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心計

第二章

老樹上的知了依舊叫囔個不停，肖淑恬舒服地躺在吊床裏輕輕地搖晃着，距離她重生已經三天了，心性上還是難以承認二十五歲的年紀卻擁有五歲的軀殼。

牆角有個小腦袋時不時地冒出來，肖淑恬也沒在意，她必須整理好思緒才能應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五歲的年紀，即使想報仇……也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躲在暗處探頭探腦觀察肖淑恬的人，就是不久前掄拳與她幹了一架的汪小可，也是當初攥着她的手腕強拉至酒店門口，生生撕裂了她幸福美夢的男人。當踹開房門時兩條赤/裸交纏在一起的*，讓她下意識地轉身要逃，他力道大得驚人強壓着她站在了那對男女的床前，逼迫她認清現實！

兩個大男人扭打了在一起，李程被揍得鼻青臉腫，曾經斯文儒雅的模樣一掃而光，嘴上的言辭更是惡毒不堪：“跟你□□就像奸/屍一樣，直挺挺的跟條死魚似地往那兒一躺，老子哪裏還有什麽興趣！今天你撞見了也好，省得我再費口舌，我們離婚！反正你也有個小白臉！”

那一刻，她對汪小可恨到了極致！

他們明明是多年不曾聯系的兩個人，命運卻陰差陽錯地将他們牽連在一起。若不是他自作主張，讓她親眼目睹自己編造的美夢是多麽的可笑，也不會辜負肖家的養育之恩，更不會因為落得離婚的下場而傷了肖家的心！

汪小可是她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她認清現實的一劑猛藥，既然上天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這一世她不僅要報仇雪恨，也一定要讓他平安無事——

她那時雖是恨他，情急之下道出了斷交的氣話，但自從那日後，常年混跡黑白兩道的他遭遇了不幸，殘了腿失了家業，鼎盛的人生從此開啓了滑鐵盧模式——

躲在牆腳偷偷觀察着她的動向的汪小可，此時是百爪撓心胸腔郁結難平，雖說在院長的威懾下，小姑娘道了歉，但徹底無視他的态度讓他很是不悅！總想逮着個機會趁機修理修理她！

肖淑恬依舊低頭努力回想着從前在孤兒院的一切，可五歲算不得記事的年紀，加上她在這兒待的時間并不長，後來又被肖家領養，記憶裏除了模糊記得跟他打過一架，其他的……真沒印象。汪小可于她有恩，若不是他那一腳，怕是一輩子都被她那個道貌岸然的丈夫騙了！不過他的性子高傲，得罪了不少人，所以後來負面消息接踵而來的時候，他殘了腿失了家業她卻無能為力，老天既然給她開了一雙天眼，她勢必要還他當年的恩情。

不過依着汪小可心高氣傲的性子，讓他主動與她和好簡直比登天還難。好在孩子心性尚好把握，只要兩人能一起愉快地玩耍，哪裏還有什麽隔閡可言？

思及至此，她換了個姿勢坐在了吊床裏面，兩腿一蹬，吊床就像蕩秋千一般将她晃了起來。

可惜汪小可才沒有與她愉快玩耍的意識，當下便認為總算是抓到她的小辮子了——沈院長已經多次叮囑過，吊吊床不允許坐在裏面蕩秋千。

他從牆角處飛奔出來，義憤填膺地道：“你在幹什麽？”

沒成想他腳跟剛站穩，肖淑恬往前一蹿整個身子都飛了出來，恰好将他也撞倒在地，好在地坪松軟，不至于摔得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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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可不悅地爬起來拍了拍屁股準備發飙，卻見她低垂着眉頭疼得龇牙咧嘴的模樣，神情不由得柔軟了下來，揚眉低問：“哪裏受傷了？”

手心裏火辣辣的疼痛感傳遍她的神經末梢，早沒了之前揍人小野貓的神氣姿态，嘴唇也咬得充血，顫抖地将兩只手往後藏了藏。

饒是汪小可再想收拾她，但看着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下也有些不忍，盯着她往後收的手皺起了眉頭：“把手伸出來給我看看！”

她聞言只拼命地咬唇，雙眸裏氤氲着水霧。

汪小可其實是個善良又熱心的男孩，這些年幹的壞事也不過是想讓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身上罷了。

鮮少看到她這副模樣，汪小可一時急了：“我不會告訴院長的，你趕緊給我瞧瞧！”

她的眉梢動了動，這才緩緩地将雙手伸了出來，手肘、手心已經被刮蹭了皮的手溢出了零星的血點。

他微微蹙眉，掏出一塊幹淨的帕子替她擦拭幹淨，動作輕柔，遠不如前幾日的嚣張蠻橫。

她仰起頭，一張小臉因為剛才俯沖的緣故還泛着紅潮，粉嘟嘟的像個紅蘋果，讓汪小可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別扭道：“好了，手可別沾水，小心發炎。要是你喊我一聲哥哥的話，我想……我不介意替你保守這個秘密。”

他的臉神氣地朝上揚，眉眼卻偷偷地瞄着她。

肖淑恬佯裝害羞地低下頭，絞着衣袖，嗫喏了半天，紅着臉喚了一聲：“哥哥。”

一股英雄蓋世的旋風橫掃而過，汪小可頓時眉心舒展開來，笑起來的時候，已經全然不介意漏風的門牙給他帶來的煩惱。

兩人交好的事情，讓沈院長也是大跌眼鏡，不過倒是覺得她的性格比從前要開朗了一些，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看着孩子們在草坪上愉快地玩耍，沈院長握着手裏的兩份資料愁眉不展。

