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等光

男色誤人。

青春啊, 燥動啊,哪個少女不懷春?

——《黎悅的日記本》

嘭——

後備箱被關上。

林宴淮沒給他解釋,利落地放完了行李, 拉着人上了車。

他把林嘉初按在了副駕上,又給他系上安全帶。

車子也以極快地速度拐了彎,沖出車庫。

咚——

“靠!”

林嘉初毫無防備, 腦袋磕到了車窗上。

疼得龇牙咧嘴,惡狠狠地瞪着林宴淮, “你要帶我去哪?!”

“……”

無人回應。

林嘉初問了個寂寞, 氣得表情扭曲,很想薅住狗弟弟的脖子揍一頓,但又顧慮行車安全, 不敢動。

一路都憋着氣。

半個小時後,車子開進了另一個高檔住宅區。

到了地方,林宴淮率先下車, 從後備箱裏拿出兩個行李箱,也沒管林嘉初,徑自在前面走。

林嘉初咬牙切齒地跟在後頭, “我倒要看看你小子要幹什麽。”

電梯在某一層打開,林宴淮輕車熟路,走到一戶門前, 開門。

“你以後住這。”

林宴淮把行李箱拉到客廳,随手扯了扯領口, 走到廚房, 拉開冰箱,從裏面拿出了瓶水。

瓶蓋擰開,喉結上下滾動着, 冰涼的水劃入喉嚨,渾身的熱意才稍稍減退。

“你不打算解釋解釋?”林嘉初一屁股坐在餐桌上,打量着屋內的擺設,冷笑,“這不是你家?你是讓我和你住一起?”

林宴淮淡淡瞥了他一眼,

“想多了,這房子歸你。”

“但你的,歸我。”

“我們,互換。”

林嘉初:“……”

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玩呢??

房子倒是看上去大了不少,但這個地方這麽偏,也就只有林宴淮這種冷淡孤僻的人會喜歡。

“我不,我過氣了,不需要住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而且我喜歡熱鬧。”

林嘉初不買賬,伸手要奪他的瓶子。

對方眼疾手快躲開,眼裏不經意間流露的嫌棄被林嘉初看到,心裏的火徹底燒了起來,“我生氣了!趕緊送我回去!”

林宴淮拉開椅子,坐下。

抱着肩,眸光淡淡地睨着他。

一副威脅的姿态。

林嘉初梗着脖子,“看什麽看?!我要回去!”

“我買。”

林嘉初沒明白,依舊沒好氣:“什麽?”

“多少錢可以讓你放棄那個房子,我買。”

“……”

林嘉初微愣,很快,看向林宴淮的目光變得意味深長。

他從桌子上跳下來,在林宴淮的對面坐下。

“哦~這是有意圖啊。”

男人眸光漠然,不理會他的陰陽怪氣,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說個數。”

“……嗤。”林嘉初笑得不懷好意,“那你求我啊。”

說完滿不在意地偏過頭,翹起了二郎腿,眼睛四處看着,仔細打量這個房子。

他了解林宴淮,這個弟弟從小就是冷漠的性子,像冰一樣,關鍵是性子特別擰,又倔又軸。

從來沒見他跟誰服過軟,更別提讓他開口求人。

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好,我求你。”

“……”

反轉來得猝不及防地,求人的話就這麽簡單地被他說了出來。

“你是我弟弟嗎?”林嘉初震驚地站了起來。

男人淡定地坐在遠處,不急不徐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卡放在桌上,手指按住,将卡推了出去。

“這有五百萬,密碼六個零,換你那套房子。”

林嘉初:“……”

這不是他弟弟。

誰來把他弟弟還給他。

“我的東西晚點會有人來收拾,不會影響你使用。”林宴淮站起身,将鑰匙和門卡交給林嘉初,“來之前會給你打電話,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半。

等人從房間裏離開,林嘉初才堪堪回神,反應過來。

“是我在做夢嗎……”

“這簡直就是噩夢……”

“他不會有什麽陰謀等着我吧……”

太可怕了,想回家。

**

林宴淮一路疾馳回了公寓。

從停車位到電梯,不過二十米的距離。

噠、噠、噠噠……

男人的腳步漸漸加快。

叮——

電梯門打開。

林宴淮站在1501門口,站了許久。

她還坐在地上,只不過周圍的箱子少了許多。

男人站在樓道裏,深深呼吸,緩緩吐氣。

平複急速鼓動的心跳。

從今天開始,他們的距離近了。

這次,或許他可以抓住她。

不會再錯過。

“我幫你。”

黎悅被身後的聲音吓了一跳,“啊,不用啦,不麻煩你了。”

“不麻煩。”

