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心甘

第四章

她暗跺了一下腳，憤恨地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程歡，飛快地追了出去。

冷飕飕且刺骨的寒風迎面撲來，她紅着鼻子搓了搓冰冷的手掌，一步三回頭地鑽進夜色裏，模樣還頗有點不甘心的味道。

郭子爵探手将毯子蓋在了她的身上，其實車內的暖氣開得很足，他這個舉動顯得有點多餘。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她作勢将毯子往裏收了收，有淡淡的煙草味，她嗅了嗅，好看的眉毛擰在了一起：“哥，你抽煙了？”

他心情欠佳确實抽了一口，而且是搖開車窗抽的，很快就掐熄了——只是沒想到還是被她靈敏的鼻子聞到了。

郭子爵淡笑着将車窗搖開一點縫隙，伸手在她柔順的發頂上揉了揉：“沒有。”

兩束刺目的車燈在後視鏡裏閃了閃，一輛純金色的勞斯萊斯差點閃瞎她的雙眼。

催促的鳴笛聲響起，他眉峰微蹙，油門一踩，純金色迅速地在夜幕裏消失成點。

她擡眸瞥了他一眼，昏黃的車燈打照在他柔和俊逸的面容上，胸腔內那份焦躁的悸動莫名壓抑了回去。郭振宇去世之後，兄妹倆便相依為命，當年叛逆的少年俨然轉變成慈愛的兄長模樣，她不願忤逆他，卻還是嘟囔道：“哥，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都十八了！”

她與肖美美那個賤-人只是一城之隔，若想要施展報複計劃，還不到火候。

郭子爵目不斜視：“變成大姑娘就要飛走了……”

郭夏巧撅嘴，心下對大學生涯很是期待。她私下已經打探過了，肖美美依舊填報的是B大，這也就意味着……她跟那個小賤人很快就會見面了！如此，也就不枉費她這些年的韬光養晦。

“是不是喜歡那輛車？”

瞅着小丫頭小嘴都要挂上醬油瓶了，他的嘴角不經意地微微上揚。

腦海裏一晃而過的土豪金，讓她連連擺手，咋舌道：“沒有。”

那款顏色，可不是她能駕馭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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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爵愉快地笑出了聲：“年輕人喜歡高調一點，也沒什麽不好。”

別看郭夏巧成日在他面前乖巧如斯，但她這些年在學校的所作所為，他可是一清二楚！

雖然不明所以，但見郭子爵沉悶的臉終于展露了笑顏，她也跟着傻乎乎地樂呵起來。

“哥，你這是要去哪兒？”

郭夏巧有個習慣，不管人到哪裏她第一件事就是記路，或許是幼年的記憶太深刻了。郭子爵突然改變了路線，讓她有些意外。

郭子爵微微一笑：“你坐好就是了，就算把你賣了，也值不得幾個錢……”

他今日的笑容比平常要多了許多，自從六年前郭振宇肺癌去世之後，他便鮮少歡笑，她之所以盡量不忤逆他，多半也是怕他心情抑郁。

郭夏巧：“……”

已經是淩晨時分了，她有些疲憊，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便朝他道：“那我先睡一會，到了再喊醒我。”

車子行駛了許久，郭子爵推醒她的時候，看到昏黃的路燈下熟悉的景致，她有些意外。有些事情，即使重生了也不能改變，沈姨還是在去年病逝了。

孤兒院裏的那些小夥伴，如今也下落不明，唯一打探到的汪小可也遠居重洋之外。今晚好容易得來了他來B市娛樂城的消息，她蹲守一夜，卻一無所獲。

她心情複雜地看着這棟老式樓層，有些沮喪。

“生日快樂！”

郭子爵變魔法似地從背後端出一個蛋糕，上面亮着十八根蠟燭。可是……她的生日昨天明明已經過了，他這是？

“哥，我生日早過了！”

她輕笑着揶揄，還真是個糊塗人。

郭子爵卻兀自搖搖頭，将蛋糕擱置在油布上，拉着她席地而坐。食指寵溺地輕戳了下她的腦門，“從今往後你的生日呢，正式的那天時間歸你，第二天的時間得歸我這個哥哥！”

真要追究起來，郭夏巧連她自己是哪月哪日生的，她都不知道。自從她到了郭家之後，郭家父子的确對她寵愛有加，并把她到來他們家的日子，當做了她的生日，也算是一個特殊的紀念日。

