於鴻冷聲說:“法國之行無意的這些朋友一定會來見見我們。‘紫蘿蘭學院’沒有通過我們,而是直接對郭田山施壓,他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他們并不信任我們。”
“我們不需要他們的信任。”林於舟最惱怒,“無意是林家人,他們也‘只是’朋友。”
沈笑微猶豫道:“如果我們和小舅的朋友關系不好,小舅會為難吧。看得出小舅很信任他們。”
林於之開腔:“無意是林家人,以後要定居香港,我們歡迎他們到香港看無意,也願意和他們有生意上的合作。我們沒有幹涉無意交友的權利,他們也同樣沒有幹涉無意與家人關系的權利,我想他們會明白這個道理。至於法國之行,我們是去陪無意處理他在法國的事情,我們表現出應有的真誠和禮貌就夠了,至於他們接不接受,是否信任,與我們無關。無意不可能再留在法國,這就是事實。”
林家在商界的影響力不比“紫蘿蘭學院”在歐洲的影響力小,而在政界的影響林家要高於“紫蘿蘭學院”,所以林於之絲毫不覺得林無意的那些朋友能給林家帶來什麽壓力。他們尊重無意的朋友,但對方也要同等地尊重他們。
沈笑微點點頭,於之表哥說得對。林於鴻道:“接下來郭田山一定會出售他在風筝的股份。我們買10%,剩下的交給‘紫蘿蘭學院’。”
“為什麽?”林於舟不解。
林於鴻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紫蘿蘭學院’會以無意的名義來收購郭田山手上的風筝股份。就讓郭田山以為我們和紫蘿蘭學院在競争好了。”
“‘輝來’占5%。”林於之要求道:“如果郭田山夠聰明,他最好離開香港。”
林於鴻不反對:“那我們各占5%。”
沈笑微不滿:“我呢?你們又把我排除出去了。別欺負我不姓‘林’。”
“你可以投資入股,我歡迎。”林於舟不客氣地說。
沈笑微冷哼:“我也要做‘風筝’的股東之一。”風筝代表著小舅,他絕對要占一份。
“随便你。”林於舟不反對。風筝對他們而言有了另一種不同的意義,笑微要投資,他樂意接受。
“風筝”的事就這樣被瓜分待定,而另一只風筝則埋首在書房裏寫他的詩集。第一本散文集的稿子已經發給卡羅琳了。林無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好像又回到了父親的身邊,在那裏,不僅有父親,還有哥哥姐姐、侄子侄女,他,一直都在親人的身邊,從未離去。
※
“風筝”公司的事情猶如一部電影,高潮疊起。郭田山收購“翔天”的計劃被半路殺出的“紫蘿蘭學院”打亂,資金并不雄厚的他不得不出售手中“風筝”的股份。哪知他這邊一抛出,那邊就被“輝來”和“正投”兩家集團買走10%,剩下的20%股份全部被一位神秘的法國人買走。郭田山抛出的30%的股份換得的資金扣除他要留下的在香港開公司的本金之外全部投到了“翔天”。令他沒想到的是,“紫蘿蘭學院”在他出售“風筝”股份後就退出了競争。他不僅比預料中多花了好大一筆錢收購了“翔天”,還失去了對“風筝”的影響權,郭田山不能不懷疑這一切都是林氏在後面搞得鬼。
但是他拿不出證據證明這一切是林氏和“紫蘿蘭學院”的暗中勾當。業界都知道“紫蘿蘭學院”幾乎不涉足亞洲的事務,他們也從來沒有和林氏有過商業上的合作,郭田山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紫蘿蘭學院”為什麽會出現。不過随後“紫蘿蘭學院”以遠低於他收購“翔天”的價格收購了內地的一家文娛公司後,郭田山只能自認倒黴,也許真如他手下說的那樣,金融危機讓“紫蘿蘭學院”開始把觸角伸向亞洲。
“翔天”的收購計劃打亂了郭田山的腳步,他又失去了“風筝”的大部分股份,郭田山開始重新考慮他的事業。“風筝”已經明确表明要加入“正投集團”,他已經失去了和“風筝”抗衡的資本。相比已經近乎飽和的香港市場,內地市場的前景更為廣闊,郭田山痛定思痛,決定留在內地好好發展他的新公司,待他有了一定的實力之後再殺回香港。就這樣,在這場争奪戰中敗北的郭田山去了內地發展,林於舟正式成為“風筝”新一任領導者。
“紫蘿蘭學院”在亞洲市場的退出就如他的出現那樣突然。在收購、拆分、轉手了包括日本、韓國等在內的幾家公司之後,“紫蘿蘭學院”又退出了亞洲市場,繼續專心於他們的歐美市場。對於這種本身就很神秘的公司的動向,大家看不透也就不再浪費精力研究。他們的退出讓許多亞洲公司松了一口氣。當然,這就是後話了。成為了一家上市傳媒公司老板的林於舟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捧個相機到處跑,而是紮紮實實、認認真真做起了事。
“風筝”正處於過渡期,如何讓股東恢複信心,如何讓風筝的股價上升都是他要解決的問題。就在這個時候,一通電話直接打到了林於舟的手機上。有著歐洲劇作界第一經紀人之稱的伊斯特·湯姆想通過林於舟的“風筝”公司,把法國知名劇作家Cerf-volant的經典劇目“藍色米爾”搬上香港的舞臺。具體的合作事宜,伊斯特·湯姆本人将在8月底到9月期間親自到香港和林於舟接洽。
挂了電話,林於舟的內心久久無法平靜。如果不是某個人最近要趕稿子,他一定會開車殺過去。那個家夥,真是讓他……想用力咬他的耳朵!
