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逃學
廖明司十年來頭一次經歷了失眠的一夜。迷迷糊糊中,夢中都是江童。那雙令人沉迷的眼眸,甩都甩不掉。夢裏他對江童大喊,讓他滾開,醒來後心卻痛的刀割似的,半天才反過味來是在做夢。
廖明司的年紀對某些情愫并不是很明白,因此對于自己這種毫無克制的混亂竟自十分煩惱。煩惱到早晨一睜眼,便決定要逃學一天。
雖然之前也經常逃學,但廖山在的時候,他是必不敢的。今日明知廖山還在,卻也顧不得皮肉懲罰,只要不看見江童就可。
廖明司雖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卻知道若是看見了江童,自己或許會做出對不起母親的事情。
念及至此,廖明司對前來更衣的興安道:“去告訴二公子,前些日子他不是說跟尚書公子結了梁子,要去燕山比試劍術麽?今日就去。”
“哎?我的小祖宗,今日将軍可在府上,你逃學不怕屁股開花?”興安急忙阻止道:“再說了,您犯錯,奴才也要受罰的,您心疼下奴才吧。”
“沒擔當的東西,我平日裏虧待你麽?這時候還跟我計較這些。”廖明司不耐煩地道:“你若不敢去,我就找親衛隊的陳校尉去。”
興安見廖明司那麽認真,急忙道:“奴才玩笑的,哪兒能那麽沒膽子。”說罷頓了頓又道:“可是表公子已經在院子裏等半天了,等你一起去家塾呢。”
廖明司一愣,探頭往院子裏看看,果然見江童正乖乖地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旁邊的奶嬷嬷抱着他的小書包,陪他等着。
“他來多久了?”廖明司皺皺眉頭,收回目光。葡萄架上落下來的陽光将背光而坐的江童,襯的肌膚剔透,仿佛一個白玉做的人兒。他身上透出來的每一道光,都讓廖明司的眼前一亮。
“已經來了一會兒,讓進來也不進來,就一直坐在那裏。”興安同情地道:“還那麽小的人兒,禮儀恪守的就那麽好。”
廖明司瞪了興安一眼:“将軍府的公子們都沒有禮儀是不是。”
興安吐吐舌頭:“奴才今天該打嘴了,每句話都說錯。”
廖明司也不理,只拿了寶劍道:“去告訴二公子,燕山腳下彙合。”說罷徑直往外走去,路過江童也不曾看一眼。
江童站起來身來,方要開口,廖明禮已經風馳電掣地從身邊過去了。奶嬷嬷見了嘆息一聲道:“公子何苦來呢,匆匆忙忙的,早飯也沒吃幾口。”
江童抿珉小嘴,低聲道:“是我的緣故,哥哥才生氣的,怪不得他。”說罷恹恹無神地往家塾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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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悠悠地走着,就見廖明禮從斜刺裏過來。江童怨恨他昨日說的謠言,害廖明禮生自己的氣。便也耍起小孩兒脾氣,收了懂事的模樣,拉着奶嬷嬷藏在廊柱後面,不想跟他打招呼。
廖明禮似乎興奮的過了頭,也沒注意躲在一邊的江童,只對自己的仆從多寶道:“趕緊的,差人去告訴夏公子。機不可失,讓他派人去燕山相約的地方。”
多寶小跑着往門口奔去,廖明禮咬着牙笑了笑道:“哼,大哥,你不是能耐嗎?我就看看你這次怎麽打敗夏公子的精兵強将。”
躲在暗處的江童大吃一驚,他方才在廖明司窗外已經聽得廖明司跟廖明禮的相約,卻沒料到這個廖明禮竟然是要串通外人來陷害自己的親哥哥。
江童還小,不能明白人為何會壞到如此地步,卻只是心中一片焦急混亂起來,什麽都顧不上,就急着去找廖明司跟他通風報信了。
看着廖明禮離開,江童一溜小跑地往大門口跑去,他知道廖明司要去校場騎馬,希望能趕得上在大門口攔住他。
奶嬷嬷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一個不注意江童已經跑出去老遠,趕忙在身後追過去。
江童小腿十分利落,又惦記着廖明司的安危,跑到大門處正好看到廖明司和興安騎着馬拐出來。
江童也顧不上許多,氣喘籲籲地伸開兩條胳膊就立在大門過馬處,攔住了廖明司。
廖明司心事重重的,眼見得到了門口,正要策馬加鞭沖出去,卻不料想斜刺裏沖出來一個人,慌忙拉住缰繩。馬匹堪堪擦着江童停下來,兩廂都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廖明司驚惶地看着面色煞白的江童,疾聲問道:“你沒事吧?”
