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大焱篇小白

“你叫什麽名字？”公子胤垂睨着她，語氣淡淡冷冷的問。

秭昭仰頭瞅着他，緊繃着小嘴兒不說話。

這小黑孩兒不會是秦廣王家的親戚吧？呆傻呆傻的，等她出徒的那天備不住戰争早都結束了……

公子胤有些不耐煩的往臺階下走去。

他腿長，步子邁的又大，個頭只有他大腿高的蓬頭小鬼緊随其後近乎小跑。

離了鬼王殿，在踏上那片鋪鋪蔓蔓的死亡之花後，小鬼突然嗓音啞啞的開了口，“閻王爺說讓你重新給我取個名字不僅要好聽上口還得有祝福含在裏頭希望你能發揮自己的文采不要敷衍了事因為一個好名字能提高我的工作熱情多多為你分憂解勞！”娘嗳，可憋死個人了～

公子胤自然納悶兒于她的奇怪說話方式，但也僅僅是納悶兒而已，并未像正常人那般展開詢問，而是随口道：“就叫小白吧。”

“這、這也太随便了吧？”話甫一出口，秭昭就懊悔不已的低頭用小手不住的打自己嘴巴子。

動用一次機會就只說了這麽幾個字，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不好聽嗎？不上口嗎？沒有祝福嗎？缺乏文采嗎？”

公子胤不緊不慢的四個“嗎”，把秭昭連噎了四次。

她耷拉了小腦袋，嘴巴上雖然沒有提出異議，腹诽卻是沒完沒了。

好不好聽先不說，上不上口先不說，有沒有文采也先不說，人家一只黑色的小鬼，你給取個名字叫小白，真是飽含了滿滿的祝福呢！

眼瞅着要到鬼門關了，有莘小白忍不住動用了今天的第四次機會，“你做鬼差受不受欺負累不累苦不苦？”

“我不喜歡話痨。”

有莘小白被噎停了腳步。

他變了，以前只是待人淡漠來着，現在……好冷。

前方，公子胤亦停了下來。

雖然小了點兒、傻了點兒、話密了點兒、不讨喜了點兒，但也總比沒有強……稍稍一思，他轉身看向呆愣住的小鬼，勾勾唇角，放柔語氣很是魅惑的說:“你猜，當初我為了得到這份差事砸出去了多少冥幣？”

對方仰視着他，傻乎乎搖了搖頭。

“具體多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十幾口箱子每一口都能裝下三個你。”

聽完這話，有莘小白突然埋下了腦袋快步向前方走去。

成功诓騙住接班人的叔姓俊公子望着那個小小背影，不免在眼角眉梢露了些小得意出來。

殊不知，人家一眼就已經從他嘴角的那抹奸笑識破了他的詭計，只不過是心甘情願的往套裏鑽罷了……

‥‥‥

踏入鬼差行當後，秭昭在短時間內長了相當多的見識。

原本冥界的招兵制度十分嚴苛，陰兵的構成也十分單一──清一水全是人間戰死沙場的英魂。

就在幾百年前，某處戰禍突起，冥界陰兵傾巢出動，日日夜夜都會有所傷亡，招兵補缺迫在眉睫。

雖然陰司每日都會收納大批新鬼，可是能夠披甲上陣的萬裏無一，無奈之下，便催生出了一種新的招兵制度──契約制。

相較以往，這種契約制針對的對象寬泛了許多，除了收鬼，還收人。

所謂的招人，并不是直接将活人送去戰場，而是由冥界先與活人簽定契約，待活人陽壽盡了魂歸地府後，才會被編入陰兵隊伍上陣殺敵。這部分陰兵，他們在活着的時候，或是身在廟堂的武官，或是漂泊江湖的俠客……總之，全是習武之人。

因為這場戰争是史無前例的慘烈，上戰場者十有八九會魂消魄散，所以冥界給開出的條件相當優渥──觀瞧前世、改寫今生、規劃來世，以求盡量滿足人們的欲望，然後交易出相應的服役時間。

招兵之事分工明确，先是由各地的城隍爺負責找尋合适對象，再由鬼王親自指派的特使與對象進行洽談簽訂契約，最後再由陰司鬼差接引其死後的靈魂入伍，環環相扣，有條不紊。

公子胤負責的是簽契一環，因為是鬼身，他只能在晚上出來工作，白天都是在城隍廟中休息。

秭昭在随他做了幾筆交易後，發現并不是筆筆成功，畢竟，魂飛魄散的代價委實是讓人太過難以接受了些……

一天，二人接了新訂單，連夜趕往大涼的都城洛邑。

東城的城隍廟門口，一個鬼仆已經奉命候在了那裏。

因為公子胤是常來常往，那鬼仆也不跟他多客套，一面引路一面道：“特使請吧，城隍爺已經在裏面相候多時了。”

城隍爺的住處都是在大殿的泥胎之下，雖免不了有陰森之氣，但總比地府強多了。

秭昭已經沒了起初時的新奇，乖乖巧巧跟在“上司”身邊，暗暗在心中籌措着今天的最後一句話。

在到了地下那處幽暗院落後，鬼仆緊走幾步先入了前廳通報。

還不等公子胤踏上石階，城隍爺就十分熟絡的迎了出來，“估摸着你也該到了……咦？今天怎麽多了一位？”

經過一段時日的相處，公子胤已然習慣了小跟班兒不愛與人說話的古怪脾氣，簡潔明了的解釋道：“新帶的徒弟。”

徒弟懂事的緊，她先是沖着城隍爺拱了拱灰撲撲袖子，而後又深深鞠了三個躬，以彌補自己嘴巴上的不足。

城隍爺的眼角愣是跟着接連抽搐了三下，生怕自己被這份過于隆重的大禮給發送走了，“這孩子，還真是個實在脾氣。”他很是尴尬的笑笑，轉身往廳內走去，“屋內的兩位貴客已經來了許久，趕緊進來見見吧。”

貴客？

秭昭邁動兩條小短腿，有些吃力的拎着灰袍攀過高高門檻，然後從公子胤的黑色鬥篷後面冒出一顆蓬亂小腦袋好奇的瞧看了過去。

哇呀！

一個沒準備，她的眼睛險些被刺瞎了。

燭輝下，那一男一女……

特別是那個女的，怎麽說呢……哎呀……

身着玄青色錦袍的年輕男子是站在廳中的，見城隍爺進來，他的視線先是落在了公子胤身上，僅須臾，便下移落到了那張還沉浸在驚詫中的黝黑小臉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