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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無意正在夢裏吃香蕉，手機震動的響聲從床頭櫃的抽屜裏發出，剛睡下沒一會兒他的迷迷糊糊地拉開抽屜，取出手機。眯著的眼睛一看到來電顯示，他立馬清醒了。看一眼阿沙爾，林無意快速掀開被子下床，并接聽手機。

“克洛！”

林無意壓低聲音，沖進浴室。

“迪安，阿沙爾……在你那裏吧。”是肯定，不是疑惑。

聽著克洛沙啞憔悴的聲音，林無意心軟了，放柔聲音說：“他在我這裏。你呢？你在哪？我很擔心你。”

“……你，知道了？”

嘆息一聲，林無意道：“我知道了。阿沙爾很累，很害怕，又發著高燒，醫生給他打了退燒針，我給他上了藥，他現在睡得很沉。我很擔心你，克洛，真的很擔心，你在哪裏？”

“……”

“克洛？”

“我在香港，剛下飛機，我去找你。”

“你在香港？！”林無意急忙收聲，低喊：“你到香港了？！”

“嗯。我回家發現阿沙爾不在了，我急忙去找他，又發現他的護照不在家裏，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可能來找你，果然查到他買了到香港的機票。我在機場坐了好幾個小時，然後買了最快的一班到香港的飛機。迪安，我心裏，很亂，我需要你。”

“來吧，來吧。我等你，你知道我這邊的地址碼？”

“知道，你之前說過。”

“好，我等你。親愛的，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我不會對這件事有任何的想法，我只是很擔心你，擔心阿沙爾。”

“……好，見面再談。”

“好。我等你。”

挂了電話，林無意長長吐了一口氣。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好很多。克洛追過來了，那這件事就有了很大的轉機。定了定神，林無意輕輕走出浴室。摸黑在床邊找到自己的拖鞋，他離開房間下樓。

沒有驚動任何人，林無意去廚房打開咖啡機煮咖啡，又從冰箱裏找出一些食材。他相信克洛這一路上肯定沒心情吃飯。眨眨酸澀的眼睛，在咖啡煮好後林無意先給自己倒了一杯。

做好這些，林無意就在客廳裏焦急地等著了。隐隐地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音，林無意起身就跑了出去。推開別墅的門，看到果然有一輛出租車停在院門外，林無意拔腿就向外跑。一下車，克洛就看到了有人跑了過來，他的心裏頓時一暖。付了車資，在自動門緩緩開啓之後，他上前兩步抱住了對他伸出雙臂的人。

“克洛。”緊緊抱住對方，林無意輕摸對方的後背，說：“進屋吧。事情會OK的，會OK的。”

抱了林無意良久，克洛才放開他，摟著林無意進屋。

把克洛帶到客廳，看到他墨鏡下疲倦、矛盾和憔悴的眼，林無意握住克洛的手：“先吃點東西，你一定什麽都沒吃。”

克洛苦笑：“哪有心情吃。”

林無意在他的眉心吻了一吻，寬慰道：“一切都會過去的。我給你拿吃的去，我親自做的。你等著。”

松開林無意的手，克洛點點頭。

林無意去廚房拿吃的，克洛仰頭靠在沙發背上，格外頹廢。有咖啡的香氣飄來，克洛看了過去，然後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咖啡。”

“你最愛的拿鐵。”

把咖啡放到克洛的面前，林無意又送上一碗香噴噴的臺灣鹵肉飯。接著他又去廚房了，待他返回來後，茶幾上多了一碗冰鎮芒果西米露。

“我餓了。”

就說了這三個字，克洛埋頭吃了起來。冰涼香甜的芒果西米露順著食道進入胃部，克洛覺得自己的心也冷靜了許多。把一大碗鹵肉飯全部掃進肚子裏，克洛幾口就喝完了西米露，接著問：“還有沒有？”

“有。”

林無意跑到廚房端出一個小瓷鍋，裏面還有一些西米露，克洛也不客氣，全吃了。“出事”之後，他只抽了兩包煙外加無數杯咖啡。

“克洛，要不要去洗個澡？你看起來很糟糕。”林無意揉開克洛的眉心，“我拿於之他們的衣服給你換。”

一身的煙味、汗味，克洛點點頭。林無意又跑到樓上的更衣室裏翻出於之的T恤和短褲，沒找到乾淨的內褲，林無意想想不管了。看著林無意為他忙前忙後，克洛的心中平靜了許多。當他知道阿沙爾來找林無意的時候，又氣又急的他并不擔心阿沙爾的安全，現在見到了林無意，他自己也冷靜了不少。

