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六

隔天，我準時的到了秘書給我的地址。

看起來是個私人工作室。

「麻煩在這等一下，董事長很快就來。」秘書把我帶進一間辦公室之後就出去了。

我環顧四周，忽然在一面牆上看到了孟晴的照片。

正确來說，是一張全家福。

父親、母親，加上女兒，三個人和樂融融的全家福。

那應該是她十多歲的時候。

我瞬間明白為什麽當時她和Lesile重逢時，Lesile沒有第一眼認出她。

她真的變了。

臉部的輪廓看得出幾分相似，但氣質、眼神、□□，完全都不一樣了。

照片裏的女孩，無憂無慮的就像個公主，雙眼散發出自信和優雅。我懂為什麽她們會說當時她在學校很紅了。

她很有架勢，若她一直留在宋家，現在應該是所謂的「社交名媛」；而以她的能力，一定也會成為宋孟鈞的得力助手。

但，沒有如果。

「晴……」我不由自主往照片移動。

我多久沒見到她了？我以為很久了，但其實也不過四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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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她，真的好想她。

「那是我女兒。」一個渾厚的男聲在我身後響起。

不用回頭我就知道是誰。

我有些訝異，也才回神想到：為什麽這張照片會出現在這裏？

以宋家重視名譽的程度，這種他們亟欲隐藏的醜聞，為什麽會大剌剌的挂在這？

而且，他居然毫不避諱的說那是他女兒。

「如果她還在，今年應該二十七歲了。」聲音的主人走到我身旁。

「如果她還在？意思是，她不在了？」我決定先演一場戲。

我感覺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于是轉頭看向他。

他看着我的眼裏，有些許的訝異，好像很少人這樣問過他。

「你有些無禮。」他直接說。

「抱歉，對于想知道的事情，往往沒想那麽多就問了。」我也不是很客氣。

「你很像你爸爸。方忻雨，Cynthia Fang，好久不見了。」他突然說了中文。

他的話讓我吓了一跳，他認識爸爸，而且見過我？

「我不知道宋董事長認識家父。」我看着他，努力不将我的驚訝表現出來。

「我們交手過幾次。」他走到沙發上坐下，示意我坐在他對面。

我點點頭。

「你今天為了什麽事來找我？」他以一種打量的眼神看着我。

「我想知道，宋氏為什麽對白岩有興趣？」我直接了當的說出我來的目的……之一。

「因為我不想再讓自己有機會後悔。」他的答案激起了我的興趣。

「抱歉，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

「方……」他猶豫該怎麽叫我。

「忻雨，或Cynthia。」

「Cynthia，你父親，Warren Fang，是我很敬重的對手。你小時候我見過你幾次，最後一次是在你父親的葬禮上。」

我點點頭。

「我們都還是學生時，我曾經找他來宋氏工作，但他拒絕了。所以才有了後來的白岩。」

我開始被他的話吸引，那些關于爸爸，我沒有機會知道的事。

「你父親過世的前幾天來找過我，當時白岩有資金方面的困難，他來找我幫忙，我當時一口答應，但也開了一個條件，他說要回去考慮……」

「什麽條件？」

「我想将白岩納入宋氏的體系，成為宋氏旗下的公司之一。」

我懂爸爸的猶豫。

「那次的見面算是我們私人之間交情的碰面，我們也是在這裏見面，他并沒有跟公司的董事會或任何人說，所以這件事在他去世之後就這麽擱下了，當時我正好也遇到了些問題……」

我在心裏算了算，差不多就是孟晴出事的時候。

「那您現在的動作，是要完成當時跟我父親的提議嗎？」我問。

「你可以這樣理解沒錯。老實說，我對白岩這十年的發展并不滿意。」

我其實同意他的說法，回到美國這兩個禮拜，我幾乎看完了所有我離開之後的數據，對于翊霖的一些決策，我也不滿意。

「白岩這些年的發展，只能算差強人意。我大概在五年前突然開始關注白岩，畢竟我一直惦記着跟你父親的情份。」

情份，又是情份。

剎時間我覺得，我跟翊霖之間的情份，或許還比不上宋孟鈞和爸爸之間的。好諷刺。

「我知道他過世之後，你為了讓白岩度過當時的危機而結婚……」他說，然後看了我一眼，「我沒有調查過你什麽，只是覺得那個時間點，利益交換的企業聯姻是很大的可能，事實也證明我猜想的沒錯，不久之後Martin就接下了白岩，而你選擇到臺灣……為什麽？」