男人走進屋子,在她身邊蹲下。

“需要我做什麽。”

“那……那你把那個角落的箱子拆了吧,裏面是我的一些書和資料什麽的,把它們都搬到書房去。”

“好。”

夕陽西下,霞光萬道,雲仿佛被朱砂浸染,如火般絢爛的色彩在天空中留下了濃濃的痕跡。

紅色霞光從落地窗外射進來,映在女孩的側臉上。

似是畫一般美。

“好累……”

黎悅伸了個懶腰,擡手看了看時間。

“六點多了……”她擡起頭,恰好對上男人的眼,微怔。

男人先錯開了對視,輕咳了聲,手撐着地站起身,偏過頭看着卧室門口的一個箱子,“那個是什麽?”

和別的箱子都不一樣,這個的包裝看上去精致很多,就連塵封的膠帶都是可愛的卡通膠帶。

林宴淮朝着它走去。

黎悅:“……”

NO!

她連滾帶爬從地上起身,兩步蹿了上去,整個人撲在箱子上,像是老母雞在保護自己的小雞仔一樣。

目光惶恐,眼神心虛地左右亂瞟,“沒有沒有,這是一些比較私人的東西,我自己來就好!”

林宴淮勾唇一笑,歪了歪頭,“你的私人用品,不是說放在行李箱裏嗎?”

黎悅:“……”

對,她是說過,除了行李箱,都可以動的。

這不是,她把這堆寶貝給忘了……

她理直氣壯:“我忘了!就是女孩子的東西,你不方便。”

男人好笑地看着她。

他不信。

一定不是什麽女孩子的個人生活用品。

但看她緊張成這樣,林宴淮難得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單膝點地,蹲在她面前,淡淡笑着。

一只胳膊搭在膝蓋上,另一只伸向了那個箱子。

啪——

在手即将碰觸到箱子邊緣的時候,黎悅氣急敗壞地打了他的手背一巴掌。

她緊張到語無倫次:“你你你這人怎麽這樣!都說了不要動了我自己來!”

男人突然低聲笑了出來。

聲音懶倦低啞,帶着磨人心弦的顫栗感。

被打的那只手撐着額,整個人笑得全身發顫。

黎悅被他笑得臉熱,目光飄忽不定,落在他微微泛紅的手背上,自責上湧。

“對、對不起啊……”黎悅暗搓搓地把身後的箱子又往後拱了拱,微微側身,擋得更嚴實,“疼、疼嗎……”

“疼。”

他漆黑的眸子熠熠生輝,目光灼灼看着她。

女孩臉上的表情更愧疚了。

“疼……倒是不疼。”林宴淮看不得她這個表情,“像撓癢癢。”

“那你都紅了。”

“我膚色白裏透紅,這是健康。”

黎悅:“……”

“噗。”

她的臉紅紅的,試探着,躲閃着,有一下沒一下地偷偷看他。

而他眼中含笑,似有柔情漾在其中。

他一直在看着她,所以每一次女孩的偷窺都能被抓個正着。

暧昧在沉默中滋生。

氣氛陡然緊張了起來。

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臉頰的溫度攀升。

太陽已經降到了地平線以下。

霞光消失。

但紅光似乎還籠罩着屋子。

不然她為什麽覺得他臉上也泛着紅呢。

一個電話打破了這份溫馨和悸動。

有人可惜,有人松了口氣。

林宴淮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

起身走向露天陽臺,接通——

“臭弟弟,我思來想去,是什麽讓你跪得這麽徹底,怕不是隔壁住着什麽小嬌娘吧?”

林宴淮冷漠地将目光投向遠處的高樓,嗓音淡淡:“沒事挂了。”

“哎!你信不信我現在就過來?”林嘉初的聲音十分欠扁,揚着語氣,玩味地笑着,“聽你這語氣,恐怕我打斷了什麽好事吧。”

男人的眼底浮出微微不耐,他換了只手拿電話。

脊背呈現出彎曲的弧度,手指随意搭在臺子的邊緣。

指節輕叩,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

“想說什麽。”

“嘿嘿,加二百萬。”

“好。”

林嘉初沒想到他這麽痛快,得寸進尺:“唉,那我得親自去感謝一下你啊。只不過,萬一見到你的小心肝,我這嘴你知道的,不小心說了什麽的話……”

男人淡聲:“再加輛車。”

那邊緊跟:“要我最喜歡牌子的新款。”

“好。”

“成交!祝你幸福我親愛的弟弟。”

電話挂斷。

林宴淮全然沒有被惡意敲詐以後的憤怒和不滿。

相反的,只要能和她在一起,付出再多,就算是傾家蕩産,也值得。

**

或許是喜歡的人就住在隔壁,黎悅又興奮得有些睡不着。

她就知道,這一夜一定格外難熬。

原本已經做好了瞪眼到天亮的準備,手機突然在此時震動。

是一條語音。

“還不睡?”

