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大焱篇鳴冤

“到了。”

這麽快？！

眉玄機抖摟一下袖子，秭昭在滾落出來的同時恢複到了真人大小。

一條羊腸小道，蜿蜒向前。

道路兩旁枯樹林立，彌漫着黃騰騰霧氣。

陰風飕飕穿腋而過，居然讓成了鬼的她都打了個大大寒戰，“仙姑，這裏是……”

眉玄機先是瞅瞅路這頭，再瞅瞅路那頭，然後伸手抓了她的手腕就往林子裏走去。

在一株枯樹下停了腳步，她很是嚴肅的看向秭昭，“這裏就是是黃泉路了，你再往那邊走上不多遠，就能看到鬼門關。鬼門關那裏有陰兵與鬼差當值，見到你，自然會引你前去該去的地方。”

“仙姑不陪……不進去坐坐嗎？”

“貧道還有事情要辦，就只能送你到這裏了。如果他們問起是如何到此處的，不到迫不得已，不要提及是貧道送你過來的。”

“仙姑怎麽還學人家做好事不留名那套呢，只要有機會，我就會将你的美名大大宣揚，好讓世人們都知道，仙姑不僅是名美、人美，心更美！”秭昭的臉上寫滿了認真二字，敬佩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眉玄機指揉額角，無奈點頭，“只要你開心就好。”

若是沒記錯，秭昭是第二次聽到類似的話了。

她無謝禮可送，只能正兒八經的福身行禮，“有莘秭昭拜謝仙姑大恩。”

眉玄機擺擺手道：“謝不謝的都無所謂，貧道只叮囑你一言，你一定要記牢了。”

“仙姑請講。”

“你一生無過，不會下十八層地獄受罰……”

“仙姑怎知我一生無過？難不成，你認識我？”

“你也知道貧道是仙姑不是嗎？即是仙姑，自然是能掐會算，知道你點兒過往值得稀奇嗎？”

眼瞅着又要把美人惹火了，秭昭趕緊搖手，“不稀奇、不稀奇，仙姑請繼續，我洗耳恭聽，再不敢插嘴了。”

“你記着，進去後閉嚴嘴巴，不要跟閻君、判官瞎搭話，也不要揪着過往不放，老老實實把孟婆湯喝了，入輪回重生才是最最緊要。”

“可是……”

“沒有可是！”

秭昭被突如其來的一聲低吼吓得往後一跳，抽抽着眼角小聲嘀咕，“仙姑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脾氣怎麽……怎麽像是……像是……”失調的四五十歲婦女。

眉玄機陡然收了兇悍，媚媚一笑，柔聲細語的一步步逼近，“像是什麽？”

秭昭縮着肩膀後退連連，讪讪笑語，“沒、沒什麽～仙姑連兇人的樣子都那麽好看～”

“我說的話，可都記住了？”

“嗯，一字不落，全記在心裏了。”

“去吧。”

“仙姑再見～”

“再見～”

陰風吹過，林中霧氣散了又聚，聚了又散。

看着那個一步三回頭的白衣女鬼，眉玄機擰擰眉頭，不放心的忍不住提聲再次叮囑，“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要說！裝啞巴最好！”

“知道了！仙姑保重！”

秭昭踏上了黃泉路，邊走邊納悶兒。

為什麽裝啞巴最好？難不成，閻王爺喜歡悶葫蘆，倘若有哪個鬼話太密，就不給投放好人家？如果真是這樣，那麽自己下輩子成畜牲的幾率可大可大哩……

‥‥‥

大抵是案子太舊了，秭昭在與當值的鬼差将原委一說後，就直接被引去了閻王殿，而且，還是十殿閻王之首的秦廣王殿中。

桌案後，大座上，秦廣王面色黑沉，不怒自威，咋看都像是個鐵面無私的好官兒。

他随手翻弄一下卷宗，開口确認，“堂下所跪者，可是焱王叔伯臯的夫人有莘氏秭昭？”

“正是妾身。”

“起身回話。”

“多謝閻王爺。”

“命薄上有載，爾之陽壽早盡，為何時至今日才會魂歸陰司？”

“妾身在回答問話之前，能否敢問閻王爺一句，妾身前世，可是大奸大惡之輩？”秭昭站在大殿中央斂顏颔首，姿态很是謙卑的反問。

“前世？”

“妾身說的是，有莘秭昭的前一世。”

秦廣王指撚卷宗邊角沉吟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是。”

“妾身前世既然并未作奸犯科，那今生為何活無好活、死無好死，還差點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呢？這些磨難倘若不是命薄上早已寫定的，也就是說，妾身是蒙受滔天大冤了？”

“這……你且将你的經歷一五一十、詳詳細細道來，是否蒙受冤屈，本王自有決斷。”

“是，閻王爺容禀。”

秭昭全然忘記了眉玄機的囑咐，不慌不忙不緊不慢的把自己從出生到現在三百多年裏受到的委屈不管大小不管輕重但凡是記着的都經過添油加醋的潤色交待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有好幾次，閻王爺想要截斷她的話，可一想到自己說過的“一五一十、詳詳細細”八字真言，就只能打掉牙往肚子裏咽。

在傾訴完所有後，秭昭屈了雙膝，鄭重跪地，“妾身是不是負屈含冤，還求閻王爺給個明斷。”

“你生前死後蒙冤是真，本王身為閻君，自然會還你一個公道。”

“都言閻王爺鐵面無私，今日一見，果真是名不虛傳。只是……妾身愚鈍，還請您明示，這公道該怎樣還？”

“這三百多年裏你所受的冤屈、苦難，會在你轉世後一一得到補償。”

“妾身多謝閻王爺英明神武。那麽，害妾身的人呢？”

“他……已經轉世了。”

“什麽？！”秭昭騰然起身，擡起自打進殿後就一直恭恭敬敬埋着的腦袋，無懼無畏的直視向秦廣王，義憤填膺的質問，“都言地府公正嚴明，今日看來，也不過爾爾！我是死于那奸人之前，命薄上既然已經注明我的魂魄失蹤，為何不在他來之後将他嚴加拷問好搭救于我，卻讓他潇潇灑灑的去投胎轉世？！”

秦廣王沉着應答，“你之所想，陰司豈會想不到？為了尋你魂魄，他在地府中逗留了三百多年，因他生前是人間帝王，地獄刑罰難以适用，只好在前不久放他入輪回轉生，待你魂歸地府弄清原委後，方才能定罪。如今你既已到來，等他此生完結，再補上刑罰也為時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