在一樓的浴室裏沖了個澡，克洛換上林於之的T恤和短褲，也不在乎沒穿內褲。回到客廳，看到茶幾上擺著的咖啡，他擦著頭發在沙發上坐下，拿起咖啡，灌了兩口。

林無意捧著自己的咖啡杯，待克洛放下杯子後，他說：“克洛，我心疼阿沙爾，也心疼你。我不會因為阿沙爾而強迫你接受他的感情。和他好好談談吧，讓他明白，就算你對他沒有愛情，也有很深的兄弟親情。在阿沙爾想通之前，就把他留在我這裏吧。”

克洛吐了口氣，搓搓臉，聲音沙啞地開口：“我不知道，迪安，我很混亂。以前在土耳其的時候，我身邊就只有阿沙爾，後來到了美國……”克洛停頓了片刻，“那段逃亡的日子，也只有他在我身邊，如果不是後來遇到了你，我們可能就死在一起了。再後來，我離開家到了美國，身邊也仍是只有他。他，”克洛閉上眼睛，“我從來沒有想過我的生活中有一天會沒有他。他就像我的影子，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林無意放下咖啡杯，挪到克洛的身邊，克洛立刻抱住了他，似乎這樣才能讓自己的思緒不那麽混亂。

“那，在你發現，你和阿沙爾……”

“我很憤怒，氣他給我下藥，又氣傷了他。”克洛痛苦極了，“當我看到他的身下全是血時……我懦弱地，逃了。迪安，他是我的弟弟！他是，他……”克洛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他很亂。

林無意想了想，問：“那，你願意離開阿沙爾嗎？認真回答。”

克洛苦惱地說：“我不想。我已經習慣他在我身邊了，可是現在……”

“那……”林無意扳過克洛的臉讓他看著自己，“如果阿沙爾不是你的弟弟，你會愛他嗎？”

克洛擰了眉，這個問題他沒想過。

“可他是我的弟弟。”

“那你就把阿沙爾留在我這裏吧。你把他帶回去你們兩個人還是會痛苦。”林無意替克洛做出決定。可是克洛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更苦惱了。

林無意“噗哧”一聲笑了，跪坐在克洛的身邊笑眯眯地說：“那，就和阿沙爾做戀人？”

“迪安……”克洛無奈極了，他們是兄弟。

林無意皺皺鼻子：“那怎麽辦？你不能和他在一起，又不想把他留在我這裏，那你要阿沙爾怎麽辦？他很愛你。他說你是他的一切。如果你不要他，他會死的。”

克洛苦笑：“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辦？”

“我？”林無意笑眯眯，“如果我也愛的話，就接受呀。”

克洛搖搖頭：“迪安，沒有這麽簡單的，沒有……阿沙爾是我弟弟，親弟弟。”

“本來就很簡單。”林無意戳戳克洛的心窩，“問問你這裏，你愛阿沙爾嗎？現在不愛，以後可能會愛上嗎？如果阿沙爾喜歡別人了，你能接受嗎？”

克洛的眉心又擰了起來，沒有回答。

林無意深吸了口氣，認真道：“克洛，我有，喜歡的人了。”

克洛立刻坐了起來，震驚：“誰！”

林無意直視著他的眼睛，說：“於之、於鴻、於舟和笑微。我喜歡他們。”

克洛倒抽了一口氣，林無意繼續說：“我離不開家，也離不開他們。他們說他們愛我，不僅僅是親人間的愛，而是愛情的愛。我知道這樣不對，可是，我不想自己難過，也不想他們難過。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會‘怦怦怦’地跳，就像書上對愛情的描寫那樣，頭暈目眩、心跳加速。我想，我也愛上他們了。”

克洛張嘴，卻說不出話來，他以為，這個人一生都不會有愛情。但林無意的雙眼是那麽的清澈，那麽的坦蕩，克洛說不出“這是不對的”。

“和阿沙爾好好談談吧，你是他最重要的人，哪怕到最後你仍不能接受，也要讓阿沙爾明白你只是無法給他愛情。”

克洛咽了幾下嗓子，啞聲問：“你和他們，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在法國的時候就彼此喜歡了，回到香港才說開的。”

“你和他們……接吻了？”克洛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林無意搖搖頭：“還沒有。堅持了幾十年的事情，我需要一點時間，不過會和他們接吻的。”

“他們……”克洛的喉嚨發乾，“他們，就能接受？”

林無意感動地一笑：“我很幸福。”