問題突然到了我身上。

「因為覺得自己還沒有管理白岩的能力，所以先選擇到臺灣，從小公司做起。」我說出早就想好的回答。

「Cynthia，Warren其實很看好你。他知道你有天一定能把白岩帶起來，雖然他不曾跟你提過要把白岩交給你……」

「我們還沒有機會談這個。所以，您覺得白岩的發展讓您不滿意，索性用并購方式納入宋氏，由宋氏繼續經營？」

「我是有這打算。還有一部份，我也在賭你會不會發現，選擇回來面對這一切，該是你的東西？」他用銳利的眼神看着我。

「那您也該知道，白岩，我是不會讓給任何人的，即便要面對的是宋氏，我都會想辦法保住。」我沒有畏懼的迎上他的眼神。

他突然大笑，笑得很爽朗……怎麽回事？

「如果Warren看到現在的你，一定會很滿意。」

我靜靜的等他笑完。

「那你打算怎麽做？你要怎麽阻止我？」他有些挑釁的說。

我猶豫着該不該現在亮出我的王牌─孟晴。

但我忍住了。

「宋董，還是我應該稱呼您宋叔叔？今天來我只是想跟您确認一件事，宋氏跟白岩之間，或者更正确一點來說，您跟Martin之間的協議是什麽？」我決定先弄清楚這件事。

「叫我宋叔叔吧！雖然我不會因為這樣對你手下留情。」他笑了笑，「我前幾天看了秘書找給我你在臺灣的工作記錄，你讓禹朔發展得很好，我不得不說，你回臺灣的決定，是錯的。」

他答非所問的話讓我有點莫名其妙。

「我找Martin談過宋氏并購白岩的事，他只思考了幾秒鐘就爽快的答應了，并且讓我知道你跟他之間有一份『婚前協議』……」

我冷冷的笑了，我可以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他願意在最後讓出他的股份，條件是你們離婚之後，我必須讓他買回他的部分。」

果然。

「我答應了。反正對我來說，你跟他之間的事與我無關，我的目标是白岩，其他的，我何必在意？」他笑笑的說。

「我猜應該也是這樣，謝謝您替我證實了我的猜測。」

「Cynthia，你打算怎麽辦？你要怎麽從我手裏拿回白岩？」他用标準大老板的語氣說。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您執着于白岩的原因單純只是因為我父親而已嗎？您一開始提到，不想再讓自己有機會後悔，指的是什麽？」我決定用這些問題，替自己争取些時間，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要買下白岩的原因，Warren是一部份，另一部份……我問你，你覺得如果我不出手，白岩真的都不會有問題嗎？」

我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問，從我所看到的數據，我很明白，如果沒有宋氏出資的幾個案子，白岩的情況不會像現在這麽好。

「如果您不出手，白岩應該撐不過第二個十年。」我老實說。

「我也是這樣想的。我不想等到白岩真的不行了再出面處理，那一來要花更多的資金，二來要面對其他企業……我相信有很多公司對白岩是虎視眈眈的。」

他看着我，我等着他繼續說，我還沒有得到我要的答案。

過了幾秒，他的眼神和語氣突然放柔了，「另外，我不想，看着好朋友的女兒再辛苦一次。知道你結婚的時候我有些震驚，但因為我家裏正好也有事發生，我并沒有花心癢癢考這件事，這是宋叔叔要跟你抱歉的地方……」

