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林無意很聽話地在第三天上了前往悉尼的飛機。林於之和林於鴻沒有搬回各自的公寓，仍留在老宅陪伴父親。林於舟推掉了許多攝影邀約，專心辦公司，趁著郭田山在內地的公司也是剛剛成立，林於舟在兄長的幫助下搶奪郭田山在香港的訂單。黎燕表現出了對林於舟絕對的支持，在林於舟去法國的這段時間，風筝公司全憑有黎燕坐鎮。沈笑微也變得十分的忙碌，送林無意上了飛機之後他就馬上返回了公司。和以前那個喜歡泡夜店的沈家大公子相比，現在的沈笑微簡直是變了一個人，讓他的朋友們大呼末日要來了。

坐在窗邊，看著香港離他越來越遠，最終被雲層遮掩，林無意從随身的包裏取出一個小畫本。從他回到香港，於之、於鴻、於舟和笑微一直都陪在他的身邊。現在離開了，機艙裏只有自己一個人，林無意覺得有些不适應。啊，習慣果然很可怕。對自己笑笑，他專心畫了起來。

正投集團副董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林於之看著遠處的天空，無心工作。有人敲門，他轉過身：“進來。”門開了，林於之的助理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

“副董，夫人來了。”

林於之的眼神沉了沉，繞過辦公桌走到沙發那邊。比林於之預料早了幾天回來的郭佩佩在單人沙發上坐下，林於之對助理說：“兩杯咖啡。”

一直在助理拿來咖啡前，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吩咐助理不要讓人打擾，林於之打破沉默：“離婚之後，我會把郭氏企業10%的股份轉移到你的名下。我在巴黎的私人別墅也會送給你。雖然我們的婚前協議我不需要付給你贍養費，但你畢竟是Ethan的生母，我還是會給你一筆錢。我想在媒體察覺之前辦妥離婚手續，既然你回來了，明天我會讓我的律師聯系你。”

郭佩佩摘下墨鏡，她畫著淡妝，但漂亮的容顏有些憔悴和為難。看著林於之嚴肅無表情的臉，郭佩佩咬咬嘴，問：“於之……你，是不是，要再婚了？”她原本想問這個男人是不是有喜歡的女人了，但想到自己沒有權利詢問，便換了一種問法。

林於之的氣息沉了幾分，郭佩佩馬上說：“如果，如果你有了想娶的女人，那我……”羞愧地避開對方的注視，郭佩佩低下頭：“如果，你還是單身，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

“你反悔了。”林於之淡淡地陳述出郭佩佩的內心。

郭佩佩尴尬地又咬咬嘴，然後擡頭懇求地說：“於之，你知道的，如果我和你離了婚，我父親絕對不會同意我和魯尼頓在一起。魯尼頓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一旦我和你離婚，我父親會立刻讓我回香港，讓我嫁給另外一個對郭家有幫助的男人。”郭佩佩的眼淚流了出來，“於之，我承認我不是一個好妻子好母親，但，如果你并沒有想要結婚的對象，我希望你還能繼續和我保持夫妻關系。我答應你，會經常回來看Ethan。”

林於之看著郭佩佩不說話，郭佩佩慌了。被林於之撞到的第二天她就悄悄回了香港。她以為林於之有了喜歡的女人，可這幾天她找私家偵探查探的結果是林於之不僅已經很久沒有去悅海軒，身邊更沒有哪個和他親密的女人，郭佩佩這才敢來求林於之。如果林於之确實有了女友，她就算不願意，也得同意離婚。

可是，林於之一直不出聲，就那麽看著她，郭佩佩心虛地低下頭，兩手絞著裙擺，也不敢再說什麽了。林於之收回目光，沉默地喝了口咖啡，這才開口：“佩佩，你是Ethan的生母，若非必要，我還是會給你留個面子。不過你好像忘了，你我的婚姻在你找上我的時候你就沒有任何的決定權。如果你願意好聚好散，我剛才許諾給你的一樣都不會少；如果你仍看不清……”林於之沒有把話說完，卻聽得郭佩佩膽寒，她驚慌地擡起頭，臉上血色全失。

