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來探望的似乎都是她的同事，便問道：“她父親也是中國人？”他見這女子點頭，笑了，似是解疑地說：“孩子的眼睛顏色很特別，但沒有問題，不用擔心，自然界有很多難以置信的事情比如碧綠的眼睛。”

葉芳菲也微微笑着，朝醫生點點頭，說道：“謝謝韓醫生。”

她貼着孩子的頭，小家夥似乎感受到媽媽的味道，甜甜地睡着。

韓醫生告訴她生産完後發生了羊水栓塞，大出血，輸了大量的血，生命體征才漸漸回轉過來，血止住了，從死神手裏搶回了一條命，鬼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

芳菲凝視着那粉粉一團的小臉咧着嘴正朝着她吐丁點大的粉紅色小舌頭，碧綠的眼睛看着她，她的心都要融化了，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

春華秋實，一年一年日子過得很快。這些年，她帶着還在襁褓裏的小寶貝一起上班。或半夜帶着高燒的茉莉去急診看病，或帶着孩子出去游玩。

最難熬的那三年，不管遇到什麽樣的困難，她總對自己說：“都會過去的，都會好起來。”

可愛的小茉莉開始了她快樂的幼兒園生活。胖胖的溫柔的Lisa老師是茉莉每天和媽媽撩談論的最主要的人物。茉莉很喜歡小朋友和老師。

可偶爾Lisa老師會表情誇張地告訴葉芳菲，茉莉的力氣大極了，可以一個手舉起木制厚重的小桌子，偶爾也抱怨茉莉力氣太大不能再推別的小朋友了之類的。

葉芳菲有些不太相信，一個三歲的孩子，力氣能大到什麽程度，這外國老師有些言過其詞了。

後來她和茉莉比手勁，才知道這個孩子力氣和她的力氣相差無幾。

葉芳菲非常擔心，帶着茉莉去醫院檢查，卻也沒有什麽異常，身體健康的很。

葉芳菲只能認真嚴肅地告訴茉莉，她的力氣很大，不能推朋友，朋友容易受傷。除了這力氣，和別的亞裔孩子不同就是那雙清澈且特別的綠色眼睛。

每次她接孩子，都會有家長誇贊茉莉好可愛，眼睛很漂亮。可茉莉卻不喜歡，因為她最愛的媽媽眼睛是黑色的，眼睛和她的不一樣。

小寶貝快四歲了，突然間開始愛問很問題，聊天的方式就是問各種問題，比如每天必問的：“媽媽,為什麽我沒有爸爸？”

Advertisement

葉芳菲總是回答：“茉莉的爸爸在中國，是最好的爸爸。”

葉芳菲找別的話題将女兒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事情上。

小茉莉卻記住了媽媽的話，很驕傲地告訴小朋友和老師她的爸爸在中國，會很厲害的中國功夫。

遠在大洋那一邊的柳冕還不知道女兒，甚至也不知道女兒如此崇拜自己。

一葉知秋，天高雲闊。

葉芳菲本請好了假期，打算帶着茉莉去落基山爬山，然後去科羅拉多大瀑布，慶祝她寶貝女兒四歲生日。

可這個早上，她突然頭疼發作，昏昏沉沉。

芳菲經常會頭疼，她并沒有注意，只是吃了藥片緩解一下，可藥效過了之後她的頭還是疼的要命，并且噴射式嘔吐。

檢查後，醫生很嚴肅的說她的腦後部有個腫瘤，壓迫到神經，需要手術切除，還要做病例确認是不是惡性腫瘤。

葉芳菲雖然想過各種可能，但還是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她第一想到的是“我的茉莉怎麽辦？”。

她的朋友将茉莉帶回自己的家裏後，茉莉在醫院接受了手術将腫瘤切除。

幾天後，病理報告出來，是惡性腫瘤，而且手術和藥物并沒有控制住癌細胞的瘋狂擴散。

葉芳菲知道随後她的眼睛可能會失明，拿着醫生的診斷證明，死神盯住的葉芳菲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葉芳菲拒絕了繼續治療，她急切要做一件事。

她要送茉莉，送回到她的爸爸身邊，回中國，現在就回去。

茉莉回中國-1

葉芳菲接回茉莉，抱着軟軟的茉莉，內心痛苦極了。她眼底含着淚，極力使自己的語氣和平日一樣，溫柔的對Molly 說：“我們回中國找爸爸，好不好？”

“真的麽？”Molly歡快地摟着媽媽的頭向媽媽确認道。

葉芳菲點點頭,她沒時間瞻前顧後，沒時間考慮柳冕的态度，沒時間，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現在她唯一要做的，必須要做的事情，是在她死之前，必須讓孩子有個歸宿，柳冕是個善良的人，一定會是個好爸爸。

