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直接被莫世遺抓到床上,對方還放下了床帳,心虛的月不由立馬先聲奪人:“這不能怪我。誰叫你長得跟他那麽像,我總得知道你是不是太子吧。”

莫世遺盤腿坐在月不由的面前,雙手抱胸,不吭聲。不能動的月不由開始還強裝自己很有理,結果在莫世遺的眼神折磨下,他逐漸敗下陣來。可轉念一想,他又沒有壞心,只是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而已,這家夥有必要拿眼神戳他麽。月不由的脾氣上來了,哼了聲,低下腦袋不說話了。

莫世遺放下手:“你何時發現的成棣。”

月不由扭過頭,不理。接著,他聽到莫世遺嘆了口氣,那聲嘆不知為何讓理直氣壯的他又開始心虛了。

咳了兩聲,月不由擡起頭:“你先把我的穴道解開。”

莫世遺直接道:“你會逃。”

“不會。”月不由看向莫世遺的雙眼,表明自己沒有說謊。

莫世遺看了他良久,身體前傾,解開了月不由身上的繩子,随後又解開他的穴道。活動活動手臂,月不由學著莫世遺那樣盤腿坐好。

又咳了兩聲,他開口:“那天我正在吃馄饨,忽然有官兵來趕我。你說老子吃個飯憑啥被人無端地打擾。我自然要看看是誰有這麽大的能耐。結果我就看到了長得像你的人。”

外間,成棣抿嘴笑笑,搖搖頭。起身,打開門,他出去了。

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月不由也放開了。“你的臉明明是好的,卻整天戴個面具裝神秘。又有一位太子和你的長得幾乎一模一樣,你不能不讓我多想吧。我一多想,就去查了。”

“你為何不來問我,卻去找成棣?”

聽莫世遺的語氣似乎沒那麽太不高興,月不由全身放松,無辜地說:“我和你的一年之期還未到,冒然去找你萬一叫你誤會了咋辦。而且我也去了。我跟著成棣到了雲海山莊,就更好奇他與你的關系了。後來我又聽了你倆的談話,吵得還挺兇,呃,我聽成棣的身體不是太好,想著他可能比你好說話,我就找他了。”

“你偷聽我們的談話?”莫世遺的聲音瞬間拔高幾度。

月不由立刻跳腳:“什麽叫‘偷聽’。那只能怪你的手下太弱,沒發現我。再說,我要直接去找你,你會告訴我嗎?”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不給莫世遺教訓自己的機會,月不由氣鼓鼓地說:“不就是知道了你的身世麽,那有什麽,又不是見不得人。而且我又沒逼成棣,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你憑什麽一副興師問罪的嘴臉,要不是我,成棣現在早就是河裏的魚食了。而且是他自己不願意去找那些官兵的,他連皇子都不肯去找,他不相信那些人能把他安全地送回京城。我救了成棣一命,你該感激我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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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不冷不熱。

月不由抹抹鼻子,氣短了一點點:“我沒經你同意就查了你的身世,是我的不對。”接著他又立刻直起腰板,“吶,可是我救了成棣的命。他是你的雙胞兄弟,那我也算是救了你的命。這兩兩可以抵消了吧。”

“歪理。”

“怎麽是歪理?!你說,我哪裏歪了!”

月不由撸撸袖子,怎麽看,怎麽是虛張聲勢。

莫世遺擡手打掉月不由的胳膊,下床:“以後有什麽事直接來問我。”

內心确實有點歪的月不由一下子愣了,迅速下床,他攔住莫世遺,仰頭:“你會告訴我?”

“只要你問的我可以回答,我會告訴你。”又看了幾眼月不由太過年輕的臉,莫世遺往外走,可緊接著他又被攔下了。

“那如果一年之期未到,我能去找你嗎?”若一年能切磋好幾次,那不是美死了!

“我從未說過你一年只能來一次。”莫世遺的雙眼深沉,這家夥的想法似乎異於常人。

“哈哈,爽快!夠爽快!”一掃之前的心虛,月不由哥倆好地拍拍莫世遺的肩膀,“你是第一個願意跟我多見幾回的人。”

“你到底有多招人嫌?”莫世遺難得有了好奇心。

月不由無奈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何不喜歡見到我,不就是比比武嘛。”

“……”

莫世遺擡腳。

“哎哎哎,”又攔下莫世遺,月不由仰頭,心裏痛恨自己的個頭比對方矮了一大截,“那我的銀子你可以還給我了吧。”

“等你打贏了我再說。”拉下月不由的手,莫世遺出去了。

“喂,你不是把我的銀子都花光了吧。”

“……”

“你說實話,我不會怪你的。”

追著莫世遺出來,月不由瞄瞄:“成棣呢?”

