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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桑尼悶悶地不說話,跟在司徒嵘身後,跟着司徒嵘繞進警廳,來到司徒嵘的辦公室。
推門進去時,房間裏低冷的空氣撲在喬桑尼臉上,整個人抖了抖,渾身的熱氣仿佛得到釋.放一樣,開始往外散氣:他站在太陽等他很久了。
以為他不願見他。
辦公室空間不大,架子上擺的東西井井有條,一大疊文件夾,還有諸多人體結構模型。空氣裏多多少少彌漫着消毒水的味道。衣架上還挂着兩件換穿的白大褂。一間很典型的法醫辦公室。
“坐。”司徒嵘指着一邊的椅子,回頭看跟進來的喬桑尼,“要喝點什麽?”
喬桑尼反手把門關好,隔絕了冷氣外漏。
“白水就好。”喬桑尼淡笑,客氣着。
司徒嵘接了兩杯白開水過來,一人一杯,與喬桑尼面對面坐下,這裏沒有高級舒适的沙發,只有幾把簡單的轉椅,兩人都沒說話,安靜的環境,剛落座時輪子與地面輕微的摩.擦聲顯得突兀。
司徒嵘與喬桑尼對視半晌。司徒嵘單手拖着水杯,胳膊肘支在椅子手背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喬桑尼雙手捧着那杯司徒嵘為他盛來的水,口幹.舌.燥,單手舉着喝了幾口,見底,口杯子繼續捧在手裏。嘴角有殘留的水跡,他抿了幾下唇,頓了頓,才徐徐開口,打破這片沉靜:“今天早上新聞裏報道……”他望着對坐司徒嵘深不見底的眼眸,“聽說你們找到我姐的頭.顱了?”
他的聲音本就低沉,這麽一小心翼翼看司徒嵘臉色問出來的話,更是輕聲細語。
——說到底,當年是司徒嵘先放棄他的。
——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明明他們當時……
司徒嵘略怔,眼底瞬間閃過的不明清晰喬桑尼并沒看見。司徒嵘把半口都沒喝的水杯放到桌上,點了點頭,答:“嗯。”
“司徒。”喬桑尼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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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嵘看過去,“嗯?”
喬桑尼今天的白T恤把他整個人顯得明朗了點,但是眼下那整圈的疲倦是遮蓋不住的。父母早年就過世,如今唯一的親人姐姐遭到這種下場……
“我知道喬南市這裏條件不好,黑吃黑,很多案子都只是草草結案,但是她是我姐姐,不管當初她對我們是什麽态度,她始終是我的親姐姐,這個案子你也有負責,我今天來……”喬桑尼捏着手裏的一次性紙杯子,沒了裏頭的水,空杯子幾乎已經因為他邊說邊揉的原因變了形,他說得比剛才還小心翼翼,但卻又比剛才更勇敢了一點,“是想拜托你,無論如何,一定要找到兇手,幫我姐伸冤,好嗎?”
——
喬桑尼沒有在司徒嵘這裏停留多久,司徒嵘送他到門口,喬桑尼轉身離開前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來,食指和拇指捏着一端,遞給司徒嵘,“這是我現在的聯系方式,如果……”
“有進展的話我會聯系你。”司徒嵘打斷他欲言又止的話,接過那張紙,朝喬桑尼露出一抹笑,點點頭,在喬桑尼的視線下把那張紙疊好,捏在手心裏。
溫溫熱熱的,那張紙上,還有喬桑尼存留的體溫。
司徒嵘最終還是沒有把喬淑萍肚子裏還有胎兒的消息告訴他。
是怕他……承受不了吧。
——
如果說對喬桑尼沒有感覺了,這種話無意是騙人的。
恰恰相反,他對喬桑尼的感覺,過了那麽多年,分毫未減。
但此刻,他卻把握不住了,喬桑尼,還是如今那麽喬桑尼嗎……
這麽多年,喬桑尼,該有自己的生活圈子,甚至女朋友了吧。
——
司徒嵘把那張紙條收好,存下喬桑尼的電話,非主流聯系方式也都申請對方為好友,只等待對方的驗證通過。
工作還是要繼續。
早晨找到的喬淑萍的頭顱還在解剖室裏,還有昨晚那具女屍體。郭法醫和劉露在研究。
司徒嵘穿好工作服,推門走進解刨室。
解剖室裏的溫度比空調房的溫度還低,由于要保存屍體,解剖室裏的溫度控制在十五攝氏度左右,司徒嵘是已經習慣,但他記得,那日實習生劉露進來時冒出的“陰深深”三字,才讓他再次注意這點體驗。
是用了多久的時間,他離開X市,離開喬桑尼,接觸法醫事業,到如今的習以為常。
昨晚發現的那具無頭.女.屍就放在最中間的那張寬大解剖臺上,蓋着一層白布,正式的驗屍還沒有開始。
郭法醫帶着劉露出去吃午飯還沒回來。
司徒嵘到一邊去把解剖工具準備好,他沒想動作,這具女.屍讓實習生和郭法醫來弄。他在意的,是喬淑萍那邊的情況。
東西給他們準備好,司徒嵘到旁邊的文件袋裏翻出早晨給喬淑萍頭顱檢驗的報告總結表。
頭顱已經拿下去了,方才談話裏喬桑尼提出想見見喬淑萍的頭.顱……
他是立馬毫不猶豫的以公式化口吻拒絕。
不行。
司徒嵘不願讓喬桑尼看到那副畫面。
——喬淑萍長長的頭發如同稻草一樣糾纏在一起,毫無光澤。臉被浸泡得嚴重變了形,一部分的皮膚已經有脫落的跡象。湖水的浸泡已經讓整張臉變得足夠可怕,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這種畫面,是喬桑尼的親姐姐。
喬桑尼,怎麽接受得了。
司徒嵘這麽想。
手裏拿着報告,一行一字往下看,頸.脖組織肌肉上,清晰可見的幹淨利落的刀痕,與屍.身斷裂頸.部上的刀痕吻合。
頭顱沒有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可有一處疑點。司徒嵘一條條往下看,最終視線落到最後幾行字上,是顧法醫龍飛鳳舞的字跡,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得出原句意思:頸脖皮膚多處細小針孔。
末尾還打了兩個問號。
司徒嵘把報告湊到眼前,仔細再看一遍那幾行字。
針孔?