林於之沒有看她，喝了口咖啡，又道：“我和你離婚與我有沒有女人無關，我想離，你就得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對我而言，你唯一的身份就是生下Ethan的女人。”他看向了郭佩佩，“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對Ethan來說，你這個母親早就和我離婚了。”

郭佩佩倒抽了一口氣。林於之的氣息瞬間變得冷厲：“看來我不需要給你休息的時間了。”

郭佩佩一時不懂林於之是什麽意思，卻見對方拿出手機給人打電話。當她聽到林於之讓律師帶離婚協議書到辦公室來事，她頓時一身的冰涼。郭佩佩想要阻止，林於之一個眼神過來，她跌坐回了沙發，一動也不敢動。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如此可怕的眼神，第一次認識到，這個男人根本不會因為同情而妥協。

挂了電話，林於之冷冷道：“你和別的男人要怎麽樣、能不能在一起和我毫無關系。佩佩，不要挑戰我的底線，你找人調查我的事，我不追究。再有下一次，我保證郭氏會從香港永遠消失。”

Advertisement

“呵！”郭佩佩全身僵硬，這一刻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是她能擺布的。她怎麽會天真的以為這個男人是她可以控制的？！

接下來，林於之沒有再和郭佩佩說話，甚至一眼都不看她。他回到辦公桌前處理公務，郭佩佩如坐針氈，卻不敢走。她再大膽也不敢拿整個郭氏開玩笑。她很後悔，她不該動了其他的心思，她應該乖乖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樣她還可以求林於之在父親面前替她求情。但她搞砸了。

慌不擇路，郭佩佩想到了兒子，猶如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她站起來走到辦公桌前，哀求：“於之，對不起，是我太自私了。看在我是Ethan母親的份上，你原諒我吧。我願意離婚，我願意。”

林於之不為所動地抛出一句：“等律師來吧。我要工作。”

郭佩佩身子一抖，沮喪地回到沙發那邊，坐好。眼淚湧出，而那個男人連看都不看她一眼，郭佩佩擦掉眼淚。她的眼淚只會招來那個男人更深的厭惡。

半個小時後，律師來了。當律師把離婚協議書放在郭佩佩面前時，郭佩佩面白如紙，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於之。離婚協議上只有一千萬港幣的贍養費，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可這個男人明明說給她郭氏的股份和巴黎的房子的！而且一千萬港幣，太少了！

林於之眼皮不擡地在離婚協議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這才對郭佩佩說：“在我決定和你離婚的時候我就讓律師拟定了兩份離婚協議書。如果你按照我們婚前的協議乖乖簽字，我會給你我許諾的，贍養費也會提高到上億港幣。如果你和我玩心機，那麽很抱歉。扣除我們結婚之後我給你的用度和花銷，這一千萬港幣我已是仁至義盡。”

“林於之！你不能這麽對我！”郭佩佩丢下協議書，拒絕簽字。

林於之看了眼律師，律師老神在在地說：“那郭小姐，我們只能法庭上見了。婚前協議書上，您和林先生離婚後，林先生不必付您任何的費用。而且在婚前協議書上，林先生在婚姻期間也不必承擔任何義務。如果林小姐不願意簽字，那這五年中林先生為你花費的所有費用您都得歸還。不僅如此，郭小姐還要賠償林先生婚姻損失費、精神補償費等費用共計兩億五千萬港幣。郭小姐是有夫之婦，卻常年不在家，在外面還有無數情人，對兒子也不聞不問，法官一定會判林先生勝訴。到那時，郭小姐不僅一分錢拿不到還要倒貼一大筆錢，您确定要鬧到法庭上嗎？”

郭佩佩渾身發抖。

林於之看看表：“我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

郭佩佩盯著離婚協議書，怎麽也簽不下去。她試圖做最後的努力：“我是郭家的小姐，你這麽對我就沒想過我父親嗎！”

“還有四分鐘。”

這個男人，真的一點都不顧慮郭家。郭佩佩只覺得自己陷入了絕境。

“還有三分鐘。”