這些事,林某人都不知道。放暑假了,Ethan一直沒有去澳洲就是要等著小叔公寫完稿子和小叔公一起慶祝。他還要回法國去看朋友,時間緊迫。他現在都不散步了,每天除了吃飯他都窩在書房裏,連和於鴻聊聊天的時間都沒有。林無意要趕稿,林於鴻就擔負起了管家的職責。他每天下班會買一點新鮮的水果,有時候會不去公司讓鐘點工來家裏收拾。在林無意太過專心而忘了喝水的時候提醒他喝水。林於鴻是除了林老先生以外家中第一個見識到趕稿中的林無意是什麽樣子——嚴肅、認真、投入、充滿了激情,和平時的林無意有著截然的不同,但依然讓他移不開眼睛。
開門進屋,林於鴻換了拖鞋,一人從廚房裏出來态度恭敬地說:“林先生,晚飯已經準備好了。”
“嗯。你走吧。”
鐘點工解下圍裙,拿了自己的東西離開。這幾天林無意處在某種“瘋癫”狀态,連書房的門都反鎖了,林於鴻也不讓他做飯了。
喝了茶幾上一定會給他留的涼茶,林於鴻先去沖了個澡。來到書房門口,門果然鎖著,他輕輕敲敲門:“無意,吃飯了。”
書房裏的人沒有回應。不敢打擾對方的思路,林於鴻只能去餐廳先用餐。自從林無意交了詩集開始寫第二本散文集後,他整個人就有點不對勁。林於鴻一開始很擔心,後來江衣媛特別給他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林無意寫稿子的時候就是這樣,林於鴻這才放了心。可能也是怕於鴻擔心,林無意讓母親給於鴻打了這個電話,免得於鴻總以為他一個人躲在書房裏偷哭。
先喝了一碗味道一般的湯,林於鴻給自己盛了一碗飯。三天了,他都是自己一個人吃晚飯,只覺得很冷清,奈何某人在“閉關”,他只能忍耐。只不過鐘點工的廚藝太差了,等無意閉關結束他一定要讓無意給他做一頓大餐。
正吃著,書房突然傳來一人的大叫。
“啊啊啊啊——!”
林於鴻放下碗就往書房跑:“無意!”
書房的門開了,一人沖了出來,直接撲到了林於鴻的身上:“於鴻於鴻於鴻——我寫完啦寫完啦寫完啦——”
閉關出來的某人抱著林於鴻又是叫又是跳。被吓壞的林於鴻先是吐了口氣,接著嘴角有了笑容,抱住興奮的某人。
“寫完了?”
某人的雙眼亮晶晶,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的他重重點頭:“寫完啦。我要慶祝慶祝慶祝。”
“走,去慶祝。想吃什麽?”
“吃蝦吃肉!我去洗澡。你通知其他人,啊啊啊啊,我寫完啦,終於寫完啦。”
風一般地跑上樓,林無意洗澡去了。林於鴻看著他上樓,嘴角的笑容明顯。總算不用再吃那麽難吃的飯了。
拿過手機,林於鴻一個個通知其他人。約好在哪裏吃晚茶,林於鴻上樓。浴室裏傳來水聲,林於鴻看了看浴室的門,考慮要不要換成爺爺卧室的那種半透明的。
“無意,內褲什麽的先別洗了,我們出去吃晚茶。”
“沒關系,很快的。”
浴室裏,某人猶豫了一會兒把於鴻換下來的兩條內褲泡了起來。唔,叔叔給侄子洗內褲沒什麽吧,爸還經常給他洗內褲呢。唔,於鴻應該不介意吧。好像有一條是昨天換下來的,於鴻不會是打算丢到洗衣機裏去洗吧。那很髒的。唔,不管了,先洗了再說,內褲怎麽能脫下來不洗呢。
不過終於寫完了,接下來……林無意深吸了一口氣,他覺得從法國回來後自己應該有足夠的勇氣打開爸爸的書房和爸爸留給他的那套房子了。加油,無意!
林家和沈家大宅,接到於鴻電話的衆人立刻準備了起來。林於之打電話給酒樓的一位經理訂明天的包房,今晚先随便吃吃,明天要正式的慶祝。林於舟猛抽了幾口煙,今晚他要和無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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