莫世遺拉開房門,走出去往樓下瞧,樓下的一人正好擡頭,朝他招招手:“下來吃宵夜。”

“你怎麽又一個人跑出去了。”不滿地說了一句,月不由很自然地往樓下走,嘴裏還嚷著:“小二,讓廚房給我煮碗面。”

“好咧。”

“你呢?”

月不由看向還站在那裏的人。對方邁出腳步:“和你一樣。”

“小二,兩碗面,多放點肉!”

“來啦。”

三人圍坐在一桌,月不由和莫世遺大口吃面,成棣吃點心,誰都沒有說話,不過誰的心情都顯得很好。成棣還以為兩人會在房裏再打一架,不過看現在的樣子,他放心了。雖然他總是被月不由氣得牙癢,但他希望看到月不由和莫世遺的和平相處。

捧起碗來大口把最後一點面湯喝掉,月不由放下碗和筷子擡手就去擦嘴。一只手比他更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怎麽啦。”因為吃了辣椒而紅嘟嘟的油嘴一張一阖。

“別用袖子擦嘴。”莫世遺不知何時掏出了一條手帕,遞給月不由。

“瞎講究。只有那些姑娘小姐們才會吃完飯用帕子擦嘴,我是爺們。”月不由不接,手腕往外掙。可惜莫世遺握得緊,他沒掙出來。

擡起另一只手就去擦嘴,嘴唇上卻有了一種不一樣的觸感。月不由愣住了,是真愣了,就連成棣都愣住了。

三兩下擦乾淨月不由的嘴,莫世遺放開他的手腕,接著把那方帕子折了折,擦了自己的嘴,然後把帕子收起來,這才淡淡地對還在愣著的人說:“又不是兩三歲的娃娃。爺們可豪放,但不可邋遢。”

月不由噌地站了起來:“邋遢怎麽了!我就喜歡邋遢!”

朝莫世遺吼完,月不由直接飛身竄到二樓,絲毫不理會身後因為他的舉動而驚慌的路人甲乙丙丁。他沖進房間,用腳踹上了門,店主不由得擔心房門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散了架。

成棣的視線從樓上緩緩地回到氣定神閒的莫世遺的身上。沒辦法,他戴著面具,怎麽看都是氣定神閒。

“世遺。”成棣又是緩緩的湊近,“那個,剛剛,那家夥不會是,害臊了吧。”

“不管他。”

莫世遺給自己和成棣斟滿茶,繼續氣定神閒地喝茶。

“他這種人,還會害臊?”成棣尤陷在自己的猜測中,他不想承認自己很想大笑。

“你吃好了嗎?”

“他真的會害臊啊,我以為他的臉皮比城牆還厚呢。”

“你該上去歇著了,明天還要趕路。”

“呵呵呵……哈哈哈……”一手拍在莫世遺的肩膀上,成棣仰頭大笑,“他居然還會害臊啊……哈哈哈……世遺,有你的。也只有你能治得了他,哈哈哈……”

“你該歇著了。”

提起成棣,莫世遺把笑得腿軟的人架上樓。推門進入,成棣的笑容更是令屋內的人惱羞成怒。

“小弟,沒想到你居然會害臊啊,哈哈哈……”

“你說誰害臊呢,你說誰害臊呢!”

“你啊,不由小弟。”

“你找死!”

“碰!”