「沒的事。我自己的決定，本來就該自己負責。」

「Cynthia，人年輕的時候，總是弄不清到底什麽是重要的，家人？朋友？感情？金錢？名譽？權力？你選擇放棄自己的自由保全白岩，那乍看之下很重要，但我相信，如果Warren知道你的犧牲，他絕對不會答應的。」

「人生沒有什麽如果，當下的選擇，就算必須付上一輩子為代價，那也是自己該擔的責任。」對于這些懊悔，我早已沒感覺了。

「作為一個長輩，我很心疼你，如果當時我出手，白岩不會走到這樣的情況，你也不用嫁個一個……原諒我，我真的不能認同的男人。這是我十年前的後悔之一。」

「之一？」

「之一。另外一件我人生最大的後悔，沒有之一，我人生最最後悔的一件事……」他站起來，走到那張全家福照片前。

「Olivia，宋俐帷，我的女兒。我親手送走的女兒。」他看着孟晴的眼神，滿了哀傷。

我更疑惑了。

「她不是我親生的女兒，這件事我到她十五歲時，才因為一場車禍知道真相。她媽媽不是故意瞞我，但這真相讓我失去理智，也讓我父親失去理智，所以……」

「所以您趕走了她們。」我替他把話說完，我知道要他親口說出那些字句，很殘忍。

「對。很可笑吧？但我真的這麽做了。之後幾年，我一直逃避這件事，用工作逃避，我拼了命的把宋氏經營成創投界的佼佼者，我讓自己每天忙到幾乎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這樣我就可以把這些事丢到一邊。我知道Olivia的生父是誰，我以為她們在臺灣不會過得太差，誰知道……」

他的聲音停頓了，我感覺得出他情緒有些激動。

「五年前，我父親生病了，過世前，他突然又提起Olivia跟Lillian，我才知道，原來後悔的不只我……我隔天就飛回臺灣，Lillian依舊是一個人，她說她覺得自己對不起我跟Olivia，沒資格再擁有幸福，我跟她道歉，說我要把她跟Olivia帶回美國，但她卻告訴我Olivia失蹤了，從她高中畢業之後就失蹤了，她請人、請征信社找都找不到……最後，我拼了命的求她，才把她帶回美國，見我父親最後一面。」

他的話跟當時吳叔的話一樣讓我震撼加憤怒。

這些男人……腦袋到底都裝些什麽。

「我跟Lillian說，我們再結婚吧，畢竟當時，我們是真心相愛，但她卻說，沒有Olivia，她有什麽資格再得到幸福？所以這些年來，我們沒有結婚，也一直想辦法要找Olivia，但她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似的，任我們怎麽找都找不到……就像你剛說的，當下的選擇，就算必須付上一輩子為代價，那也是自己該擔的責任。」

看着眼前的男人，我看不到那個剛剛不可一世問我要怎麽拿回白岩的董事長，也不見說心疼我斷送自己幸福的慈祥長輩，此刻的他，只是一個充滿懊悔和自責的父親。

「宋叔叔，如果您真的這麽愛她，當時為什麽要趕她走？」我知道這個問題狠了些，但我還是問了。

「從小，我父親給我的教導就是─名譽勝過一切。就算是為了利益精打細算的商人，也必須對得起自己的名稱，做任何事，都要清清白白的，可是Olivia……」

「你們把她當作是醜聞。」

他沈痛的點頭，「是，我們把一個無辜的孩子，視為家族裏最大的污點，宋家，居然不明不白的養了一個不是自己的小孩十五年。」

我想起孟晴的話：或許是因為當時付出得太無保留，所以更難接受真相吧。

「因為當時付出得太無保留，所以難以接受真相。」我說。

「很可笑，是吧？但我們真的就這麽可笑。我願意付上一切代價，就算要我放棄宋氏的一切，拱手讓人，只要能找回Olivia，我都願意。」

我聽到第二個人這麽說，真不知該哭還該笑。

「您為什麽跟我約在這裏，而不是公司？」我提出另一個我想不透的問題。

「這裏算是我私人的工作室，我閑來無事的時候會在這看看書，或者找朋友聚聚……因為我沒辦法完全把你視為競争對手，雖然我應該要這麽做，對你才算是尊敬。但看到你，某種程度讓我覺得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兒……如果Olivia還在，也許，現在你要面對的，就是她了。」