一步錯步步錯，郭佩佩知道自己手上沒有任何和這個男人對抗的籌碼，她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問：“我可以，和Ethan通個電話嗎？”

林於之拿過手機，撥通悉尼的電話。電話接通後，他說：“讓Ethan接電話。”

郭佩佩的眼裏浮現希望，過了會兒，林於之把電話交給了她。郭佩佩一拿到電話就喊：“是Ethan嗎？我是媽咪！”

“……”對方不出聲。

“Ethan！我是媽咪，是媽咪啊！”

電話那邊這才傳來一聲不是很甘願的喊聲：“媽咪。”

郭佩佩幾乎要喜極而泣了。林於之毫不擔心地任她和兒子講電話。郭佩佩握緊電話，說：“Ethan，媽咪很想你，媽咪去看你好嗎？”

媽咪為什麽要來看他？Ethan的小臉皺起。

“Ethan！你聽到了嗎？媽咪很想你，媽咪想去看你。”

“爹地呢？”

“Ethan？！”

“爹地呢？”

“Ethan！你不想見到媽咪嗎？”

“爹地呢？”

Ethan不回應媽咪，只是問爹地在哪裏。郭佩佩看著電話，眼淚再次湧出。

“爹地！爹地！”

見媽咪一直不讓他和爹地說話，Ethan叫了起來。林於之從郭佩佩的手裏用力抽走電話：“Ethan。”

Ethan明顯喘了口氣：“爹地，媽咪要來看我？”

“你想見媽咪嗎？”

Ethan嘟嘟嘴：“媽咪為什麽要來看我？媽咪不是和爹地離婚了嗎？”

“爹地正在和媽咪辦理離婚手續。如果你想見媽咪，爹地會讓她去看你。”

Ethan抱緊懷裏的汽車，沉默了一分鐘，再次開口卻是問：“爹地，小叔公在不在？”

林於之的心窩一角柔軟了幾分：“爹地在辦公室，小叔公在家裏。”

“小叔公是不是還在睡覺？”

“嗯。”

“那小叔公有說什麽時候來接我嗎？”

“小叔公剛從法國回來，需要休息幾天，不過應該快了。”

“真的？”

“嗯。”

Ethan頓時笑開：“那爹地，小叔公來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哦，我要去接小叔公。”

“好。”

“那爹地再見。”

似乎不知怎麽回答爹地的那個問題，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Ethan直接就把電話給挂了。他一挂電話，陪在孫子身邊的林龐麗雲馬上問：“你媽咪要來悉尼看你？”

Ethan為難地說：“媽咪好奇怪。媽咪不是和爹地離婚了嗎？爹地說離婚後媽咪就再也不會回家了。”Ethan自動忽略爹地“正在”和媽咪辦離婚手續，在他心裏，爹地早就和媽咪離婚了。

林龐麗雲一聽很不高興，但還是忍著脾氣問：“你想見你媽咪嗎？”

Ethan也說不上來想不想，媽咪對他而言一直都僅是一個身份的符號而已。四歲的孩子還不大說得清自己的想法，又故伎重施地轉移話題：“我想小叔公，奶奶，你問問小叔公什麽時候來接我。”

林龐麗雲笑了：“好，等會兒你小叔公起來了奶奶打電話去問他。”

“一定要問哦。”叮囑了奶奶，Ethan抱著他的小汽車去找弟弟們了。小叔公說他是哥哥，要帶著弟弟們一起玩，他很聽話的。就等著小叔公來了之後誇他呢。

而在地球的另一端，郭佩佩失魂落魄地看著那紙離婚協議書，知道自己的希望全部落空了。林於之也沒說兒子不想見這個媽咪，兒子的舉動足以說明，他不需要再多言。林於之看看表：“時間已經過了。那我們法庭上見吧。”

律師聞言，就去收郭佩佩的協議書，郭佩佩一個激靈，按住協議書，哽咽：“我簽。”

