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初次

廖明禮撇嘴道:“這不是整個京城都知道的事麽?當年長公主跟皇上來校場學習兵法演練,就處處癡纏着大哥。據宮中傳言,長公主已經求太後賜婚了。”

“哦?這麽說,不用多久,明司就驸馬加身?”朱姨娘眉頭快要壓到眼珠了:“哼,一樣的兒子,憑什麽他就處處榮耀。不行,若如此,我也得去跟你父親說,給你要個驸馬做做。哪怕娶不了公主,縣主也行。”

廖明禮一聽,立刻拉住朱姨娘撒嬌道:“還是親娘疼我,您放心,若能做了驸馬,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娘接到驸馬府一起住。”

孫姨娘美不滋地笑起來,道:“你放心,那麽多縣主呢,只要你父親肯努把力,想娶誰不行。”

廖山的房間中,廖山和何青已經等在堂屋。廖明司和江童進去,行了跪拜大禮。廖山也是很高興看到江童,兩廂說了些親熱的話,分庭坐下。

廖山打量着江童,嘆道:“能看到你今日如此成才,我也算對得起佟兄當年的交情。”

江童道:“大人數次救命,如同再造。江童能回到京城,就是為了能在将軍和夫人面前盡孝,以報答将軍和夫人的恩情。”

廖山卻擺擺手道:“哎,再怎麽說,輔成王也是你的養父,且教養你多年,你還是應該以輔成王府為重。”

江童回道:“來之前,父親已經叮囑,說家中有大哥和二姐打理,不用我操心,只讓我留在京城,照顧二老。”

一旁的何青似有話說,卻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既然你勢必會留在京城,便先住在府上吧。你那院子,回頭讓人給你打掃出來,這幾日麽……”

“這幾日便跟我一起住。”廖明司立刻道:“童不日便會在朝中行走,有空我給他熟悉下京中各項事務,也聽聽他講些外面的見聞。”

廖山點頭道:“你兄弟齊心,如此甚好。聽聞皇上有心将江童安排在翰林院,你們一文一武,在朝堂上可相輔相成,必可成一番事業。”

廖山又囑咐了些朝堂事情,廖明司便與江童陪着何青出來。走到何青的院子,正待告辭,何青卻對廖明司道:“你先回去,我有些話要跟江童說。”

廖明司一刻也不想離開江童,立刻道:“我又不是外人,母親和童還有什麽要避諱的,我也留下來。”

何青似有不悅,卻又似有難言之隐,江童急忙對廖明司道:“哥哥先回去,我的行李興安估摸已經從驿館取回來,你幫我看看放在哪裏好。”

廖明司這才不情願地點點頭,對何青道:“童這幾日疲累,昨晚又遭不測,母親不要留他太久,讓他早點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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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青好笑道:“我又不是讓江童做苦力,只聊天而已,你這是封了将軍,連母親也想管麽?”

江童怕何青懷疑,急忙使眼色讓廖明司快走。廖明司才一步三回頭地,磨蹭着走了。

何青搖頭道:“這府上許是沒人能跟他說話,将軍大人忙于公務,明禮又是個不着調的,所以他才這麽粘着你。”說罷對江童道:“你也擔待些,畢竟你們小時候有那些情誼。”

江童忙道:“只是昨晚的事情,讓哥哥有些擔心而已。”

何青聽了蹙眉道:“那昭王一向品行不端,卻沒料到竟然連輔成王的面子都不給,做下如此龌蹉之事。”

“許是覺得父親離得遠,又不過問京城之事很久。在昭王心中,恐怕輔成王不過只剩了個封號。”

何青嘆道:“還好遇上明司,否則要如何向輔成王,還有你死去的父母交代。”

說罷攜着江童在榻上坐下,讓丫環擺上果品茶點。江童自有眼色,從袖筒裏拿出來一個白玉精雕的玉筒來,雙手奉上道:“這是父親讓我帶給夫人的,說是必要親自交給您的手上。”

何青看着玉筒,頓時怔住,目光中神色複雜,似有淚光隐現。

那玉筒通體潤白,只有拇指粗細,約一指長,精雕細刻成青竹的模樣。頭尾系着紅色絲縧,十分精致。

何青接過那玉筒,雙手摩挲着:“你父親,是準備要回京城麽?”

“以前總沒提過,但自我準備殿試,父親卻時時似有歸意。”江童道:“他只說年歲已長,對京城中的故人愈來愈思念,想回來看看。況且皇上登基之時,下旨将舊事情一筆勾銷,父親歸來也沒了顧忌。”

何青似乎滿腹心事,許久,長嘆一聲道:“回來又能如何,已經物是人非了。”

回到廖明司的院子,廖明司已經等得不耐煩,正準備打發人去何青院子看看。

見江童進來,急忙迎過來道:“卻是什麽秘密的話,還非得将我打發走。”

江童笑道:“也沒什麽,只是父親給夫人帶了些東西,必要親自轉交。我在輔成王府才知道,夫人和父親倆家乃是至交。因此二人才兄妹相稱,若說親戚關系,其實是沒有的。”

廖明司恍然道:“原來如此,對外人只說你去了濱州,其實是送去潭州。比起濱州的遠房表舅,确實是輔成王更有實力保護你。”

說罷卻又疑惑道:“只是平日裏也很少聽母親和父親提起過輔成王,卻有如此深厚的交情,真是沒有想到。”

江童點頭道:“所以我怕真的從心裏感激将軍府和輔成王府,若沒有你們,我早就化為塵土了。”

“許就是緣分呢。”廖明司伸手摟住江童的肩膀,深深地看着江童道:“就是為了咱們的緣分,才有的這些。”

江童笑笑,眼中的憂慮卻始終化不開。廖明司知道他心中愧疚和擔憂一時半會兒也化解不了。便岔開話題道:“你來京城只為趕考,可還沒四處轉轉吧?”