克洛用力搓了搓臉，異常異常混亂。林無意擡手輕輕放在克洛的肩膀上，歉意地說：“克洛，那天晚上，拒絕了你，我很難過。不是我不願意愛你，而是，我不能。”

“為什麽不能？”克洛也很難過。

林無意沉默了。

“為什麽？迪安。”克洛擡起頭，眼裏布滿了血絲，“是我不夠好嗎？我、奧利佛、比伯……我們都比得上，‘他們’。”

“不是你們不好。”林無意避開克洛的注視，過了會兒，他轉過目光，說：“是我自己的問題。我聽他們說愛我的時候，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只覺得很幸福、很甜蜜，想聽他們再多說幾遍愛我。”

克洛明白了。哪怕那四個人是普通的上班族，迪安愛就是愛了。和他們優秀不優秀無關。只能說，他不是迪安要的那個人。

“為什麽，是他們？”克洛把迪安摟到懷裏，問懷裏的人，也問自己。

“也許，這就是我逃離香港的原因。我的靈魂察覺到了危險，讓我遠離香港，遠離他們。但我終究，逃不出這一宿命。克洛，我和他們的關系，也許就是宿命。你知道嗎？我爸臨終前對我哥說，如果於之和於鴻一直不結婚，就把我交給他們。你看，連我爸都這麽決定，我還逃得出嗎？”

“我很難過。”克洛還是介意的。

“對不起，對不起……”

兩人相擁，卻誰都沒有心跳加速的感覺。許久之後，克洛出聲：“帶我去看阿沙爾吧。我需要一些時間來考慮我們兩個人的事，但我不可能放他一個人在香港。”

林無意從克洛的懷裏擡起頭，笑道：“離開阿沙爾，你就沒有好喝的咖啡和好吃的飯後甜點了。”

克洛佯怒：“這都要怪你。你不應該教他的。”心情，似乎沒之前那麽壓抑和苦惱了。

從沙發上下來，林無意牽住克洛的手：“走吧。阿沙爾醒來的時候一定會興奮的尖叫。”

“我怕他吓得又逃走。”

克洛懶懶地任林無意拉著他走。林無意笑道：“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你現在把阿沙爾叫醒，告訴他你不放心他追過來了，阿沙爾一定不會跑的。”

克洛沒說要不要這麽做。

把克洛拉到自己的卧室門口，林無意打開門，把人推了進去：“明早，啊，今早我不會叫你的，好好睡，乖。”

克洛沒往裏走，而是猶豫地說：“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奧利佛他們。”

“放心放心，除非你自己說。”

克洛抱住林無意給了他一個面頰吻，進屋了。林無意關上門，臉上露出了放松的笑容。克洛的手機一直關機原來是在飛機上啊。克洛能追過來，事情應該會有轉機吧。唔，卧室被占了，他去哪睡？抿嘴笑笑，林無意小跑到一間卧室的門口，開門進去。

房間裏黑乎乎的，待眼睛适應了黑暗，林無意偷笑地跑到床邊，掀開被子，踢掉拖鞋上床。接著，睡褲就被他從被窩裏丢了出來。鑽鑽鑽，鑽到已經睡著的某人的懷裏，他舒服地打了個哈欠。熟睡的人被弄醒了，摸摸懷裏的人，他疑惑地出聲：“無意？”

林無意把對方的手拉到自己的腰上，咕哝：“克洛來了，我的床被他占了，我來投奔你。”

“克洛來了？”

“嗯。於鴻，我困了，摸摸我。”

林於鴻的身體放松，手伸進林無意的睡衣撫摸他。林無意幸福地閉上眼睛，在對方的撫摸中沒一會兒就意識模糊了。克洛來了……林於鴻吻了吻林無意的額頭，滿意對方來鑽他的被窩。懷裏不再空虛，林於鴻很快也睡著了。

林無意的房間裏，臺燈開啓。坐在床邊，克洛輕輕撫摸阿沙爾蒼白的臉。迪安愛上了，那幾個人……他和阿沙爾……

在做噩夢的阿沙爾被臉上的“騷擾”給弄醒了。幽幽轉醒，當他在朦胧中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時，他的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阿沙爾。”

阿沙爾的嘴角顫抖，以為自己在做夢。

“阿沙爾……”關了臺燈，克洛彎身抱住阿沙爾，“對不起……”

“克洛……克洛……我錯了，我不應該……我求你，別丢下我，別丢下我……”

用力抱住阿沙爾，克洛對自己投降了：“給我一點時間，給我一點，時間。”

“克洛……”

阿沙爾哭出了聲，他在做夢，他一定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