店主的身子抖了抖,這幾位客官可別他的房子給拆了喲。

入夜,熟睡中的成棣仍不時發出幾聲笑聲。還好屋裏的另外兩個人都是藝高人膽大,要換成是膽小的,準會被吓死。

多了個莫世遺,三人自然不能住原來的那間屋。莫世遺又換了一間大點的、有兩張床的屋子。當然有三張床更好,可客棧最多的就是兩張床。莫世遺不能留成棣單獨睡一間,更不能留月不由單獨睡一間,所以三人還是擠擠吧。

成棣睡在裏屋,莫世遺和月不由睡在外屋。月不由是可以睡桌子的,不過莫世遺沒有成棣那麽狠心,還是抓了月不由睡覺。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莫世遺不相信月不由會乖乖睡覺。這家夥總是一副要逃跑的樣子,令人無法放心。

睡在床裏,月不由的一雙腳丫子難得乾乾淨淨的,兩只爪子和臉龐也是乾乾淨淨的。以他的性子,他三四天能洗一回就不錯了。可誰叫莫世遺在呢。好不容易逮住了月不由,早就被他的髒樣子弄得很不舒服的莫世遺自然不會再讓他髒兮兮的,更何況乾淨的月不由很養眼。

月不由不洗臉不洗腳,莫世遺就屈尊地給他端了洗臉水和洗腳水。對典型的吃軟不吃硬的月不由來說,在莫世遺把水盤端在他面前之後,他就乖乖地洗了。也因此,月不由一點都不困,因為他怎麽也弄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洗了呢。

“莫世遺。”

“嗯。”

月不由動靜極大地翻過身,看著平躺的莫世遺。對方在上床之後就摘下了面具,面具下的臉比現在的成棣還要白一點,還是那種蒼白。月不由看得是不大喜歡。

“你何不乾脆把那些人都宰了獨自遠走高飛?”這話月不由早想問了,要是他,他絕對會這麽做。

莫世遺閉著的眼睛睜開,看著上方。似乎是考慮,似乎是為難。月不由道:“成棣說那些是他的親人,他不能那麽做。難道你也因為他們是你的親人?他們可沒把你當成是兒子吧。”

莫世遺還是沒有回答他,月不由朝對方湊近一點:“你就甘願被他們關在那裏,甘願整日戴個面具?你的武功天下第一,雖然以後會被我搶走,但起碼現在是天下第一,你還怕他們不成?”

“什麽叫以後會被你搶走?”莫世遺扭過頭,月不由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

“就是我會打敗你成為天下第一。”月不由是相當的自信。

莫世遺扭回頭:“你如此肯定?”

“當然。”

似乎發現自己偏題了,月不由推推莫世遺:“你還沒回答我呢。”

莫世遺深喘了口氣,似乎透著那麽一點點無力。他翻身,直接面對著月不由,低聲緩緩道:“以前,是因為無法反抗;後來,則似乎是習慣了;到現在……”莫世遺停頓了片刻,“我不能留下成棣一個人。”

“你還是把他當兄長?”月不由無法理解。如果他是莫世遺,他肯定會恨死成棣。

莫世遺也驚訝自己居然能如此平靜的和一個只見過三次面的家夥說出自己的心事,甚至這個人他是今天才看清了原本的模樣。

盡管很驚訝,莫世遺還是繼續說:“我與成棣,都是一樣的,沒有誰比誰幸福。”

這倒是。月不由點點頭,接著又搖搖頭,他還是覺得莫世遺比較可憐。他雖然不愛洗臉,但絕對無法忍受整日戴個面具。想了想,他的雙眼陡然一亮,很是興奮地說:“要不我去京城把皇帝皇後皇子們統統殺了,那樣成棣就可以順利登基,你也可以離開雲海山莊了。”

“你別亂來!”莫世遺厲聲,“你這樣做不僅不會讓成棣順利登基,反而會陷他於不義。為何別人都死了卻只有他獨活?到那時不僅朝堂會亂,天下也會亂。”

“真是麻煩。”月不由撇撇嘴,“要我說皇帝有什麽好當的。行走江湖,我行我素,那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那你呢?”

莫世遺沉默了。

月不由追問:“那你呢?”

莫世遺看著月不由淡淡道:“助成棣登基,然後離開。”

月不由擰眉:“離開,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總有我的一席之地。”

這話聽得月不由的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他的雙眼又一亮:“要不你來投奔我吧,那樣咱倆就能天天比武切磋了。”

“‘投奔’你?”懷疑。

“投奔我怎麽了?”月不由怒了,“成棣跟著我,我也沒叫他餓著凍著。”

莫世遺翻過身,平躺,閉上眼睛:“我可不想整日提心吊膽,害怕哪日官兵上門來抓人。抓人的原因還是我身邊有個喜歡翻牆的宵小。”他已經從成棣那裏知道他們每日花的銀子是怎麽來的了。

“哼哼。”月不由連哼幾聲,不滿極了,“不愧是親兄弟,連擠兌人的口吻都這麽像。我不偷,你去弄銀子嗎?”好像他已經和莫世遺住在一起了。

“我不偷,也能弄來銀子。”

“切。怎麽弄,砍柴打獵?”