律師看了眼林於之，對方微微一點頭，他放開了手。郭佩佩拿起筆，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林於之看著她全部簽完之後才淡淡道：“你父親那邊我會去和他說。我們雖然離婚了，Ethan始終是他的外孫，等Ethan長大了郭氏還是有人繼承。當然，如果你有了孩子，我不會讓他跟你的孩子去争郭氏。不過佩佩，Ethan是我唯一的兒子，你不要對他動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你好好過你的生活，我不會為難你；但如果你還不肯放棄，也不要怪我心狠。林家是我的底線，Ethan更是我的底線，你明白嗎？”還有那個人，是他必須要保護好的。

不明白又能怎麽辦？郭佩佩哭著點點頭。林於之讓律師收起離婚協議書，收起冷厲，恢複嚴肅，給了郭佩佩一句忠告：“如果你找的男人不能為你擋風遮雨，只會讓你獨自面對家裏的壓力，那就換一個吧。這樣的男人，不值得你托付。”

郭佩佩淚眼模糊地看向林於之，心中為他的這句話而震動。

“你回去吧，我會約你父親吃飯。如果你不能反抗他，那就去接受；如果不能接受，那就去反抗。”

林於之送客。郭佩佩戴上墨鏡，深深地看了他幾眼，起身離開了。她走後，林於之對律師道：“謹防郭佩佩不死心，不要讓她接近Ethan。”

“我知道了。”

※

紫蘿蘭學院，苦命的奧利佛剛開完會就要面對堆積如山的公務。公司雖然是大家一起投資開辦的，但除了他、克洛和湯姆大叔以外，其他人只負責分錢，根本不管公司的營運。唉，誰叫他放棄了本行轉而做商人呢。屁股剛挨著座椅，他的私人電話就響了。一看來電是老同學，他接起：“嗨，維斯特，怎麽好好給我打電話了？”

“是重要的事。喬斯，有人在查迪安在學校的情況。”

奧利佛的眼中立刻射出寒光：“對方什麽來歷？！”

“目前還不清楚，是通過學校的檔案聯網來查的，我已經攔截了。”

“能查出對方是從哪裏聯網的嗎？”

“我正在查。為了不讓對方起疑，我把迪安的遮掩資料給對方了。”

奧利佛眯了眯眼睛，冷聲：“查出那個人是誰！”

“我已經聯絡布瑞尼了，她說她會追蹤。”

“我現在就去學校。”

“好。”

挂了電話，奧利佛拿起公文包就走，也不管紐約的時差，他撥通了克洛的電話。十分鐘後，“紫蘿蘭學院”的成員全部知道了這件事。

此時是香港時間下午四點半，和郭佩佩正式離婚的林於之正在和律師、公司的公關部經理等相關人員讨論離婚後可能會面臨的一些情況。他的婚姻不是個人的事情，會牽扯到多個方面，甚至是公司的股票。當然，離婚對林氏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影響，影響最大的是郭氏。他要在離婚的消息發布出去之前做好萬全的準備。正讨論著，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副董，‘星煌公司’新聞部經理電話，在2線。”

林於之接聽2線的電話。

“林董，您好，我是‘星煌’新聞部經理，鄙姓曾。”

“曾先生。”

“是這樣的。我們發現孔氏的一個叫商浩洋的人在查林無意先生被媒體拍到的照片。他找到我下面的一位職員，因為楊董吩咐過不要曝光林無意先生的照片，所以我趕快打電話給您。不知您是否知道這件事。”

林於之的臉色瞬間變得和林於鴻一樣冷凝。

“我不知道。謝謝你告訴我。”

“應該的。我說我們這邊沒有，回絕他了。”

“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照片嗎？”

“這個我不方便直接問，不過聽他的意思好像也沒有幾張，應該是去那些小報社找的。我問過幾個同行，他們都沒有給。而且之前已經把照片的原始檔都删掉了。但報導出去的那些照片很難收回。”

“我知道了。以後有什麽情況還請曾先生能告訴我。”

“林先生太客氣了。有新的情況我會及時告訴您。”

“好。”

林於之剛挂了電話，他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他迅速接聽。

“林先生，是我，喬斯。”

“我正好也有事要找你。”

示意辦公室裏的幾個人先出去，林於之的眼裏是熊熊的怒火。半個小時後，林於之、林於鴻、林於舟和沈笑微分別開車離開公司，回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