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大焱篇姜後

最起碼，他不會殘暴不仁！不會變态冷血！

突然，叔伯臯後退了兩步，眯起眼睛冷傲的斜睨着玉傭，勾唇低低冷笑起來，“哪裏會有這種如果呢，寡人是叔伯臯，永遠都成不了他叔胤。而夫人你，又怎會屑于不是叔胤的專寵呢。”

這話說得倒真是讓秭昭挑不出一點毛病。

你成不了他，我自然不會稀罕你的專寵。

一個自負傲氣慣了的人，居然有一天能夠說出如此有自知之明的話……她懷疑，可能是外頭今天太陽升起的方位不太正。

叔伯臯把玩着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慢慢走向了石床那邊。

秭昭這才遲鈍的發現，他今天是微服前來的。

她有些茫惑了。

若是行祭的日子，該着帝服才是……

難不成，是專門來……

方才，他抱着玉傭低喃的樣子，似是有些感傷來着，而現在似乎又……果然是傳說中的城府深沉，跟了他九年，居然摸不透他的半點心思！

繞着石床足足轉悠了兩圈，叔伯臯才停下，一面低頭觀賞着石床上的雕紋，一面用帶了淡淡笑意的語氣問，“夫人可知曉，胤的死因？”

玉傭內，秭昭赫然睜圓眼睛，死死盯住他！

那年，甘國突襲莘國邊境，狐貍帶兵出征，大捷後，卻在班師回伊川的途中染了寒疾。

後來，還不等他将身子調養好，納自己入宮的诏書就到了。

氣郁致使寒毒久久發散不出來，就滞留在了他的體內，聽說，打那以後，他的身子就每況愈下……

秭昭雖然猜不透叔伯臯的心思，卻知道，他能這麽問，結果自然會與她所知的大不相同。

叔伯臯似是故意在耍弄着她玩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轉身，慢慢走向她，臉上仍是一貫的那種似笑非笑表情，“夫人知道，什麽叫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

秭昭在努力壓制着那股陡然升騰而起的驚怒。

聰！一定是聰！

叔伯臯再次伸臂抱住了玉傭，他的面頰與秭昭屍體的面頰，就只隔着一層玉殼。

他的語氣輕緩又得意，“胤，是死在了他的親哥哥手裏。”

秭昭的靈魂，在玉傭內戰栗。

那是一只狐貍！一只狡猾至極的狐貍啊！我不信，不信他會保護不了自己！不信他會發現不了聰的卑劣手段！

除非……

“叔聰心胸狹窄、生性多疑，有胤在，他永遠都不能安寝。可是，他知道，要是随便找個借口除掉胤，不僅會留下千古罵名，還會稍有不慎就動搖到他費盡心力謀取到的莘公之位。于是，他便設法買通了老莘公在世時強行賞給胤的一個侍妾。許是胤的不近女色，讓那侍妾也心存了不少怨怼，就聽從聰的指使，時常親自下廚為胤熬煮一種粥喝。”

“那粥裏有一種植物的根莖，屬大寒大涼之物，因為胤體內的寒毒一直未清，久喝那粥，對病體無疑是雪上加霜。夫人自幼跟在胤身邊，對他的了解勝過這世間任何人。他雖未坐上王位，雖在回到莘地後處境尴尬，但他若是想活命，必會有法子自保。寡人料想，他不可能不知曉聰在背地裏做的勾當，應是心甘情願喝下了那粥。”

“至于原因……當年，為了夫人，他讓所有對他寄予厚望的人都大失所望，心中必存歉疚。夫人若在，他會覺得自己付出多少、背負多少都是值得的。可是，他萬萬沒料到，夫人最終嫁的人非但不是他，還成為了他最不願讓夫人成為的那個角色。試問，這樣的結果，讓他怎能接受的了呢？”

不要說下去了！不要再說下去了！

秭昭恨極了這個殘暴君王！

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丢失過一段記憶，在那段記憶裏，要不就是殺過他的父母，要不就是殘害過他的子嗣，不然，沒有理由在将她的靈魂永久禁锢後，還特意跑到地宮裏來刺激她、折磨她！

叔伯臯松開雙臂，勾着唇角沖她涼涼的笑，“胤窮極一生，就只擁有了一件東西，那就是夫人你的心。而除了這顆心，夫人的一切，都是屬于寡人的，生生世世，都是屬于寡人一人的！”

說罷，他就傲然甩袖離去。

而秭昭，因怒氣上頭、悲恸過度，再也支撐不住的失去了意識。

在靈魂暈死過去的那瞬間，她似是聽到了一個不真切的憂郁聲音在地宮裏飄忽，“我知曉你的孤獨寂寞……很快，很快就會有人來陪着你了……”

‥‥‥

秭昭思念公子胤思念到了發狂發瘋的地步。

她不敢去想象，沒有她的那五年，他是怎麽度過的。

她更不敢去想象，他臨終時會是怎樣的一個凄慘情景……

她還記得在她死之前，叔伯臯曾說，他活着的時候常常召見巫師與術士，應當與她有關，可是，她實在是參悟不出這其中的奧妙……

也不知他的靈魂如今在何處，是不是已經投胎轉世？

若是已經投胎轉世，那……那他豈不是已經将自己給忘了？豈不是要愛上別人？！

她不許！她不依！

可，又有什麽用呢……

‥‥‥

在叔伯臯離開後不久，一口碩大的棺椁被葬入了地宮。

當時，秭昭的第一反應就是既驚且喜。

蒼天啊，您老的眼睛總算是沒全瞎吶，這報應降得可真是太快我心了！

自打那副舊皮囊死了後，她的眼疾就不複存在了，在視線穿過一衆執事人等落到棺木上的銘文後……她愣住了。

姜後？！

那天在昏死過去前隐約聽到的話語，開始在她耳畔徘徊。

真的有人來同她作伴了……

那話……是叔伯臯說的？不！絕對不可能！

他多自傲啊，素來都是“寡人、寡人”的不離口，怎可能會自降身價的稱“我”呢？

望着那口棺椁，秭昭久久納悶于姜後的死因。

她記得，姜後僅比她長了三歲，是個精力極其充沛的女人，不應當會短命。

她還記得，在姜後身上，把女人們的一個通病展現的淋漓盡致──善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