“是呢。”江童點頭道:“确還沒有。”

“那你休息一日,明日我帶你去西山,那裏紅葉正美的時候。”

話音剛落,突然外面一連聲女子的哭泣道:“我的三公子,你可擔心死我了,自己卻在此逍遙自在。”

廖明司吃了一驚,自己院中并沒丫環,哪裏來的女子哭泣。正要喝問,卻見興安領着一個女子進來,面色尴尬地勸道:“你別哭了,你家公子沒事。”

那女子進了屋,看見江童,竟一下子撲上來,抱着江童大哭道:“小祖宗,吓死我了,好好地突然被什麽王抓走沒了蹤影,奴婢以為你出事了,差點跟着殉情。”

江童急忙好言安慰道:“我不是好好的麽?只是昨晚被下了藥,沒來得及知會你一聲,讓你擔心了。”

“啊?”女子擡起頭來,義憤填膺地瞪圓了雙目,怒道:“這京師重地,天子腳下,竟有如此無恥之徒。三公子,你放心,讓奴婢再看到那個殺千刀的什麽王,定将他千刀萬剮!”

說罷又上下地拉着江童看來看去,嘟哝道:“王爺出來時交代了的,我若不能還一個囫囵的公子回去,我便不用再活着見他。”

江童笑道:“父親是玩笑話,你別當真。”

這時候,旁邊的廖明司冷聲道:“敢問這位打算‘殉情’的姑娘姓甚名誰?”

話語中将“殉情”二字重重地說出來,江童聽了面色一紅,急忙解釋道:“這是我在輔成王府的丫環——翠翹,她只是擔心我。”

翠翹轉頭打量着廖明司,恍然道:“這位莫非就是我家公子心心念念的那位‘哥哥’?”

說罷伸手抹了一把鼻涕眼淚,仿佛變戲法似的瞬間端起來淑女的範兒,低頭揖了揖道:“奴婢翠翹,見過少将軍。”

廖明司有些納悶,不知道翠翹突然如此是在做甚。心中卻有些先入為主的不耐,正要揮揮手讓她下去。誰知翠翹又扭捏地道:“奴婢是王爺指給公子的屋裏人,既然公子已經打算暫時住在少将軍這裏,奴婢也一起打擾了。”

廖明司面色一沉,黑的跟鍋底一樣,轉頭看着江童道:“屋裏人?呵呵,你還編排我要了皇上禦賜的宮女,你倒是連挑都不挑,什麽人都放在屋裏。”

江童聽了,卻也立刻放錯重點,睜圓了一雙水眸,嘟嘴道:“這麽說,哥哥确是挑來挑去,才選了宮女?”

“我……”廖明司沒料到江童會如此狡辯,一時語塞,頓了頓,吼道:“我又沒真的要宮女!可你卻帶了個什麽屋裏人來!”

聲音猛地提高了音量,将興安和翠翹都吓了一跳。翠翹不明就裏,還要上前勸阻,卻已經被興安拉出屋子。

興安将翠翹直直拉到院門外才關上門,放開手。翠翹怒道:“你做什麽?将我家公子和少将軍留在裏面,萬一少将軍動起手來……”

“哎呀,你瞎操心什麽。長公子跟表公子之間好的很,一會兒就會沒事。你加在裏面算怎麽回事,咱們做下人的要懂得些分寸才好。”興安說着拉翠翹兩人坐在門口的長凳子上,勸慰起來。

屋裏廖明司氣呼呼地轉身坐在床邊,不再說話。江童看看四周沒了人,遂上前輕聲道:“我只是玩笑呢,哥哥當真了?”

廖明司冷聲道:“她都到面前了,你還說是玩笑?誰家沒個通房丫環,我只是為了你,才将院子裏的丫環都退了的。你倒好,居然帶來了京城。”

“我也不想的。”江童嘟着嘴巴坐在廖明司身邊,低頭道:“我身在他鄉,父親大人待我如同親生,有大哥的就有我的。你也說了,誰沒有幾個通房丫環,輔成王府的規矩是一個屋裏要有四個,我卻只留了翠翹一個,也是迫不得已。”

廖明司臉色依然不好,攥着拳頭在桌上劃拉了半天,吭哧癟肚的,漲紅了臉,才用極小的聲音道:“我……我可是為了你從沒有……昨晚,我是第一次跟人同床共枕。”

江童這才明白了廖明司的糾結,轉頭看着廖明司人高馬大的,卻紅了臉,尴尬羞澀的異常。不禁覺得好笑,但更多的,卻是心中的一股暖流,緩緩流過,滿心的歡喜和安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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