天上白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

為了茉莉，她也要撐住，留一口氣回到中國。

葉芳菲帶着Molly去了美國大使館辦理了Molly的護照，又去中國大使館辦理了簽證。

……

柳冕看到葉芳菲的信息已經晚上11點多了。

一個小小姑娘依偎在芳菲懷裏,圓圓的臉龐，淺淺的梨渦，尖尖的小下巴,一頭黑色柔軟的短發。一邊清瘦的葉芳菲溫柔地笑着，戴着一副眼鏡。

柳冕激動地将這照片放大了很多倍，每個細微的地方都細細看了一遍，雖然那雙眼睛的顏色很特別，可模樣卻和他一模一樣。

這是他的女兒。他們的女兒！

他的頭垂在手機上，淚水如同湧泉一樣，浸濕了屏幕。

這麽多年自己別扭着不和她聯系，以為自己是忘了她。

她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懷孕，生産，撫育孩子。她是如何度過的？

柳冕後悔了，後悔同意離婚，放開她。沒有在她懷孕的時候陪伴，沒有在母女倆最需要他的時候給她們依靠。

“對不起！對不起！”柳冕流着淚吶吶自語。

柳冕手指顫抖着撥通葉Molly的電話，低着嗓子說：“芳菲，咱們複婚吧。”

電話那頭很久沒有回應，葉芳菲沒有說話，好久才慢慢地說道：“我後天到北京，航班信息我發給你，你來接我們吧。我帶着女兒，咱們見面再談。”

雖然沒有得到肯定的答複，柳冕已經很滿足了。

四年了，家裏還有葉芳菲的用品，有她的味道，有她的記憶。他忘不掉，也不想忘掉。

春花入夢，秋月入夢，積攢了四個季節的夢，已經沉甸甸的快要撿不起來的時候，上天果然是公平而仁慈的，憐憫他，給他們一個可愛的女兒。

……

公司批準了她的辭職，和同事做了最後的告別，許多人都知道葉芳菲的事，一個聰明，漂亮能幹的年輕女子就要告別這個世界，一個鮮活的生命就要走到了人生的盡頭，這是多麽殘酷的事情。

大家都很悲傷，有人輕輕地抹着眼淚，有人含笑緊握芳菲的手，有人緊緊給芳菲一個溫暖的擁抱，有人輕輕拍拍芳菲消瘦的肩頭。告別會猶如追悼會一樣壓抑，沉痛。認識她的同事全都來了，葉芳菲微笑着和每一個人握手擁抱，什麽也沒有帶離開了公司。

四歲的Molly 已經學會了簡單的漢字，并能準确的寫出父母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

Molly 每天都要問很多為什麽。

葉芳菲給Molly起了個外號“十萬個為什麽”。

“為什麽早上去幼兒園不下雨，下午回家就要下雨”，

“為什麽我不能吃四塊巧克力，只能吃兩塊巧克力”，

“為什麽我的頭發是黑色，Lisa老師的頭發是黃色的”，

“為什麽媽媽總是在家裏開電話會議”

……

夜幕降臨，美國中部還是淩晨，柳冕将白天買好的一套娃娃擺在客廳明顯的位置。同事都說女孩喜歡娃娃。

柳冕專門去了商場，挑選了一套各種動畫公主娃娃，希望他的小公主能夠喜歡，能夠開心。

……

葉芳菲走時拜托同事幫忙交給房主鑰匙，将押金轉賬給公司。

她将自己所有的存款都轉入曾經在北京使用的一張銀行卡，戶主是柳冕。

這張卡應該很久沒有用過，由于預留的手機號已經不準确。

遠在北京的柳冕并沒有收到銀行的信息。

她寫了郵件将自己的病例報告寫的清清楚楚并設定了發送時間。

誰會料到這一走竟是無盡的離別。

所有的物品送給了同事，屋子裏逐漸空蕩蕩的。

葉芳菲逐漸枯竭的身體只有一個信念支撐着她，那就是把茉莉送到柳冕身邊。

葉芳菲把自己的衣服全部捐獻出去。茉莉問道：“媽媽，為什麽你要把衣服也送人，難道你不穿了。”

葉芳菲安慰好奇的茉莉說：“東西太多了，拿不回去，媽媽會在北京買新衣服穿。”

茉莉摸着媽媽消瘦的臉龐，說道：“媽媽，你瘦了，不要吃那麽多藥，太苦了。”

葉芳菲摟着女兒的頭，揉着那柔順的頭發，掩飾着語氣裏的傷心，輕柔地地說道：“以後就不吃了，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