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1)
五
中秋節那天,我照方總交代的,九點準時出現在她家。
「進來吧。」
我第一次進到她家,盡管我來過數百次。
但活動範圍,始終只有車庫。
房子的裝潢走極簡風,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
很符合她和總裁的做事風格,簡明扼要、直接了當。
「來吧,」她領我走進看起來應該是化妝間的房間,「這位是Leslie,我的化妝師,年紀應該跟你差不多,但是技術和眼光都沒得挑。」
我怎麽覺得眼前的人有點眼熟。
「Leslie,這是我跟你說過,我的特助,孟晴,就麻煩你了。」
方總示意我坐到鏡子前,我乖乖坐下。
Leslie突然走到我眼前,仔細的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Olivia?是你嗎?」她突然用英文問我。
我想起來她是誰了。
「Leslie!」我驚叫,然後下一秒她撲上來抱住我。
她是我國小到國中最要好的同學,我們同班了七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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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天啊!我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你到底去哪裏了?你知不知道Eillie和Sonia那時候哭得多慘……你……」她抱我抱到我快喘不過氣。
「呃……這說來話長……有空我再跟你說。」我好不容易讓她恢複冷靜。
「你們認識?」方總突然說話了,也是用英文。
「方總抱歉,我失态了,」很好,恢複中文了,「Olivia是我國中最要好的同學……就是我跟你提過,讓我想當化妝師幫她化妝的那個同學……就是Olivia。」她告訴方總。
國中時期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回到腦中……
一切都是發生在那個雨夜之前。
「喔?你說你們有四個好姊妹,兩個要當名模,另外兩個要當禦用妝發……她不會是那個要當名模的吧?」方總吃驚的看着我。
「對啊!方總你都不知道,Olivia那時候在學校有多紅……」
「等等,我記得,你不是念美國學校的嗎?」方總看着Leslie問,然後看着我。
「對啊!Olivia在八年級的時候就突然轉學了……Easter(複活節假期)之後就不見了,像失蹤一樣的不見了。」
然後她們同時看向我。
「這……可以改天說嗎?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看着她們兩個問。
「啊對!我差點都忘記今天是來工作的……Olivia,我要讓你看看現在的我有多厲害。」她說完,推開衣櫥,裏面的禮服,我看沒有一百件也有五六十件。
她回頭看了我一眼,從衣櫃裏拿出一件深紫色和一件深藍色的禮服。
「方總昨天說想走低調奢華的路線,這兩件我覺得都跟您指定那件酒紅色禮服滿配的,而且也符合Olivia的氣質。」
「我怎麽都不知道我有什麽氣質……」我喃喃自語。
「寶貝,你不用知道,我知道就好了。」Leslie晃到我面前,食指勾着我的下巴,用英文說。
對,她以前也愛這樣逗我。
我翻了個白眼。
「深藍色那件吧。」方總說。
「好的,我知道了。」Leslie走上前,把深紫色挂回衣櫃,從工具箱裏拿出許多瓶瓶罐罐還有刷子。
「你多久沒這樣化妝了?」她問我。
「很久、很久了。」我說。
「那皮膚,還可以吧?」
「你自己看啊!」我沒好氣的說。
我們彷佛回到國中時期的嬉鬧。
方總只是在後面默默的看着,什麽都沒說。
被我刻意遺忘的過去,随着Leslie的出現逐漸浮上腦海……
我原本的生活,曾經的夢想……
原來,真的沒有什麽是忘不掉的,只要你想,就連你曾發誓要記得一輩子的快樂,都可以被封存,然後,最終被其他事物埋沒。
「好吧,說說你想要的感覺?柔一點?還是烈一點?」Leslie問我。
我看向身後的方總,這個房間裏,她才是有決定權的人。
「幹練一點,我不希望午宴之後我的特助需要應付許多蒼蠅。」方總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裏算「非正式」場合,她身上少了以往工作時的嚴肅,多了幾分親切。
「嗯,方總的确要需要擔心這件事……以前學校的舞會,她可是男生們搶着要約的人呢!」Lesile說。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麽多嘴的專心工作?」我打斷她。
她說的那些,那些美好的過去,卻是我這輩子都不願再想起的過去,也是我不想再讓任何人知道的過去。
那只會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悲。
「好了,Lesile你就別再爆她的料了,留點讓我可以慢慢挖,不然……她實在很難聊。」方總說,我一方面是松了口氣,有人堵了Lesile的嘴;卻同時擔心,當她真的問了,我該怎麽回答?
