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司徒嵘打開門,熏天的酒氣撲面而來。
走廊上那一倒一歪的兩人齊刷刷往司徒嵘這兒看過來,司徒嵘臉色更黑了一層。
兩人都沒有司徒嵘高,司徒嵘略低頭看向他們時,喬桑尼微眯沉醉的雙上眼皮同時一擡起,精致的桃花眼泛着粉桃色。兩腮同款微紅微醺。
——醉了。
“司徒……”喬桑尼叫他,話後還揚高了尾音。
——醉得不清。
司徒嵘:“……”
“司徒先生。”尤齊比起喬桑尼來還算清醒,扶着欲倒的喬桑尼再往前幾步,看着司徒嵘明顯黑下去的冰冷臉,抱歉笑着道:“又打擾您了,本來要帶桑尼回我那,可是他念念叨叨着要回你這裏,就……”說這還擠出來一股為難的表情。
司徒嵘卻什麽話都沒說,橫看尤齊一眼,抿着嘴朝他點了個頭,上前一步直接就把靠在尤齊身上還一個勁朝自己傻笑的喬桑尼攬過來,扶好喬桑尼。後退再一蹬,直接把半掩着的門踢開,大門敞開。
“進來坐?”司徒嵘扶喬桑尼進門,回頭問門口的尤齊。
尤齊搖頭,指指電梯門:“我女朋友在樓下等我,下次再坐吧。”
司徒嵘也撇了眼電梯門,幾秒後,緊繃着的嘴角難得松懈,勾唇,難得面善朝尤齊笑了下,道:“謝謝。”
——
司徒嵘自打認識喬桑尼開始,就知道喬桑尼是個:總會給人帶來麻煩的麻煩人。
司徒嵘現在也覺悟一真相:自己又是個心甘情願給喬桑尼收拾麻煩的人。
喬桑尼喝得挺多,司徒嵘拖着他進客房,甩手讓喬桑尼跌床裏去,扯掉喬桑尼的鞋襪,被子一掀一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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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桑尼很不配合,東扭西歪,還一個勁囔囔着自己沒醉,吐氣哈氣間濃濃的酒水味就這樣直接撲到司徒嵘臉上。
司徒嵘眉已經皺得不能再皺,暗黑下來的雙眸盯着喬桑尼一張一合的嘴,千百種心情交織在胸口。
……最後只化為一句無奈的嘆氣聲:“你醉了。”
“沒醉……我還可以再喝三杯……”酒氣熏天,喬桑尼傻裂着張嘴,那白淨修長的手比劃出兩根手指,示指合着中.指伸到司徒嵘面前,左右搖擺。
司徒嵘:“……”,直接把那兩根手指打掉。
“好好躺着,我給你泡點蜂蜜水。”再直接把喬桑尼露在被子外的手塞回被子裏,屋裏開着空調,酒後的人再着涼就更麻煩了。
“你別走啊……”喬桑尼又把手抽出來,這次是拽住司徒嵘的手袖,不讓他走。
司徒嵘:“……”
無奈一臉俯身望着喬桑尼。
喬桑尼笑得八顆整齊牙齒都露出來了,朱唇白齒,眼裏是迷茫的幻色,對上司徒嵘那無奈還氣又好笑的目光,喬桑尼大腦昏昏沉沉,下意識伸舌,舔了下略感幹澀的上下瓣嘴唇,嘿嘿笑出聲,頗有一番吐氣芳蘭的姿态,問司徒嵘:“你還喜不喜歡男人啊?”
——
司徒嵘甩門從客房裏出來,神情複雜,臉色千變萬化。
到底還是心疼喬桑尼。
轉身去廚房泡了杯蜂蜜水,水果籃裏還有一些早上買的葡萄,順手洗了一串,放盤裏跟着蜂蜜水一起再端進客房。
喬桑尼哼哼唧唧的,躺平在床鋪上。聽到司徒嵘開門聲和腳步聲,立馬一躍身坐起來,依舊是裂着嘴和司徒嵘打招呼:“嗨~”
司徒嵘:“……”
把東西擱在床旁桌上,喬桑尼跟着坐在床沿邊,被子已經被他蹂.躏得不成形了。
“先把這個喝了。”司徒嵘把水杯遞給喬桑尼,語氣盡量柔和着說。
喬桑尼滴溜轉着眼珠兒,聽話接過那杯子,再一仰頭,咕嚕咕嚕地在司徒嵘的注視下喝完。
空杯子放回床旁桌上,嘴角的水跡直接用手背擦掉。
再又仰頭,對司徒嵘笑笑。
司徒嵘:“……”果然是醉了。
到底他.媽是和誰應酬和成這德行!