江童哆嗦着嘴唇,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馬身子,半晌才答了一句:“沒……沒事。”
廖明司松了口氣,旋即面色冷下來道:“沒事就去家塾,不要礙着我,我還有事要做。”
“不要去!”江童急忙道:“那是陷阱,是二哥和那個什麽公子的陷阱,你……”
“是又怎樣,我已經下了戰書,豈有失約的道理。”廖明司有些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你厭煩明禮,我也不喜歡他。但你說他跟外人聯合起來害我,卻還沒那個膽子。”
“可是我親耳聽到的。”
廖明司有些怒了:“就算是陷阱,我今天就是想狠狠的打一場,人多了更好!馬上讓開!”
說罷策馬轉向,就想繞過江童。哪兒知道江童竟上前伸手抓住缰繩,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廖明司看着江童咬牙含淚的面孔,抓着缰繩的手不住發抖。知道他是拼了多大勇氣才敢攔在馬匹前面,心中不禁一軟。
“你去作甚,我是去打架。”廖明司口氣軟下來:“你什麽都不會,只能給我添亂。”
“不,我要去!”江童明亮的雙眸直直地盯着廖明司的眼睛,倔強中透出蓋不住的可愛:“你帶我去便罷,否則我就去告訴将軍大人,讓你還沒走到就被抓回來。”
“呵呵,真是……”廖明司被江童這奶聲奶氣的威脅逗笑了,他頗有些無奈地看着江童,忍住笑,點頭道:“好,我被你吓到了。不過要答應我,打架的時候離遠點,別分我的神。”
江童破涕為笑,急忙過來抓着馬鞍想爬上來,無奈小胳膊小腿還夠不到馬鞍的一半,就像個小猴子似的,挂在那裏徒勞地掙紮。
廖明司看着可愛的心癢,伸手抓住江童的胳膊,竟輕而易舉地把他拉上來。
江童正掙紮着就覺得整個身體仿佛飛起來似的,一下子落在馬鞍上,不禁驚訝道:“哥哥好大的手勁。”
廖明司畢竟還是個孩子,被誇獎了便得意起來,一時竟忘了置氣的事情,忘形地道:“切,本公子自幼習武,舉木盆大的磨盤都不在話下。你輕的像棉花一樣,拎你輕而易舉。”
說罷伸手攬住江童的腰身,将他整個人固定在懷裏,道:“坐穩了,這可不像在校場,是要真的跑起來的。”說着廖明司雙腿一夾,馬匹得了命令一般沖出了将軍府。
兩匹快馬風馳電掣地到了燕山腳下,卻不見廖明禮,廖明司正納悶的時候,兩匹馬從山路上下來。是兩個年紀十幾歲的陌生少年。
“請問是廖府長公子嗎?”一個膚色深黑的少年問道。
興安見兩人生的面目不善,一個膚色深黑,一個膚色蠟黃。都是一樣的勁裝,腰杆挺直。打眼一看,便知道都是練家子。
怕他們對廖明司不利,興安急忙策馬往前擋在廖明司前面道:“你們是何人?”
膚色深黑的少年伸手作揖道:“在下名叫夏虎,那位是我的兄弟夏鷹,都是尚書府夏公子的跟班,專門在此迎接長公子。”
說罷對廖明司道:“長公子,我家公子已經在半山鷹嘴崖處等候多時,公子請吧。”
江童看着兩人,目光中不安更甚,扯扯廖明司的衣袖道:“哥哥,別去了。”
廖明司微蹙下眉頭,問夏虎道:“明禮在夏公子那裏麽?”
夏虎皮笑肉不笑地呵呵兩聲:“二公子欠了我家公子一番道理,就等着長公子去給評評理呢。”
廖明司挑挑眉毛:“怎麽?夏公子還敢禁锢我将軍府的人?”
“将軍府也要講道理吧。”夏鷹粗魯地道:“你家二公子在賭場出千還輸了,不認不說,還打了我家公子。若長公子不說出個道理來,我家公子便要鬧到将軍府去。”
廖明司嘴邊浮起一絲冷笑:“本公子是吓唬大的麽?你們幾個雜碎能靠近将軍府還用約到這裏?”
夏虎和夏鷹的面色一陣尴尬,夏鷹還想說什麽,卻被夏虎制止。
“長公子明鑒。”夏虎擠出一副笑臉:“我等是不敢上将軍府,但二公子以後也不能出來混了不是。今日既然是長公子邀約,想來必定也是要解決此事的。我等是奴才,也不過傳個話,長公子有任何道理,還得見了我家公子再說不是。”
廖明司也沒再理會,低頭對江童道:“若是害怕,就讓興安送你回去。”
江童堅決地搖搖頭,咬着嘴唇,一副破釜沉舟的表情道:“不,我不怕,我要去。”
廖明司笑笑,策馬正準備往山路上奔去。夏虎卻又說:“長公子,凡是講個公平,你看我們都等在山下,您的這位跟班是不是也候在這裏?”
興安立刻道:“那怎麽行,我必得跟着公子。”
廖明司跟夏元桑打過交道,知道他的斤兩,并沒放在心上,便對興安道:“你且在此等候,若半個時辰我還不下來,再去尋我。”
說罷策馬往山上奔去。興安看着焦急,卻也只得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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