該怎麽,拒絕回答。
「啧,既然方總開口,我就口下留人的饒了你,但你一定要留下你的電話,再讓我們找不到你就完蛋了!不對,我可以來跟方總要人……是吧,方總?」她對方總眨眨眼。
「嗯,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放心吧!」
我有預感,我的日子難過了。
「方總是不是要跟我講一下等等該注意的事情?」我試圖轉移話題。
我看到鏡子裏的方總意味深長的勾起一抹笑,我的目的肯定被看穿了。
但她沒有拆穿我。
我在她面前稚嫩的程度,大概就如同一片透明的玻璃,不需第二眼,即可看穿。
只是她幾乎不曾揭穿。
「其實沒什麽,就是一般的社交場合,是翊霖一個長輩的生日宴會,既然他不在,我又不得不去,就想說趁這個機會帶你去見見世面,以後,說不定這樣的機會會越來越多。」她說。
我不确定自己有沒有看錯,她的眼裏,好似出現了一秒的哀傷。
就那麽一秒,轉瞬即逝。
「方總你放心,Olivia很知道那種場合的。」Lesile又出賣了我一次。
我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然後我看到方總在偷笑。
那個笑,讓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Eillie和Sonia現在好嗎?」為了不讓話題繼續圍繞在我身上,我決定主動出擊。
「她們啊……」Lesile告訴我她們的近況。
當她終于說完Eillie十二年級畢業後回到英國念劍橋,然後再順利進入倫敦政治經濟學院(The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Political Science, LSE)拿到碩士,前兩年進入家族企業,不久後應該就會順利接班;Sonia在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 NYU)念到了大三,有天偶然走進臺灣設計師祁莫渟自創品牌Leave Me的店之後,毅然決然放棄幾乎到手的畢業證書,改去帕森設計學院(Parsons the New School for Design)念服裝設計,然後發揮她死纏爛打的個性,終于讓祁莫渟破例雇用她,成為Leave Me唯「二」的設計師後,我的造型也好了。
「如何?還滿意嗎?」Lesile問我。
我從鏡子裏看着方總,用眼神問她。
心裏邊埋怨Lesile怎麽這麽不上道,難道看不出來,這個房間裏,方總才是那個有決定權的人。
但出乎我意料的,她居然回我一個「你覺得呢?」的眼神。
我這才仔細端詳鏡子裏的自己。
不禁倒抽一口氣。
Lesile配合方總選的禮服,用了同色系的眼影,稍稍往上提的眼線,凸顯了我的鳳眼。
她還記得當時我化裝的習慣。
我幾乎忘了她們總說我的眼睛很美,只要稍加裝飾,我的眼睛,會勾人。
我看到一個陌生的自己。這樣隆重的宴會妝上次出現在我臉上時,是十年前的事了。