揚聲器将低沉微啞的聲音擴散至整個房間。

“啊嗚……”

女孩用被子蒙住了臉,輕輕叫了一聲。

“還不睡?”

“還不睡?”

“……”

一遍一遍地,手指按在那道語音消息上。

後來,她帶上了耳機。

之前她特意花了大價錢買的耳機,能百分之百還原本來音色。

屋內變得安靜起來。

但耳邊,卻循環起了妖精的呼喚。

是妖精,還是一只會吸人精氣的公狐貍精。

床上的女孩害羞地蜷起了身子,臉燒得通紅,手指依舊不放棄地一遍一遍按着語音。

她回味了許久,才反應過來自己久久沒回複。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

那邊很快回了過來,這次也是文字——

【你那邊燈亮着。】

她的卧室連着一個小陽臺,而她和他兩家的小陽臺是連着的。

黎悅稍微腦補了一下,一牆之隔的另一邊,或許他此刻正懶散地靠在床頭,睡衣淩亂地挂在那具完美的身體上,領口散着,露出了性感勾人的鎖骨,再向下,或許還有腹肌……

嗡嗡——

在她思緒飄遠的時候,對面又跟了條消息進來。

【別玩了,快睡。】

黎悅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半撐着身子起身,擡手拍滅了臺燈。

嗡嗡——

【很乖。】

“嗚……”

她要自燃了嗚嗚嗚……

黎悅把滾燙的臉埋進了被子裏,兩條腿蹬了蹬被子,又将小腦袋探了出來。

臉頰的溫度依舊火熱。

她克制着顫抖的聲音,按下說話鍵——

“能不能,對我說句晚安?”

咻——

成功發出。

“啊!!”

她後悔了。

害羞到腳趾蜷縮,白瑩圓潤的腳趾用力地抓着床單。

她迅速按了撤回。

但還是晚了。

與此同時,一條語音傳來——

冷淡的聲線帶着獨屬于夜晚的沙啞和魅惑。

聲調寡淡而倦懶,有微微的困意含在其中。

低沉溫和的嗓音在萬籁俱靜的空間裏響起,生出絲絲漣漪,像是帶着鈎子,缱绻而暧昧地在她心上輕輕抓撓。

癢癢的,像上瘾一般,讓人欲罷不能。

他似乎在她耳邊輕聲低喃,呼出的氣息幾乎噴入她的耳蝸。

窗簾只拉了半邊,有微弱的月光從落地窗外闖入,幽幽的亮光籠着她縮在床上的小小身影。

雙眸陡然睜大。

完了,更睡不着了。

**

更深露重,薄霧彌漫在眼前,所有的景色都飄渺模糊,讓人看不真切。

黎悅微一低頭,手掌撐在男人的心口處。

他的襯衣扣子解到了第三顆。

有兩顆被她扯掉,攥在手裏。

男聲喑啞,眼底晃動着充滿情動的暗光,“可還滿意你看到的?”

黎悅咽了咽口水,“不滿意,還可以再往下嗎?”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了幾回,終于情感戰勝了理智,沖動占據了上風。

他雙手張開,一副任君采撷的縱容模樣。

她受不住蠱禍,緩緩地靠近。

下巴墊在手背上,掌心的觸感,讓她終于确定了先前的猜想。

他真的有胸肌和腹肌。

頃刻間,女孩的腰間一緊,天旋地轉,主客颠倒。

她望着上方的人,目光落在他越來越近的唇上。

她沒有閉上眼睛,視線被那雙漆黑的眸子中無盡的深淵所吸引。

有股力量一直拉着她下沉。

那股沖動,好像喚做“欲”。

在雙唇即将緊貼的那一刻——

突然有一束刺眼的亮光橫穿進來,像一把利刃,刺破霧霭,斬斷纏綿。

黎悅的眼睛一痛,猛地閉上眼,然後下意識偏過頭。

幹燥的吻落在耳邊。

滾燙、炙熱。

悸動又撓人的情愫猛烈襲來,背後麻麻的,酥了一片。

然後,她睜開眼。

天亮了。

原來是夢一場……

心口悵然,竟然還有點遺憾。

鼻間一熱。

有什麽濕潤腥甜的液體順着喉嚨到了口腔。

擡手拭過,鼻下一抹嫣紅。

作者有話要說:  就是燥,很燥。

——

*注:“哪個少女不懷春”出自德國作家歌德創作的中篇小說《少年維特的煩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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