「喔？」我知道我該說出一切，但我卻忍不住想聽他說孟晴。

「Olivia很聰明，在臺灣念美國學校的時候，她的程度可以連跳兩級，不過她卻為了要跟她的好姊妹們一起，而選擇放棄跳級。Lillian總說我不在時她都把自己顧得好好的，但我一從美國回去，她就像是一夕間失去生活技能，什麽都要拉着我陪她，有天我問她為什麽，她說因為我不在，所以不要讓媽咪太辛苦，可是我回來，她又想要我多陪她……。她很漂亮，讓我無法控制的把她當公主般寵着，但她卻沒有因此嬌縱，反而體貼、善解人意，以前還常撿小貓小狗回家，搞得Lillian都快瘋了！」我看到他的眼角泛着淚光。

我不忍心打斷他的回憶。

「這張照片是她出車禍前幾天拍的……」

我知道，是時候了。

「宋叔叔，」我喊他，他轉頭看我。

「你的女兒，Olivia Song，宋俐帷，沒有讓你失望，她很優秀，是我最優秀的助理。」我邊說，邊從口袋拿出手機，把那張Lesile傳給我，孟晴穿着禮服的照片遞到他面前。

「什麽？」他雙手發抖接過手機，在眼前仔細看了好一陣。

「Cynthia，她在哪裏？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裏？你要什麽我都答應，你要白岩、要宋氏，我都給你，求你告訴我她在哪裏……」他激動的抓住我的肩膀。

「宋叔叔，您冷靜點。」我用了些力氣才讓他放開我。

「對不起，拜托你告訴我她在哪。」

「這是我今天來找您的第二個原因。但原本，我是打算用這來當籌碼，要您放棄對白岩的并購，并且幫助我得到Martin在白岩的股份，否則我會對媒體公開這個醜聞……不過，事情的發展出乎我意料。」我們走回沙發坐下。

「但你還是可以用她跟我換白岩，甚至宋氏。」

「宋叔叔，我希望您先聽我把事情說完，再決定要怎麽做。我可以幫您找到Olivia，她現在叫孟晴，但我無法保證我會把她還給你。」我拿出孟晴的名片遞給他。

「孟晴，這孩子……」他看着，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

雖然在意料之中，但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Cynthia，你知道我跟她媽媽的中文名字是什麽嗎？」他擡起頭看着我問。

我想起她的身份證後面只有母親的名字，父親那欄，是空白。但我也沒注意過她母親叫什麽。

他拿起紙筆，寫下了兩個名字：宋孟鈞、何暄晴。孟晴。

原來她一直把他們帶在心裏，她渴望的，始終還是他們的愛。

「宋叔叔，那句話：『因為當時付出得太無保留，所以難以接受真相。』是她告訴我的，她沒有恨你們，她對于你們的決定，我不知道她花了多久的時間，但她接受了。」

「Cynthia，我拜托你……」

我用手勢要他停止，「宋叔叔，接下來我要說的事很重要，我說過，我會找到她，但我無法保證我會把她還給你，如果她不願意回來，我會帶走她，無論她想去哪裏。」

我看着男人還濕潤的眼睛說。

「什麽意思？」

「孟晴，是我不計代價要找回的人。即便那個人是您，她心中的父親，我也不可能把她讓給您。她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

「什、什麽？」他看起來有些難以接受。

我嘆口氣，把跟孟晴之間的種種都告訴了他，從我們互相吸引，到後來我們的關系，也把我在臺灣已經做的，還有在美國打算要做的，一口氣一并說了。

「她很優秀，雖然她跟着我工作時刻意隐藏自己的實力，但她之後所做的，我知道，臺灣擎天她可以輕松接手，宋氏，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我說。

