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七夜篇紫夭（29）

盯着他脖頸上靠近耳後的那塊殷紅胎記，紫夭斬釘截鐵的道：“你就是褚丞！我不管你這一世是叫狐貍，還是叫狗熊，上輩子你就是褚丞！”

沉默了一會兒後，令狐荀将手裏舉着的雨傘往前挪了挪，替他遮擋住雨絲，語氣很是溫和的問，“小兄弟，不知你家居何處，家裏還有何親人？你告訴我，我好派人送你回去與家人團聚。”他已認定，眼前這少年病的不輕。

紫夭聽到他要趕自己走，情緒愈發的激動，“我就是來找你的，你讓我回哪兒去？！我知道，我知道你喝了那碗湯把什麽都忘記了，忘記了是你在臨死前千叮咛萬囑咐讓我一定要來尋你！！”

“夫君。”南宮琴伸手拽了拽令狐荀的衣袖，沖他丢去了個眼色。

若是尋常人，以令狐家濟世活人的家訓令狐荀必定會留紫夭住下，并為他悉心診病，可是……想起之前他在樹下憑空消失的景象，他心懷忌憚。

他抽回了還被紫夭抓着的胳膊，與妻子轉身往家中走去。

“褚丞！你負我！！”

身後的撕心裂肺的低吼扥疼了令狐荀的心，在腳下微滞後，他強忍着沒回頭，與妻子快步上了石階。

紫夭氣急，追了過去。

令狐家上上下下都是高手，立即對他拉開了陣勢，阻住了他的去路。

“妖、妖……妖怪！！”

“莊主！小心！！”

已經進了門口的夫妻倆聽到身後的驚呼，在大駭之下正欲轉身看去，一抹紫光已在瞬間移動了他們面前。

令狐荀處變不亂，立即踏前一步，将妻子護在了身後，表情凝重且透了戒備的開口道：“閣下既然非我族類，就不該來這人間厮混。更何況，令狐家與閣下素無淵源，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他的護妻之舉，再度刺傷了紫夭，紫夭立于雨中，勾着唇角沖他冷冷的笑，“你是褚丞的時候，曾當着你所有家人的面說，就算是我是個妖，你也會愛我。”

令狐荀知道道理是講不通了，沉着臉下逐客令，“請閣下馬上離開我依雲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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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中弟子已得到了消息，非常有序的提劍而來，只等着他的一聲令下就動手。

紫夭無視周遭的圍困，擡動雙腿步步逼近。

他的冷白面龐上覆着一層水光，唇瓣也失了往日的妖豔，目光傷郁而凄苦。

令狐荀在擰眉後退幾步後，遲疑着拔出了腰間佩劍，“閣下倘若再繼續糾纏下去，在下可就不客氣了。”

“客氣？在那一世，你何曾跟我客氣過。”紫夭笑的苦澀，腳下仍是不停。

令狐荀硬下心腸将長劍擡高，直指他的胸前。

紫夭停下了腳步，看看那在雨水的濕潤下更顯冷銳的劍尖，而後滿目渴望期許的凝視向了那個換了新皮囊、比前世英俊了不是一點點的負心漢，苦口婆心的勸說：“褚丞，你跟我走吧，我會與你雙修，讓你修成仙身，然後咱們就能夠永永遠遠的相守在一起，再也不用像前世那般受那生離死別之苦。”

他的誠摯、痛苦都不是裝出來的，不可能一點都感染不到令狐荀。

令狐荀與他對視着，同樣的苦口婆心勸說道：“常言道人妖殊途，更何況我已經有了妻兒，是絕對不可能如了你的願的。”

“娶妻之事不怪你，怪我來晚了。你聽我的話，馬上把她給休了，你答應過今生要娶我的……”

“住口！你若再敢胡說一句，休怪我劍下無情！”令狐荀怒了，天下居然有如此不知寡廉鮮恥的妖物，如此明目張膽的來拆散人家夫妻。

紫夭被他的怒喝吓得先是一愣，而後突然咯咯咯仰天大笑了起來。

弟子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你……”

就在令狐荀要開口之際，紫夭陡然收了笑，寒着一張臉看向他，口舌犀利的問，“你要怎麽無情呢？難不成，還想親手殺了我？”

令狐荀凝着他不語，算是默認。

紫夭緩緩眯起了眸子，眸中，有紫霧氤氲。

“啊！！”

霎時間，尖叫聲四起。

雨傘落地，令狐荀在雨中眼眸圓睜，難得一見的面露了大大驚駭。

不是劍的錯，是紫夭的錯。

劍一直未動，是他自己撞了上去。

劍尖穿過了他的胸膛，在他背後露出了好長一截。

鮮血前後流出，在紫衣上漫延開了兩路深色後滴落在了地上，因為雨水不大難以沖散而彙聚成了一片血泊。

令狐荀在驚震過後下意識的要将劍拔出，可是，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抓着劍柄的手。

看着面前那張蘊滿苦楚的面龐，他不止手在抖，心也在抖。

紫夭顫顫擡起了另一只手，一點點，一點點的向他的一側脖頸靠近，“褚丞，我的心好痛，是連這一劍都掩蓋不過去的痛……”

令狐荀看到他眼底的紫色霧氣化成了淚，洶湧而出。

情到深處，成了魔，成了魔……

這個少年，已成魔……

紫夭歪了歪頭，凝着那塊殷紅胎記，将手指觸碰了上去，“你忘了，這是我給你留下的……”

冰冷的指尖在觸碰到肌膚的那一瞬，令狐荀的身體打了個大大顫栗。

雪，他的眼前出現了雪。

明明天在下雨，為什麽會看到雪？

江雪，江上的雪……

“夫君！莫要中了這妖孽的攝魂之術！”

妻子的高聲提醒，讓令狐荀一個激靈回歸了現實。

他不得不承認，在那一刻他的腦中是混亂的，做出的反應即是下意識的，又是最無情的。

不顧加劇對方的痛苦，他掙開抓着劍柄的手，果決的扯下了腰間懸挂着的一枚青璃佩，在指尖凝聚起內力向其中輸送而去。

就在他将那已經閃耀起鮮翠欲滴光芒的青璃平舉到身前後，一個大大“卍”字符從中飛出，擊向了對面的紫夭。

這是佛家的除妖鎮邪法咒。

嘡啷一聲，紫夭不見了蹤影。

久久的，令狐荀久久的保持着平舉着青璃佩的姿勢，盯着地上那柄沾滿鮮血的長劍愣神兒。

胸口的那個位置，突然感覺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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