我對Lesile點點頭,「謝謝你。」我說。
「不客氣。你真是令人嫉妒,皮膚還是跟十年前一樣好。」她說完,讓我從椅子上起來。
輪到方總了。
我坐到後面的沙發等着。
「方總還是跟以前一樣嗎?或者今天想要有些變化?」Lesile問。
「交給你處理。」方總很信任她。
「好,那就跟Olivia相似的風格。」Lesile說完,開始打底妝。
「所以,你們四個,只有你真的照小時候說的,當了化妝師?」方總問。
顯然她有在聽我們說話。
「等等,Lesile,你為什麽在臺灣?」我終于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一般而言,念美國學校的孩子,都會被送出國讀大學,鮮少有留在臺灣的,畢竟,國外的教育方式跟臺灣還是有很大的落差,從國小到大學,甚至研究所都是。
更正确一點來說,是「回」到國外。
Lesile在這,不太合理。
「我有必須留在臺灣的理由。」她淡淡的說,語氣明白表現出她不願多談這件事。
我沒有追問下去。
「那你怎麽認識方總的?」我識相的換了話題。
要讓自己不被談論的最好方法,就是主動出擊,讓談話的內容聚焦在他人身上。
「方總有一次到我朋友開的店洗頭,剛好我有個客戶跟我約在那,就這麽認識了。感謝方總不嫌棄。」
「你的技巧和美感讓我很放心。」方總閉着眼睛說,Lesile的刷具在她臉上來回。
「方總是很好的客戶,很尊重我們的專業。」她說,然後看向我,「應該也是好老板吧?」
「不是,我是個很恐怖的老板。」我還來不及回答,方總就接話了。
「除了有做不完的工作,還要當司機接送我上下班,我加班到幾點她就得陪我到幾點;事情作不好會被罵,做好是理所當然……好啦,現在還要開始陪着我到處應酬。你說,我是好老板嗎?」我搞不清楚她最後的問題,是問我,還是Lesile。
「能學到東西的,就是好老板。」不過我還是回答了。
「說說看,我教了你什麽?」她睜開眼,Lesile剛替她刷上睫毛膏,原本就美麗的眼眸,更顯得動人。
「三思而後行,謀定而後動。」我說,十個字雖然很簡單,但真的做起來,「沉穩」是關鍵。
沉,而且穩。
她點點頭,閉上眼睛,Lesile繼續工作。
我認真的回想這一年多跟方總的相處,她說的都沒錯,跟她一起工作真的很辛苦,事情作不好被罵的次數也不少,但那都是在公司,而且多數時候是只有我們兩個的時候;開了門,到了外面,即便我犯錯,她也會承擔所有責任。
不只我,對所有人都是這樣。
「當老板的如果沒有肩膀,那這家公司只能等着倒閉或被并購。」某次我問她為什麽總是一肩扛起所有責任時,她這麽說。
「所以為了減少這樣的情況,我在公司的要求是絕對嚴格、不容妥協,甚至沒有彈性的。」她補充。
方總不是個壞老板,只是她的好,現在的人太難懂。
「還有肩膀。」我擡起頭,看着鏡子裏的她,肯定的說。
她笑了。
我才發現,我認真的思考她丢給我的每一個問題,拼了命的想做好她交代的每個工作,最終目的都只是想換得她一個笑……
會不會,在她第一次對我笑的時候,我就已經迷上那個笑容了?