「Cynthia，她跟你在一起，快樂嗎？」

「宋叔叔，如果您問的是關于愛情的幸福快樂，我相信她是幸福快樂的。但有些缺口，可能就算我花一輩子也不可能填滿，我相信您懂我說的。」

他點點頭。

「我知道她為了要讓我能順利的跟Martin離婚，順利拿回白岩，所以選擇離開，我相信她現在很好，她一直跟Sonia保持聯絡，這是我目前僅有的訊息。」

「Sonia……」

「您應該有印象，當時她們四個女生很要好。」

「我知道。」

「而我也相信，這時候去找Sonia，她還是什麽都不會說，Sonia私下問過我到底打算怎麽處理我們之間的關系，我也把我現在在做的事情都告訴了她……我相信，等這些事情處理完，她會告訴我去哪裏找孟晴，所以，您也就先別問我孟晴在哪了，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無奈的笑着說。

「Cynthia，我有一個提議，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他收拾好情緒，認真的看着我。

「您說。」

「其實我原本就在想這件事，但怕直接說出來你會覺得我另有所圖，本來想看情況再決定什麽時候告訴你，但現在，我想應該沒差了。」

「您請說。」

「白岩的事我會幫你，我們就照這樣子合作下去，等Martin把他的股份轉到我名下之後，我會通知你，同時把宋氏名下白岩的股票也都轉到你名下，這樣你就可以保住白岩。同時，我希望能增加我們交叉持股的比例……」

「您的意思是……」

「如果Olivia願意回來，我希望你能幫助她，宋氏，我是想交給她的。之前找不到她時，我正在思考是要交給專業經理人，還是找你回來……」

「為什麽是我？以您的身份，想要找人輕而易舉，為什麽選我？」

「因為這是我欠Warren的。」

「什麽意思？」

「在商場上聰明的人很多，真心的人很少，Warren是少數真心跟我交朋友的人。雖然我們談到利益時是對手，但私底下，他是個很棒的人。他從不向任何人說起我們之間的交情，即便那對他是有好處的，他太明白這些關系的可怕……這讓我一直對他心懷感激，他如此替我着想，我卻沒有替她照顧好你……」

「他真的太低調了。不過，爸爸就是這樣的人。」我驕傲的說。

「你也是。你大可直接拿Olivia跟我談，但你沒有……」

「孟晴不會希望我這麽做。這張牌，不到非不得已，我不會用。」我老實說。

「我知道。所以如果我太簡單答應你，我也不會知道原來我要找的人，竟然跟你有這麽密切的關系。」

「我只能說，很多事情，真的只能說是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吧。」

「那張照片，能傳給我嗎？我要傳給Lillian，她一直很自責……」

「當然。」我把照片傳給他，他滑着手機把照片又傳了出去。

很快，幾乎是立刻的，他的手機響了。

我走到孟晴的照片前，留些空間給他們講話。

「晴，事情又再次往出人意料的方向發展了。你以為全世界沒人要你，但你的世界全在找你……你願意回來嗎？願意跟我一起工作嗎？這次，換我當你的特助，好嗎？」我忍不住伸手輕碰照片裏的她。