“起碼比去偷要來得心安理得。”

“我拿別人的銀子也很心安理得。”

“……”

莫世遺不說話了,好似要睡了。可是月不由睡不著,他還有一件事想弄清楚。看了會兒莫世遺,他坐了起來。莫世遺睜開眼。

“我上茅廁。”

說著,月不由爬起來要下床。

“我和你去。”莫世遺也要起來。

“我不會逃,你怎麽就這麽不信我呢。”把莫世遺按回床上,月不由一腳跨過莫世遺,而當他擡另外一只腳時,他的屁股突然往下一沉,直接坐在了莫世遺的肚子上。

電光火石之間,莫世遺的雙手被月不由死死壓住了。而因為他的千斤坐,莫世遺沒能起得來。

“月不由!”低吼。

“我不逃,你先聽我說。”沒有點莫世遺的穴道,月不由用力壓住莫世遺掙紮的身體,快速說:“讓我看看你的胸口。”

他這一說,莫世遺不動了。

“我就看看你的胸口,你別點我的穴道。”月不由先友好地放開莫世遺的手,不過還騎在他的肚子上。

好半晌後,莫世遺的身體明顯地放松了,算是默許。月不由雙手抓住他的衣襟,緩緩拉開。黑暗中,莫世遺的胸口仍是清楚地看在了月不由的眼睛裏。莫世遺的胸口處,有一個猙獰的蜘蛛狀的凸起,和成棣胸口上的相似,只不過比成棣的大一些。

月不由不知道自己的眉心擰成了“川”字,或許他知道了也無暇去理會。他的眼睛盯著那個凸起,眼裏是憤怒,是他說不清的憤怒,是莫世遺看不懂的憤怒。沒有詢問,月不由直接摸上了那只蜘蛛,莫世遺的身子瞬間緊繃,卻沒有制止。

“我知道這種蠱。你這只比成棣的那只大,該是母蠱。”月不由的眼睛不離那只蜘蛛,好似自言自語,也好像在說給莫世遺聽。“我見人下過這種蠱,中母蠱之人會有一段時間疼痛難忍。”

“還好。”莫世遺拉上衣襟。可下一刻他的衣襟又被人拉開了。

月不由的臉拉得很長:“那女人不配做你的娘!”

“我的娘只有一人,就是雪谷的莫老夫人。”拍拍月不由的大腿,莫世遺讓他下去。月不由下來了,可還盯著莫世遺的胸口。莫世遺拉上衣襟,淡淡道:“成棣的身子比你想像的要糟許多。起碼我現在不用擔心他何時會突然死掉。”

“你娘不是好娘。”月不由又來了一句,顯然很生氣。

“我娘是雪谷的莫老夫人,你別說她的壞話。”莫世遺假裝不明白月不由指的是誰,拉好被子,“睡覺了。”

“喂,莫世遺,那個人是誰?就是我每次去他都在的那個人?”莫世遺的回答似乎取悅了月不由,他的臉長恢複原狀。

“那是莫世召,我的兄長。”

“雪谷莫家的?”

“嗯。”

“那你說的雪谷老夫人是不是莫世召的娘?”

“是。”

“你跟我說說你在莫家的事呗。”

“你該睡了。”

“我今天在茶館睡了一天,不困。”

“我困了。”

“你跟我說說呗。”

“……”

“你不說我就不讓你睡。”

月不由的爪子伸進了莫世遺的被窩,接著被對方一把抓住。他迅速掙脫開去,又被對方反手抓住。幾個來回之後,被子掉在了地上,大床開始晃動,隐隐可聽到嘿嘿哈嘿的聲音從床內傳出。

“隔壁屋的!大晚上的妖精打架,還讓不讓人睡了!”

砰砰砰,有人砸牆。氣喘的月不由拉下臉上的被子,問同樣有點氣喘的人:“說咱們呢?”

“嗯。”

“不是吧。他說妖精打架,咱倆又不是妖精。”

“……睡覺!”

“你不說我就不讓你睡!”

“……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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