也許是前一天晚上熬夜工作太累,我靠在沙發上想這些事情,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
Lesile把我搖醒時,已經又過了半小時。
「小姐,你這樣睡,把頭發弄壞了怎麽辦?」她邊抱怨邊把我從沙發上拉起來。
「喔,對不起我睡着了。」
「喏,去換衣服吧!方總應該很快就出來了。」她話才剛說完,更衣室的拉簾唰的一聲被拉開,方總換上剪裁合身的平口酒紅色禮服,絲質亮面的裙擺微微拖地,我發現她的鎖骨好性感。
「Olivia,你看傻了啊?怎麽樣,方總的身材保養得很好吧?」Lesile把手肘靠在我肩膀上說。
我只能呆呆的點頭,好美。
方總看着我呆滞的表情,沒說什麽,只是笑着搖搖頭。
「好啦,快點回神,換你了。」Lesile把禮服遞給我,我吞了吞口水,走進更衣間。
Lesile替我選的是一件深藍色深V領A字型禮服,上窄下寬的設計,鏡子裏的我,看起來比平常更高、更瘦,果然是人要衣裝……但是這個V領,也太深了吧……
「好了沒啊?」Lesile的聲音傳來。
我把拉簾拉開,我聽到Lesile和方總同時倒抽一口氣。
「呃……不好看嗎?」我不好意思的問。
「Olivia,我說錯了,你變了……要是Eillie她們看到你這樣……對,我要拍下來。」她說完,轉身在包包裏找手機。
「我不知道你這麽好看。」方總走上前,站在距離我只有一步的距離,仔細的看着我。
我被看得很不自在。
「不自在?」她又一語道破了我的想法。
我點頭。
「領口開得太深了?」
我點頭。
「別緊張,我第一次穿這件衣服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我請Lesile幫你處理一下。」
她轉身,剛好Lesile拿着手機回來,對着我一連拍了好幾張。
我想,Eillie跟Sonia一定已經收到我的照片了。
方總跟Lesile說了領口的事,果然不出我所料,我被Lesile嘲笑了一番。
「我不想讓我的特助白白養人家眼,你別笑了。」方總有些不悅的說。
「對不起,我失态了。」察覺方總的不開心,Lesile連忙替我做了「防護措施」。
「好了,這樣就絕對不會曝光了……只是,晚上你洗澡可能要洗久一點了……」
「沒關系,至少……比較有安全感了。」
「好,那我的工作應該就到這了……」Lesile開始整理她的東西。
我慶幸自己今天穿了黑色的高跟鞋,配這禮服不突兀。
方總打電話叫了車,我們一起出門。
「對了,Olivia,你的名片給我,我才知道怎麽找你。」Lesile上出租車前突然想到。
我不甘願的從包包裏拿了名片給她。
有時候,不是我們要想起過去,而是過去自己追上我們,逼得我們不得不直視。
這是我第一次跟方總出席社交應酬。
我跟在她身邊,稱職的扮演好助理的角色,跟平常一樣。
只是,該按時候拿出的報告資料換成了香槟點心,她的犀利嚴謹變成了禮貌的寒暄問候。
真說起來,我還是喜歡跟她一起工作多一點,雖然她在工作時幾乎沒有笑容……但至少那是真實的她,比起這種場面笑,我寧可挨罵。
不是開心的笑,比哭更讓人難受。
她走到哪都帶着我,不時确認我是否緊緊跟在她身邊,剛開始我有些不明所以,直到前來跟她攀談的某企業少東問她是否有合作的可能,然後想跟我要名片被她拒絕時,我才懂她要我「跟好」的用意。
「你一跟着我走進來時我就注意到那些富二代看你的眼神,你太有吸引力了……這是我失算的地方。」她說。
「方總的意思是……以後我出席這種場合應該素顏不化妝?」我故意這麽問。