「我好想看到這樣的神情再出現在你身上，全世界，你最耀眼，你知道嗎？」我喃喃的對她說着我的想念，她聽不到的，我的想念。

過了一會兒，我知道宋叔叔挂了電話。

「Cynthia，」他朝我走來，「Lillian找你晚上跟我們一起吃飯，方便嗎？」

「我确認一下我的機票。」我打開手機的行事歷。

「其實她很希望你可以住下來幾天，她有太多事想問你了……」

「我不意外，但是，臨時要住在這，對公司那不好交代，在事情進行到一定程度之前，我不希望讓Martin起疑心……」

「我明白。」

「我可以排看看周末過來，這樣阿姨可以接受嗎？」我主動說。

「你願意的話太好了！機票的費用我幫你負擔，你願意來陪她聊聊我很感激。」

「別這麽說，我跟孟晴，」我又轉頭看向那張照片，「我們才分開四個月，我就已經覺得受不了了，你們應該……」

「我們已經快要絕望了。」他說。

「我可以理解。」

最後，我跟他們一起吃了飯，我發現孟晴很像媽媽。

席間阿姨不停的問關于孟晴的種種，我們怎麽認識的？她高中畢業之後呢？她交往過的對象如何？她有沒有跟我說她要去哪？

「好了，你讓人家好好吃頓飯吧！Cynthia都說周末再過來陪你了……」宋叔叔看我被問得無力招架，終于出手相救。

「對不起，我真的，真的……」

「阿姨，沒關系的。我一定會帶孟晴來見你。」我握住她的手說。

「還要很久嗎？可以快點嗎？Ethan，你就直接買下Martin的股份……」

「事情不是這樣做的，我還是要尊重Cynthia的想法，畢竟這件事……」

「宋叔叔，我想最近Martin應該會有所動作。」我看着手機裏剛收到的信件說。

「喔？」

「臺灣那邊Eillie開始試探性的讓擎天對一些禹朔有持股的公司出手了，以Martin的個性，他應該會做些什麽。」我說。

「好，我會注意。」

之後宋叔叔主動跟我談起了工作上的事，我知道他是為了讓阿姨別繼續纏着我問關于孟晴的問題。

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他們送我到機場，阿姨一再叮咛我周末一定要再來，叔叔則提醒了我一些該注意的事情，要我保重。

「雖然我也很想快點見到Olivia，但我知道，有些事真的急不來。」他說。

「謝謝叔叔體諒。」對于他沒有催促我，我真的很感激。

回到家，我跟董事們報告去宋氏一切順利，其他細節我沒有多說。這太複雜了，一下子講不清楚。

然後撥了電話給在臺灣的Eillie，跟她說今天發生的事。

「什麽？是真的嗎？孟鈞叔叔真的這樣說？」她有些不可置信。

「我聽到了也吓一大跳，我本來以為場面會很難看……」

「你原先打算怎麽做？該不會要威脅他吧？」

「嗯，我原先的确是打算如果真的不行，我會用孟晴當最後一招，如果他不答應我，我會向媒體公開這件事……」

「天啊！還好你沒有……」

「我很慶幸我不用這麽做，真的很慶幸。」

「太好了，如果Olivia知道，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或許吧，我不知道，這我真的不能肯定。孟晴沒有怪他們，但也不表示她原諒了他們。Eillie，我去宋氏發生的事……」

「我知道，我會保密。不過，以Olivia的個性，她一定會原諒他們的。」Eillie總是很天真。

「但願如此。」我說，「你開始要踩禹朔的地盤了？」

「先試探看看，看禹朔的能耐到哪，畢竟，換了領導人，作風應該也會有差。」

「應該差滿多的。回美國半個月，我看了一下這邊的資料，白岩的發展還能這麽好，跟宋氏的合作案是很大的主因。」我說。

「方總的意思是……」

「嗯，如果不是宋氏手下留情，白岩應該早就沒了。」我直接說出了結論。

「所以孟鈞叔叔是在等你回去？」

「這是一部份的原因，另一部份，也是有他的利益考慮。」

「嗯……那你希望我怎麽做？」她問。

「先試探看看禹朔吧！不急。等這邊的情況穩一點，我們再讨論接下來的對策。」我說。

「你不想早點把事情結束去找Olivia嗎？」

「我當然想。只是現在不确定的因素還有點多，白岩我也需要花點心神處理，雖然現在可以不用擔心宋氏，但……我不覺得現在的白岩百分之百在我的掌握之中。貿然做太大的動作……我不想冒這個險。」我想着這陣子在白岩發生的事。