“感覺好點躺着好好休息。”司徒嵘拉過水果盤裏的葡萄:“葡萄也能解酒,想吃就吃幾顆。”
喬桑尼,眨巴眨巴眼:“我真的沒醉啦!”
司徒嵘:“……”
——
一個小時後。
司徒嵘頂着一張睡眼從床上爬起來,走出卧房往客房走。
……最終依然不放心客房裏那個似醉非醉的人。
客房的門沒鎖,司徒嵘盡量輕下動作開門,咔噠一聲旋門把聲響時,漆黑的房內,卧床上的人帶被翻了個身。
司徒嵘開門進來,打開房內小壁燈。
看向床上時,那窩在被子裏的人安安靜靜躺着。
走近一點,隐約還能看到上下均勻起伏的呼吸波動。
——是睡着了嗎?
司徒嵘湊近點,略輕身,居高臨下般凝視喬桑尼的睡容。
喬桑尼緊閉着眼,睫毛又濃又長,雙頰的粉紅退下去了不少。高挺地鼻梁下那粉色的唇瓣閉合着,嘴角弧度微上揚,似乎正在做什麽美夢。
夢到什麽了,那麽開心?
四下安靜地出奇,空氣裏只有喬桑尼均勻的呼吸聲,和司徒嵘盡量低緩下來的呼吸聲。
司徒嵘就這樣立着,凝視着喬桑尼……抿起得唇.瓣。
出了神。
半晌。
司徒嵘突然一動,眼眸漸變深邃,似乎有什麽光束從腦海裏一閃而過。
他彎腰。
逐漸拉近他與喬桑尼之間的距離。
睜着眼,依舊凝視着喬桑尼的睡容,最後,止不住。
在喬桑尼幹淨的臉頰上,司徒嵘悄悄印上一吻。
背在身後的雙手卻緊緊相握。
像是在……害怕什麽。
蜻蜓點水般的吻。
司徒嵘立馬直起身。猛地往後退了一大步。
——
司徒嵘順手把床旁桌上的空杯子空果盆拿走。
客房門再次咔噠聲響,關燈關門後,外頭司徒嵘刻意放輕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
喬桑尼才徐徐睜開假寐的眼。
眼睛沒有适應屋子裏的黑暗,眼前是泛黑泛青的一片。
喬桑尼把拉高的被子拉下來,伸出被子裏已經被捂熱的雙手,掌心裏還有濕.答.答的冷汗。
待到眼睛适應了黑暗環境,喬桑尼才緩慢起身,半身依在床頭,半坐在床上。
單手捂着方才被對方蜻蜓點水般偷吻的臉頰。
喬桑尼也出神了……
……司徒嵘,都和你說了。
——我沒醉。
——
次日。
司徒嵘醒來時,窗外頭太陽已經升得老高。
盛夏的天氣,悶悶沉沉的,空調定時淩晨五點就關了,睡出了一身汗。
司徒嵘起床,拉了換洗衣服進廁所裏晨浴。
喬桑尼起來時已經是日曬三更了,躺在床上,透過昨晚沒拉上窗簾的窗戶往外開,十五樓的高度,旁邊沒有再高的建築,側頭便能看到外頭片天的湛藍。昨晚呼呼吹的空調已經關了,房間四周緊閉着,餘冷氣還存留。
喬桑尼一腿踢開空調被,以一個大寫的“大”字躺在床上,賴了十幾分鐘。酒後的清早,量酒力再好,頭也有點悶悶的。睡姿不好,頭發都給睡彎了。懶懶地擡手湊到面前,看了眼衣服袖子,再湊近嗅了嗅。
哦,是昨天的衣服。
司徒嵘沒有給他換衣服啊。
……司徒嵘。
喬桑尼盯着天花板,一動不動的傻傻盯着看。
半晌,突地傻傻笑出聲來,用手捂住自己左半邊臉。
腦袋裏回放的全是:昨晚的畫面。
他就說他沒醉嘛……又不是不知道他的酒量。
……哦,不對。
他是在香港時才和姐姐學會喝酒的。
喬桑尼磨叽磨叽地從客房裏出來時,外頭已經冷冷清清空空蕩蕩,大門緊閉,窗戶落地門全開着,通風。
喬桑尼光着腳,快步到玄關處找了雙拖鞋來穿。
再蹑手蹑腳四處環顧一圈後,喬桑尼在廚房電飯煲邊找到了一張便利貼,鵝黃色的四四方方的便利貼。
喬桑尼整個肩膀都聳拉下來了。
便利貼上是一排用黑色墨水寫的龍飛鳳舞又剛勁有力的字跡:粥在電飯煲裏。午餐外賣單放在茶幾上了,我上班,晚上才回來。