想藉由這樣的玩笑換得她真心的笑。
我成功了。
「當然不是!」她忍住大笑的沖動,「你怎麽看都是個美人胚子,只是沒想到等級這麽高。」她笑着說。
不久之後,今天的壽星出現了,在他走上臺的那剎那,我愣了一下。
我認識他。
擎天企業的董事長,吳天麟。
「怎麽了?」方總發現我震了一下。
「沒事,有點冷,打了個寒顫。」
「忘了幫你加件披肩……下次我會注意。」她說。
我點點頭,慶幸這次她似乎沒有發現我在說謊。
主角在臺上簡單致詞完之後,方總拍了拍我的手說:「走吧,帶你去打個招呼我們就離開,再待下去怕你感冒。」
「不會啦,我可以的。」我說。
「最好是,你自己看,都冷到起雞皮疙瘩了還說。」她搓了搓我的手臂,彷佛這樣可以讓我暖些。
「我……」
「忻雨,」是他,漸漸的朝我們走過來。
我逼自己冷靜,事情都過了這麽多年,距離他上次看到我,至少也過了十年……也許他早已忘了我,畢竟我們見面的時候,他沒有正眼看我……現在的情況,「以不變應萬變」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吳叔,生日快樂。」方總笑着跟他握手。
「怎麽沒看到翊霖?」他問。
「臨時國外客戶那邊出了點狀況回不來。」
他點點頭,「老李把禹朔交給你們兩個提早退休,果然是聰明的決定,不像我現在……」
「吳叔過獎了,我們只是做好該做的事,相信令公子……」
吳董舉起手,打斷方總的話,「忻雨,我們都知道元豪是怎麽樣的人,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看過幾年,我就要準備把公司交給專業經理人打理了。」他說,語氣顯得落寞。
聽他這麽說,方總一下也不知該接什麽話。
「有機會我想找你跟翊霖來談談……」看方總沒有接話,他繼續說。
「吳叔的意思是?」
「到時候再說吧!好啦,今天就不說這些了,好好享受!我還有客人要招呼。」他說完,帶着秘書離開了。
方總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漸遠的背影,我想我馬上就會有新工作要做了。
過了一會兒,她轉頭對我說:「走吧,我們可以離開了。」
我們離開了會場。
弄了一個早上的妝發,就為了剛剛短暫的一個多小時……我暗自祈禱這種事不要太常發生,太折騰了。
我們一起回到了方總的家。
「我想,你應該知道怎麽卸妝吧?」她把我帶進早上的化妝間。。
我點點頭,她滿意的笑了。
「卸完妝休息一下,晚上……有空嗎?」
唉,該來的終究躲不掉。
「有。方總有什麽吩咐?」我問,暗自希望是交代工作,而不是約我一起吃飯。
她笑了,嘴角的弧度,總能輕而易舉的勾走我的心神。
「我雖然是個工作狂老板,但也不至于沒人性到中秋節還要丢工作給部下……晚上翊霖不在,陪我吃飯好嗎?」
我有些猶豫,因為我知道,不會單純只是「吃飯」,今天發生的事,任誰都會想弄個明白。
「當然,你可以拒絕我,這不是工作。」我的想法又被看穿了。
我牙一咬,「好,但是要吃好料的。」我無法忽視她那個問題裏的孤單寂寞。
「當然,我會是小氣的老板嗎?」她故作生氣的說,「先卸妝,我晚點來找你。」然後回到自己房間,把這個空間留給我。
我嘆口氣,開始卸妝。
沒想到我還記得該怎麽做……
過了一會兒,手機響起line的通知,是方總。
「洗個熱水澡,我不希望你明天感冒沒辦法工作,浴室裏的東西自己用,我兩個小時之後下樓找你。」
我笑了,她的關心總是不老實。
我邊動作邊想着晚上的「飯局」,她會問我什麽?我該怎麽回答?老實說嗎?還是拒絕什麽都不說?