「嗯，好，我明白了，那我等你的消息！」

「好，麻煩你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盡快把這些都處理好，然後去找孟晴。」我嘆了口氣。

「啊，對了！如果你把Olivia找回來，宋氏跟白岩，應該也算『聯姻』了吧？」

「你怎麽突然講這個……」我有些難為情，「不過，應該可以這麽說吧……但我不知道孟晴願不願意回去。」

「如果叔叔他們主動，她應該會願意，她小時候很崇拜叔叔，也一直說有天要像爹地一樣。其實她很有接班的自覺。」

「不會吧？那時候你們才幾歲？」

「是啊，我們才幾歲？但她始終知道自己要做什麽。」

「你們那些當化妝師、model……」

「那都是說好玩的，哪個小女孩沒有過天真的夢想？好吧，Lesile是例外，她不能算。」她笑着說。

「這倒是，她還滿特別的。」

「不過，Olivia當時真的好耀眼……」

「我今天看到她十五歲的照片，也驚訝了好一會兒。」我說。

「是吧？她有種魅力，可能是跟叔叔從小給他的環境和教育有關吧，她很有自信，但那種自信卻不會讓人讨厭，反而顯得她很迷人。」

「我也好想看看那樣的她。」

「會的，等你把她找回來，有天你會看到的。」

「我也希望。」

「好啦，我要準備開始工作了，方總，加油。」

「嗯，謝謝你，我會的。」

挂了電話，我思考着今天宋叔叔說的，如果我沒有回來，白岩的未來，會是怎樣？

我慶幸自己回來了。

隔天我把幾個案子的負責人一一找來，個別跟他們讨論了我覺得需要更動的部分，有些人欣然接受；有些則說要再問看看翊霖。

對于那些還要征詢翊霖意見的，我則是直接了當的說現在美國這邊歸我管，請以我的決定為主，這樣的動作也很明白的讓大家知道，現在白岩是我作主了。

董事們對這樣的情況倒是挺開心的，認為我早該這麽做了，白岩本來就是我的。

至于翊霖怎麽想，我倒是不怎麽關心。

不過我很快的就收到他的抱怨了。

意思是要我稍微給他點面子，別全部否定掉他做的決策。

「現在白岩歸我管，之前我沒有幹涉你，也希望你同樣尊重我。」我說。

「忻雨，這不是尊不尊重的問題，我們領導人的決策所影響的不只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啊！」

「對，所以錯的決策更是要發現後當機立斷處理修正，難不成要繼續錯下去？」

「你的意思是，那些來找我抱怨的，都是我『錯的決策』？」他有點不開心了。

「難道不是嗎？你真的覺得這十年白岩的發展是沒問題的嗎？」

「我看不出哪裏有問題。」

「以你這種方式，白岩撐不了多久就會被并購……還是這本來就是你打算看到的？」我故意這麽問。

「怎麽可能？你怎麽會有這種想法？」他開始生氣了。

「我怎麽會有這種想法？這五年內如果抽掉跟宋氏或他們子公司之間往來的案子，白岩的利潤剩多少你算過嗎？我們有多少股份被宋氏收購，你知道嗎？」我也不打算跟他客氣。

「跟宋氏合作，對白岩來說是好事。」

「但他們收購白岩的股票，如果不是想并購白岩，那是什麽？不要跟我說這些你都沒想過。如果你真的沒想過，那我只能說我很慶幸現在選擇回到白岩，否則總有一天白岩怎麽在你手裏斷送的我都不知道。」我毫不留情的直接說了。

「你……」

「你放心，現在所有的案子都會繼續進行，只是會有一些變化，如果廠商不能接受我會一一去談，畢竟白岩還是我的，自己的公司，還是自己顧着比較安心。」我酸溜溜的說。

「方忻雨，你不要欺人太甚……」他咬牙迸出這些字句。

「我有沒有聽錯？你說我欺人太甚？一切是你起的頭，如果不是你，我會回到美國嗎？這你自己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