喬桑尼拿着那便利貼。愣了會兒,才小心翼翼把便利貼沿邊折好,藏進口袋。
上班去了啊。
——
司徒嵘開車到局裏,泊好車還沒進大門,旁邊不知從哪裏竄出個人來。
司徒嵘猛地止步。
定眼一看才看清來人是齊傑。
“加班了?”司徒嵘看他眼眶下的黑眼圈。
齊傑攤手,兩人并肩往前走,齊傑聲音聽上去有些疲憊,但總體說的狀況還是好的:“昨晚查了一晚,頭緒算是有了點,三名受害者接觸過同一個IP地址的人,現在在着手調查這個IP,不過其他的,還沒有更有價值的東西。”
“這樣啊……”司徒嵘點頭。
和齊傑在樓道口分道揚镳,司徒嵘回到辦公室時劉露已經到了,坐在那不知寫什麽,聽到他進來的腳步聲連忙擡頭起立,客客氣氣着:“老師早!”
司徒嵘看了她一眼,點頭,“嗯。”轉身把包放自己位置上去。
“老師啊~”劉露小尾巴緊緊跟了上來,司徒嵘只回頭看她,劉露笑眯眯地說:“老師啊,問你個問題哈。”
司徒嵘夠過衣架上的白大褂,披上,“嗯?什麽問題?”
劉露對手指:“你說,真的可以有移花接木這種東西用在人身上嗎?”
“什麽?”司徒嵘沒聽懂。
低頭看劉露,疑惑。
劉露妝化過的眉毛皺着,被司徒嵘這麽一看,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就是……老師你看過聊齋吧?裏頭有個移花接木的幻術,就是把兩個人頭對調過來,容貌大概……”
“你想說什麽?”司徒嵘打斷她的話。沒聽懂她說什麽,只要求她有話直說。
劉露眨巴眨巴眼兒,哎呀一聲,如是在委屈抱怨:“就……就昨天和齊隊吃飯,他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還說什麽情不至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他喜歡的那個人……已經死了。”劉露說道這兒,語調也降了下來,“老師你不看電視劇的吧,最近黃金八點檔電視劇正在播《聊齋》,裏頭有個幻術移花接木的,就是,把已死的心愛人的容貌轉到另一具身體上……”
司徒嵘系紐扣的手怔住。
——
劉露唠唠叨叨一大堆後,也不管司徒嵘是不是有在聽,反正劉露話傾倒吐槽完了,整個人輕松下來,蹦蹦跳跳開始忙活兒起來。
司徒嵘搖頭。
他有在聽這個小女孩家的唠叨苦水。女孩子心思就是細膩。
齊傑有個已故的女朋友這事局裏大家都知道,不算是個秘密。
只是過了那麽久,沒想齊傑還是個用情至深的男人。
——情不至所起,一往而深。
——當年,他也曾對喬桑尼這麽說過吧……
劉露那邊幫着整理報告寫報告,司徒嵘這裏剛接到一份屍檢任務,擱在桌上的手機叮咚響了一下,屏幕亮了起來。
司徒嵘伸手去拿,輕車熟路解鎖進短信箱。
倒是意外。是喬桑尼發來的短信啊。
“昨晚,謝謝,抱歉。最近在喬南市這裏要開拍我一部作品,我是原著編劇,昨晚應酬是大導演請的,尤齊讓我不得缺席。”
遠在司徒嵘公寓的喬桑尼,抱着手機,一字一符號敲下這行字,删删減減,最終選了這段話,發送。
一定要讓司徒嵘一下就能明白。
昨晚,并非他所願。
情不至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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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