跟Lesile她們相處的那些日子,是用另一個身份偷來的;現在我所擁有的這一切,才是原本的我。
這些,該跟她說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說了是好是壞;不知道有沒有必要說;不知道該用什麽角色跟她說;不知道說了之後會不會改變我們的關系……不知道說了之後,我還能不能繼續跟她一起工作。
我突然覺得,這是場鴻門宴,而我,已經沒有退路的,只能赴宴。
方總帶我到了一家小有名氣的西餐廳,一進門我們就被帶到一間小包廂,她好整以暇的點餐,我心裏七上八下的,像是等着被審問的犯人。
「你很緊張?」她點完餐之後看着我問。
「還好,很少來這種地方,有點不自在。」我說,不完全是實話。
「是嗎?」她眯起眼睛打量我。
我連忙移開視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
「雖然今天發生的事讓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不過,我不是笨蛋,誰都看得出你并不想談論那些……放心,我不會勉強你,找你吃飯,只是不想在這個應該跟家人一起的節日,自己吃晚餐罷了。」她帶着一抹苦笑。
「能陪方總吃飯,是我的榮幸。」我是真心這樣覺得。
「謝謝你。」她笑着拿起一旁高腳酒杯裏的香槟,「Cheers!」
「Cheers!」
兩只酒杯相碰的瞬間,我們之間上司與下屬的隔閡,似乎随着清脆的玻璃聲一起被撼動了。
氣氛漸漸輕松了起來。
她主動找我聊起公司的八卦,我訝異平時嚴肅的她,居然會對那些我們茶餘飯後的閑言閑語有興趣。
「很驚訝嗎?其實我對你們講的很多事都滿有興趣的,只是……在公司裏我的身份不好參與,你懂的吧?」
我點頭。我知道她其實是個很關心下屬的老板,她會默默注意大家的狀況,有些時候也會透過人資部或福利部,不着痕跡的給大家額外的福利;我也知道,她不願讓大家知道那是她做的,是因為她不擅長應付「有溫度」的場合,比起「真情流露」,她寧可選擇虛僞的交際應酬……她跟所有人,始終保持着一定距離,別人無法靠近她,她也不會靠近任何人。
如果沒有這樣近距離的跟她相處,我想我也不會知道她那些不願為人所知的「小動作」,她關心大家的小動作。
愉悅的氣氛被突如其來的電話聲打斷。
鈴聲跟平常不一樣,她拿起電話,看着屏幕,輕輕的嘆了口氣才接起來。
聽內容應該是她家或總裁家的長輩。
我用動作問她我是否要暫時回避,她揮揮手,表示不用。
從對話內容我知道對方問她怎麽中秋節沒回家過節,她則說工作忙,而且過年回去過了……感覺得出,那不是她想回的家。
挂了電話之後,她又嘆氣了。
「方總,嘆氣容易老喔!」我故意這麽說,試圖逗她開心。
她擠了一個笑容給我。
一個,只有苦,感受不到甜的笑。
「你知道,我為什麽跟翊霖結婚嗎?」我不确定她是真的期望我有所回應,抑或只是需要個安靜的聽衆。
「企業聯姻。」她繼續說,「十多年前的禹朔,還是個不大不小的公司,在臺灣或許還不錯,但在國際市場上……」她說到這,搖了搖頭。
我開始認真聽她說話。
「我跟翊霖是在國外念書的時候認識的,我爸媽在美國有一個小有規模的公司,白岩,跟禹朔的領域很接近,我們原本只是同學,後來有機會熟了之後才發現原來我們的爸媽彼此認識,他們也因為我和翊霖的關系重新有了聯絡,而我和翊霖……我想他會追我,大概也是因為我們家在美國的人脈吧,只是我對他一點感覺也沒有,我那時候喜歡的,是另一個人。一直到我研究所畢業,我們的關系始終是若即若離,倒是兩邊家長都很希望我們能在一起……事情的轉折點,是我爸媽意外過世……他們不過是一起走路到家附近的超市買東西,卻在回來的十字路口遇上酒駕闖紅燈的駕駛……我的世界就變了。」
她說到這,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我的反應。
我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等待她繼續說下去,我知道故事還沒完。
「那時候我才二十歲,而且其實我爸媽并沒有讓我接班的打算,我從小就是被他們捧在手心疼,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會念商也只是剛好有興趣,雖然我的成績很好,也在不錯的公司實習,但我終究太年輕,現實沒有給我時間長大,一切的變化讓我措手不及。翊霖的爸媽,我現在的公婆,要我別擔心,他們一定會盡全力幫我。無論那時他們到底怎麽想,到底有沒有想從公司拿到什麽好處,我都不在意了。我第一次體會到,『跟現實低頭』是什麽感覺……看着公司的員工,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所要承擔的,遠比我想的還要重,我不能讓公司垮掉,不能讓這些家庭失去依靠……所以,我狠心丢下了愛我的人,接受翊霖的追求,不管那是否帶有目的……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我們結婚了,禹朔順利的進入美國市場發展。」她平靜的說完,把杯子裏的紅酒喝完。