什麽針孔?
什麽樣的針孔?
——
整個下午至下班時間,郭法醫和劉露處理好昨晚進來的那具女.屍後折過來幫司徒嵘,三人對比了各種器械,最後把針孔的利器鎖定在了醫療縫合針上,型號大小一一鎖定。
與之前手術刀傷口合并聯系,兇手,八九不離十,鎖定在醫療方向。
這果然是個重要的信息。
——
把報告傳送到齊隊那邊去,司徒嵘等人收拾好物品也準備下班了。
沒有重要的大事,并不用加班加點。
劉露跟着司徒嵘一道收拾東西下班,兩人一道走了一段路,司徒嵘走得稍快,劉露走在他身側,一出辦公室就低着頭玩手機,走路下樓梯都不落下。時不時還一個勁傻笑。
司徒嵘緩下步子。湊過去看了眼劉露手上亮着屏幕的手機。
“在看什麽那麽入迷。”反光,沒看清屏幕上的內容,司徒嵘難得有意思問了一句身邊的實習生。
劉露擡起頭,也不吝啬尴尬,嘿嘿地把手機屏幕支起來亮給司徒嵘看,言語輕快:“在看一作者的微博,剛發的消息。”
司徒嵘其實并不感興趣她真正在看得內容,只是随口一問罷了,她這麽說,他便嗯了一聲,也給面子往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只一眼,司徒嵘卻是一愣。
“這是……”司徒嵘停下腳步,盯着劉露舉高來的手機屏幕。
“啊,老師你知道這個作者?”劉露把手機收回來,低頭看了一眼。
司徒嵘收回視線,摸了摸鼻梁,眼珠轉了轉,道:“不清楚。”
說着,繼續往前走。
劉露馬上把手機收好,跟上司徒嵘的步伐,自然沒有看到司徒嵘不自然的神色,也不懂這位老師是不是對剛才那作者感興趣,反正對于話唠子來說,什麽都可以講:“那個作者叫‘桑樹枝’,是個為數不多的男作家,前幾年寫了幾本破案小說,挺有意思的,我會學法醫這一行或多或少也是看了他書的影響,不過他有一段時間沒寫新書,剛才看到他發微博說準備開始寫新書,啊,還是專門寫法醫的書……”
——
司徒嵘回到公寓,找到遙控打開空調後,第一件事就是把電腦打開,雙擊點開網頁,登入多年未用的微博,粉絲還是寥寥無幾,點開關注人一欄,他只關注過一個人。如今也是。
他并不常玩微博,甚至身邊根本沒人知道他開過微博這件事。
被他偷偷唯一關注的那個人,頭像沒變,粉絲數卻已經上千上萬,還加了個搶眼的橙V。
用戶名:桑樹枝。
備注:喬桑尼。
狀态:已關注。
司徒嵘搖晃鼠标的動作停了下來。
卧室裏安靜得出奇,只有臺式電腦主機和空調嗡嗡嗡的聲音。
電腦屏幕光線亮着,司徒嵘帶着防輻射眼鏡,金框邊的眼鏡架在鼻梁上。
視線沒有從電腦上移開過,他點開喬桑尼的微博主頁。置頂的一條微博是今天發的,也是劉露看到的那條消息,新作品的宣傳微博。
法醫,嗎?
司徒嵘勾了勾嘴角,點了頁面右邊的按鈕,翻到他的第一條微博。
網速很快,頁面幾秒的刷新,出來的最初微博第一條微博內容。
和他想的沒錯,當年那條微博他并沒有删掉。
——喬桑尼,這麽多年。
——同樣沒有忘記當初。
——對嗎?
【@桑樹枝:春風十裏,五十裏,一百裏,體測八百米,海底兩萬裏,德芙巧克力,香草味八喜,可可布朗尼,榴蓮菠蘿蜜,芝士玉米粒,雞汁土豆泥,黑椒牛裏脊,黃門辣子雞,紅燒排骨醬醋魚,面疙瘩,福鼎肉片,不如你,全都不如你。
2011-3-24 19:55 來自微博搜索 】
思緒仿佛回到很多年前,他們都還是學生,他坐在餐廳角落裏,吃着食堂特賣的面疙瘩,熱乎熱乎的,他端着五塊錢一碗的福鼎肉片,坐在他對坐的位子上。
他從自己面前那晚面疙瘩裏擡起頭。
看到的,是溫顏如玉的他。
他的手很白,很長,指骨分明。
他拿着一張紙條,什麽話都沒說,遞了過來,眼睛卻直直盯着他看,意味不明。
這麽多年過去了。
司徒嵘從口袋裏拿出今中午喬桑尼塞給他的,寫着聯系方式的那張紙條,上頭的字跡,和當年一樣。
司徒嵘是記得的,當年那張字條上,工整剛勁的字跡滑下來的一段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歲月随風走,我想你白頭。”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就收藏起來吧~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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