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守夜人

風勁角弓鳴，雪盡馬蹄輕。

冬日裏的長城外，如今夜幕剛剛來臨，兩軍正劍拔弩張。

據探知，一場百年罕見的暴風雪席卷了外族的心髒地區，使人口與畜産都蒙受了巨大損失，這也使他們更加垂涎這裏博大的土地和豐富的物産，這也就是這場戰争的起始。

外族大舉進攻，問你，戰是不戰？

喬眉和三萬玩家一萬士兵共同站在長城上，月光将身上的铠甲照得閃亮，火把将刀劍抹上火光，遠處的號角穿破夜幕，近處的城牆劃出界限。

外邦人不知誰喊了一句沖啊，四萬人就如潮水般傾洩而來！

喬眉抽出腰間的長劍，向前方指去，大聲喊道“為榮譽而戰！為信仰而戰！為我們身後的人而戰！沖！”

衆人早已憋了許久，看見有人帶頭，四萬人立馬抽刀應戰！

本覺得這裏是游戲的衆玩家，也被氣氛激出了血氣，他們看見外邦人就想起了剛進游戲時，那遍地的婦女、嬰孩、和百姓的屍體，堆積的好像有小山那麽高，而這些外邦人在酒樓飲酒作樂，彈琴鼓瑟，好不惬意。

想到那一幕，就恨得牙癢癢，即使他們知道是假的，即使他們知道這裏是游戲，但就是他媽的忍不住！

這個畫面令他們想起百年前的國恥，想起那時無能的統治者，想起那些被肆意淩虐踐踏的人民！

那些即使表面不說，但已經深深镌刻到骨子裏的國恨，在今晚，在此刻，完全的發洩了出來！

你們不是相中了這片宏偉的土地嗎？那就埋骨在這裏，可好？

到時為你們立碑，上書：賊寇，死得其所也!

這一夜，血染紅了雪。

這一夜，欺我百姓，辱我國家的外邦人，都将首級留在了此地，作永世的謝罪！

喬眉躺在西北的城牆角落，看着周圍從內城而來的婦女孩童，一具一具認着她們所熟悉的親人，她一瞬間被雪迷了眼，她想擡手揉一下，卻發現如今她的雙手顫抖，完全合不攏。

她到底砍了多少外邦人呢？她也數不過來了呢…

這時，她突然被人扶起，喬眉凝神看去，是一個顏色如花的少女，她如今頭發淩亂，眼眶紅腫，沖她說着話，喉嚨卻發不出聲音。

但喬眉還是看出了她的口型，她說“我帶你，回家。 ”

喬眉借着女孩的力量爬了起來，腿一軟又要摔倒，卻被女子穩穩的扶住了。

喬眉輕聲道謝，任女子攙扶走去了女子的家。

女子的家極為簡陋，屋內還有着一個半大的幼童和一瞎了眼的老婦人。

女子和喬眉一進來，幼童就連忙跑過來喚“阿娘，找到爹爹了嗎？”

女子輕輕的微笑，摸了摸幼童的頭發，指了指外面，又比了個三，意思是三天後回來。

幼童馬上歡天喜地，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喬眉只覺喉頭有點哽咽，不知為什麽，她在戰場上被人砍了那麽多刀沒有一絲動容，如今卻覺得發自心底的難過。

這個家只剩老弱婦孺，以後要如何生存呢？盡管喬眉知道自己在游戲裏，但她還是為這一刻感到悲涼，她不管真假，她只知道現在的她，這一刻，她能切切實實感覺到真實，那就是真的。

女人将喬眉扶到了炕上，一點一點為她擦拭傷口，後來連盆裏的溫水都被血染紅了，女人拿盆去換水。

屋內只剩喬眉和那瞎眼的老婦人，老婦人在女子走後，立馬泣不成聲。

她哭的壓抑極了，用着蒼老而細瘦的拳頭大力的捶打自己的胸口，嘴裏喚着“我的兒！我的兒！我的兒啊！”

喬眉忍着傷痛，爬到老婦人的身邊，使勁握住了那雙蒼老的手。

“您的兒子只是去了另一邊，他不在了，他的愛還在啊。”喬眉急忙道。

“不，不在了，我兒不在了，嗚嗚嗚嗚，我兒不在了…”

“您兒子在啊，一直都在，您別激動，您的孫子兒媳都在呢，您的兒子他用生命在陪着您呢，您想那萬裏山河，是不是承載着您兒子的生命，所以只要您腳下的這片土地在，那您的兒子就一直在！他從未離開！”

老婦人，慢慢的平靜了下來，她伸出手，指向了一個角落。

喬眉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把白羽箭。

老婦人輕聲道“姑娘，謝謝你。那只白羽箭是我夫君的，如今我送給你，我希望你帶着我夫君的意志走下去，他是我們這裏第一批守夜人，我以他為傲，我以他自豪。”

喬眉拿起箭，發現箭到了她的手裏就進了她的背包，喬眉明白了，這只箭就是此關的信物。

就像前兩關的魔晶和卷軸一樣，都具有着某種屬性。

老婦人不知怎麽，又自己說起了話“我的夫君啊，是十裏八鄉最英俊的兒郎，戀慕他的小姑娘成群結隊，但他娶了我，他說他不歡喜我，他說他娶我只是為了滿足他父母的心願，我喜悅的心就像被澆了一盆涼水，刺骨的寒冷。但是啊，我的少年郎他對我極好…他為我绾發，為我畫眉，他每天都親吻…我的額頭，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真漂亮。但是啊，戰争來的猝不及防，我的夫君啊…第一個站了出去，他推開死死拽着他衣角的我，走的頭也不回…然後…再見到他…卻只有一根白骨…”

在老婦人的訴說着，喬眉恍惚間好像睡了過去。

她感覺有那麽一瞬間，她的靈魂好像随風而起，飛出了屋子，飛到了戰場，她看見大軍在厮殺，她看見無數的戰士倒下，無數的戰士接上，最後她看見了一個無比英俊的男人，他的眼淩厲而清澈，他的唇鮮紅而淡薄，他揮劍，就有人倒下，他飛身，就有人被救下，最後，一只白羽箭急射而來，刺穿了他的胸膛，他高大挺拔的身軀倒下，他輕擡手抓向空氣，睜着眼目視着天空，最後道了一句“阿離”。

【守夜人誓言：

長夜将至，我從今開始守望，至死方休。

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

我将不戴寶冠，不争榮寵。

我将盡忠職守，生死於斯。

我是黑暗中的利劍，長城上的守衛。

我是抵禦寒冷的烈焰，破曉時分的光線，喚醒眠者的號角，守護王國的堅盾。

我将生命與榮耀獻給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作者有話要說：  守夜人誓言摘自《冰與火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