她眼眶一紅，突然就想哭了。除了第一次與他見面她肆無忌憚地哭過一次之後，她便鮮少在他面前落淚，此刻也是想到郭叔叔了，她心頭難過。

“真是個愛哭的丫頭，快許個願吧！今天晚上不管你許什麽願，我都答應你。”替她擦拭了眼淚，郭子爵才坐下來，又從兜裏掏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到她跟前。

郭夏巧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郭子爵算不上個浪漫的男人，她的禮物從來都是毫無預兆地先提出來，他再兌現就是了。這樣的情形有些詭谲，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除了願望，還有禮物？”

與此同時，她的大腦迅速地運轉起來，郭子爵這樣不符合常理的情況很少見，腦海裏陡然靈光一閃——有人出賣了她！

郭子爵瞪了她一眼：“難不成還會有假？”

女人總是喜歡收到禮物，驚喜也特別喜歡。對某人不恥的行徑也就抛到了腦後，滿心歡喜地接過小盒子，迫不及待地打開——是一條相當漂亮的項鏈！她這會才展露了小女兒的姿态，傻笑道：“哥，幫我戴上呗！”

郭子爵接過項鏈，撥開了她披散的長發，借着月光小心翼翼地替她扣上。

摸着這條還有些冰涼的項鏈，她的眉眼都樂彎了：“漂不漂亮？”

項鏈是他去年在巴黎出差的時候看中并買下來的，之所以選在今天送給她，是想讓她過一個有意義一點的成人禮。也算是成人禮了，小丫頭真的長大了。

“也不看是誰挑的。”

他低頭抿嘴笑。

“也要戴的人底子好，才能愈發襯托你的眼光嘛！”

款式簡單卻不乏精致，她的确很喜歡。回顧上一世，肖母總是喜歡将她打扮得過于成熟，讓人看起來就是一副老氣橫秋保守的氣派，也難怪李程要爬上別的女人的g了。

滿腔的恨意又湧了上來，深呼了一口氣才将那份恨壓抑下去，她偏頭問道：“願望還作數麽？”

郭子爵雙眸深沉地看着她，聲音嘶啞：“當然。”

郭夏巧一手托腮，目不轉睛地看着他：“哥，你是不是一早就算計好了要帶我來這兒？”

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那你認識汪小可麽？”

她低頭問道，手心也微微沁出了一絲汗意。郭子爵鮮少有情緒外洩的時候，他身上一直都附帶着清涼的薄荷味，今晚他身上的煙味卻很重。無疑，她守株待兔的動機與私下找尋汪小可的事情他是明朗的。

郭子爵聞言一愣，修長的手指覆上了她柔順的發頂，不露痕跡地調整好坐姿讓她更舒适地倚靠在他的肩頭。

“哥？”

“嗯。不認識。”

她沉默地“哦”了一聲。

他淡然道：“不過，我認識他爺爺。”

郭夏巧一骨碌地爬起來，喜笑顏開：“真的？”

她開心并不只是因為他認識汪小可，而是她堅信郭子爵既然明白她想要找尋汪小可的心跡，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郭子爵挑眉：“這就是你的願望？”

無視他的鄙夷，她噗嗤笑出了聲：“哥，他小時候對我很好，我只是想知道他的近況而已！”

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月光下的面色愈發清冷：“他孫子已經送往海外進修了。”

察覺到他微微皺起的眉頭，她坦誠道：“我聽說汪小可今天回來了，所以去娛樂城碰碰運氣。”

郭子爵陰沉的面容總算松動了些：“放心，這事我會替你辦好的。”

斜睨了他一眼，瞥見他平和的面色，她低眉道：“哥，程歡不知道我填報的大學，你千萬得保密。”

之前填報志願的時候，程歡信誓旦旦地說要跟她填報同所大學，複仇之路哪能讓他在邊上扯後腿！尤其現在得知他是卧底之後！

他向來尊重她的想法，畢竟她現在大了，也不用他時刻操心了。郭子爵揉了揉眉心，起身打開後備箱，拿出一份文件，清冷的聲音也跟着響起：“我會替你保密的。這個……你看看。”

郭夏巧疑惑地接過來，打開，是汪小可的近照及個人資料。

原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相信我，重逢會很快的。”

他并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無端讓她松了口氣，利落地收好文件，恰巧瞥見了他手下提的物品，喉頭似乎被堵住了似地，面上卻依舊笑靥如花，親熱地挽住他的胳膊，“哥，你真好。”

郭子爵怔了怔，神色一動：“天下就沒你這麽不省心的丫頭了。”

夜路漫漫，山路崎岖，月光透過樹枝鋪灑下來拉長了倆人的身影，她知道，郭子爵是想帶她去見見沈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