「方總,」我開口,但不确定該不該問下去。
她用眼神示意我說。
「你為什麽,選擇留在臺灣。」跟着她的這一年,我知道總裁把臺灣的公司都讓她管,自己負責國外的部分。
但,為什麽?她的家,在美國啊。
「孟晴,有些地方,離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她說,眼眶紅了,「你懂嗎?」
我點點頭。
回不去,或許無關想不想或願不願意。
「至少,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兩邊的責任,我都盡了……是這樣的吧。」她這句話,在我聽來好像是說來安慰自己的。
我坐在她對面,看着這個在公司裏被大家戲稱「方媚娘」的女強人……此刻的她,根本跟那三個字一點也沾不上邊,就只是一個……女人。
一個,需要被呵護、疼愛的女人。
第一次,我好想擁抱她,好想告訴她我會陪她,我會一直為她工作……
我只希望,她能開心,真正的開心。
「好啦,我的故事說完了,如果你敢洩漏出去,我會把你炒掉……」她說,我知道是開玩笑的。
「絕對不會。」我做了一個「發誓」的手勢。
「不對,如果把你炒了,那可能就會有更多人知道……應該說,你會被滅口。」她故意用充滿殺氣的淩厲眼神看着我。
「我發誓,我會保密。」我又說了一次。
很認真的。
「我知道你會。我想,『保密』這件事,你應該比任何人都強,因為……」她說到這突然停了下來,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着我,「你身上就充滿秘密。」
被她這麽一說,換我愣住了。
我知道她在說什麽。
我不自覺的全身緊繃……
「別緊張,」她伸出手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除非你想說,否則不管我再怎麽想知道,我都不會逼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信任你,也期望有天你能同樣信任我。」
「為什麽?」我突然開口。
她沒料到我會突然冒出這三個字。
「為什麽信任我?」我把問題完整問完。
她先笑了笑,才回答我:「人與人之間有時很奇妙,記得我前幾天在高鐵上跟你說的,決定事情有的時候就是種『直覺』,至于選人,就是種『緣分』。除了本身的實力,感覺、緣分,都是我會考慮的。若真要說為什麽,就是覺得跟你有緣吧!而且,你也沒讓我失望過。」
她說得很肯定,我聽得很五味雜陳。
深吸一口氣,不知道哪來的想法,我決定告訴她那些她想知道的事。
我身上的秘密。
似乎看出我想說什麽,她點點頭,告訴我她準備好要知道了。
「我是私生女。」我盡量平靜,但終究還是咬着牙說出了這五個字。
然後我沉默,等着她的反應。
她沒有反應。
「我十五歲之前的人生,是偷來的,那個『富家千金』的身份不屬于我,一場車禍,揭穿了我母親瞞了十五年的秘密。兩個O型的人,怎麽會生出B型的我?」我凄涼的笑了,時間彷佛回到那天。
「我清楚的記得,那個我叫了十五年的爸爸和爺爺,在病房外大聲質問媽媽這一切到底怎麽回事……他們可能以為我睡了,但其實我沒有;又或是他們其實知道我沒睡,故意要讓我有自知之明?」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再擡起頭,對上方總的眼神,「不過,那都不重要了,對吧?」
她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坐下,握住我的手。
「然後呢?繼續說。」溫柔的命令句。
「然後,我叫了十五年的爸爸不再是爸爸,我的家也不再是家……媽媽因為我被趕出家門,外公外婆覺得我是個家醜,把我丢到離家遠遠的寄宿學校眼不見為淨,高中畢業後我就跟他們斷了聯絡,半工半讀念完大學、研究所……就這樣。」
「沒有人找你嗎?」
「或許有,但我不想被找到。」我看着正前方米色的牆壁,「一旦決定要消失,我就不會讓任何人找到。」
「孟晴,是你的本名嗎?」她突然問我。
我搖頭。
「我知道為什麽我會覺得跟你有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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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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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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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