這幾天已經有兩個家庭都紛紛表示希望領養點點。沈院長也清楚，點點樣貌出色，加之年紀小不記事，所以大部分的人都傾向于領養年紀小一點的孩子。

兩戶人家的條件都不錯，相較而言，她更傾向于肖家。

肖家是書香世家，膝下育有一女，年紀與她相當，聽肖家的意思，是覺得點點有些可憐，領養回去了，不管是教育還是生活品質上，都能提供優越的條件。但也不外乎，肖家不過是想替自家千金尋個解悶的玩伴，亦或許只是為了博得一些輿論上的好評。

畢竟，他們肖家是不差錢的。

讓她一直猶豫不決的原因，是另外一戶郭姓人家，膝下有個十二歲的男孩，幼年喪母。她一直認為女孩子之間相處畢竟會融洽一些，可這幾天的觀察下來，似乎點點更适合郭家。

盯着這兩份資料，左右尋思了一會，她又嘆了口氣，這事兒她還真不好處理，要麽……問問她自己的意思？

沈院長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又兀自搖了搖頭，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她一個孩子來抉擇，到底是有些不妥的。

“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沈院長信手将資料合攏，這才朝門外道：“請進。”

“沈姨。”

肖淑恬耷拉着腦袋，搬來了一張小凳子安靜地在她的身畔坐了下來。

見她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沈院長從抽屜裏拿出一根棒棒糖遞給她：“我們的點點是不是遇着不開心的事兒了？”

肖淑恬一手托腮，嘆了口氣。

故作老氣橫秋的做派，也不知道是跟誰學來的，沈院長只搖頭覺得好笑，摸摸她的頭，“點點不想跟沈姨說說麽？”

肖淑恬這才擡起了頭，認真而專注地問道：“沈姨，小可哥哥是不是要走了？”

沈院長聞言大驚，汪小可出生才兩個月便送至孤兒院門口，隔三差五地便有神秘人往這裏送價格不菲的衣物與吃食，她便知曉汪小可的身份必然不一般。但盡管如此，她費了不少人力找尋神秘人的下落，卻依舊一無所獲。

她蹙眉試探道：“點點，是不是最近有什麽奇怪的陌生人找過小可哥哥？”

汪小可是繼她領養之後才被家人正式接納回家，肖淑恬搖搖頭，充滿童真的雙眸卻滿是憂愁：“如果以後小可哥哥走了，點點就沒有哥哥了……”

她昨晚經過沈姨的辦公室時，聽到沈姨與副院長的談話，肖淑恬也是那一刻才知道，原來當年想要收養她的不止肖家。

沈院長的眉心微微舒展，會心一笑：“原來我們的點點喜歡哥哥呀？那……點點是喜歡哥哥些，還是喜歡妹妹一些？”

肖淑恬當然知道沈姨意有所指，當下皺起了眉頭，作認真思考狀。半晌她才皺起小臉，仰頭問道：“妹妹……像小泥鳅那樣的麽？”

小泥鳅是孤兒院裏年齡與她相當的小女孩，胖胖的，黑黑的，卻又不失可愛。

沈院長正要開口，肖淑恬卻兀自皺起了眉頭：“小泥鳅雖然很可愛，但是我更喜歡哥哥，因為哥哥會保護妹妹。”

她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沈院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纖細的手指在她的臉蛋上捏了捏：“真是個精靈古怪的小家夥！那我問點點，如果有個叔叔來接你，他家裏恰好也有個哥哥，你願意跟他們一起生活麽？”

肖淑恬眨巴着雙眼，嘟囔道：“那……小可哥哥會跟我一起走麽？”

如果她繼續留在孤兒院，勢必會與汪小可分離，但若不能離開孤兒院，她的複仇大計難以施展，這着實是一個難以抉擇的問題。

苦思冥想了一晚上，她還是定不下神，一方面放心不下汪小可，另一方面她迫切地需要一個機會去完善自己。

汪小可得知這件事情的原委後，一副小大人的口吻：“有好心人願意領養你，這是好事。你放心，長大以後，我一定會去找你的！”

被他堅定的眼神感染了，她哭得一塌糊塗。

曾經有人說過，眼淚是女人的一把利刃，直插男人的心髒，刻骨而銘心。這一刻的汪小可，他內心陡然升起的保護欲急驟膨脹。

第二天沈院長又試探性地問了她，她低垂着頭道：“他們介意我找親生父母麽？”

這是曾經在肖家，她從不敢開口的話題，怕被人說成喂不熟的白眼狼。可是她就想得到一個答案而已，問問他們究竟有什麽樣的苦衷才會不顧念骨肉之情，抛棄了她。

沈院長已經許久沒聽過點點提起父母的事情，本以為她淡忘了釋懷了，如今卻又突然提起，她眉頭微蹙：“點點是不是想爸爸媽媽了？”

她才說完，又沉沉地嘆了口氣。

想必這幾日沈姨為了她的事情，操了不少的心，肖淑恬轉過頭在她的臉頰上親吻了一下，調皮地問道：“沈姨，我一輩子都陪着你，好不好？”

孤兒院的孩子如果能被領養，到底是件好事。

如果那戶人家真心介懷她尋親的事情，她倒不如留在這兒，陪陪沈姨，再一步步地作打算。反正來日方長，她多的是時間去收拾那對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