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周末的一天，第一醫院好像遇到點棘手的事情，陳逸楓一早接了電話就出門了。

蘇沐雪看着陽臺上新買的書桌和電腦，總覺得哪裏不對……

圍着陽臺轉了一圈：“對啊！位置不對，得挪挪。”

如果以後看書或是碼字，一擡頭就看到正對面那個男人無可挑剔的臉，不是平白給自己挖坑麽。

搗鼓了近一個小時，總算把自己的書桌挪到了滿意的位置，拍拍小手，點點頭：這樣，至少稍稍隐蔽點。

給陽臺上的綠植澆了澆水，拿吸塵器圍着整個客廳轉了一圈後，蘇沐雪背上包出門了。

聽楚曉曉那丫頭說下個月有場舞蹈比賽，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的被邀請參賽，尤記得那天接電話時直擊耳膜的女高音驚叫聲，讓一旁安靜看書的陳逸楓都受驚般的幫蘇沐雪捂住了耳朵。

穿過南大校園，蘇沐雪看到舞蹈室的門虛掩着，裏面卻空無一人，正準備推門進去，一陣尖銳犀利的女高音傳來：

“你這租金都拖了一個月了！！說吧，打算什麽時候交，再不交我可就直接開趕了，到時候別說阿姨我不通人情！”

聲音是從舞蹈室側面的小巷子傳來的，蘇沐雪身體貼着牆自轉角處伸出半個頭，

“阿姨，您再通融通融，這幾天，就這幾天，我一定湊齊給您送去成不？”楚曉曉低着頭，光線太暗，看不太清她的臉。

“通融！！我還不夠通融嗎？都一個月了，旁人早趕你走了，要不是看着你一個小姑娘也挺可伶，我早把你那些破銅爛鐵丢門外了！”五十多歲的女人趾高氣昂，高分貝的聲音讓蘇沐雪心裏一陣難受。

“別啊，阿姨，求您了，再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想辦法，一定！”哽咽的聲音低低的傳來，

“幾天？？”女人憤怒的甩開楚曉曉的手：“就一天！明天再交不上租金你直接收拾東西走人！！別再跟我廢話！”理了理自己蓬松的小卷發，女人轉身準備離去，臨走前看了楚曉曉一眼：

“我說你們這些個小女生啊，別以為自己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想着當什麽舞蹈家明星啥的，還不如趁早找個男人嫁了來得實在，真是傻，還真以為自己很了不起樣……”

巷子裏吹來一陣冷風，蘇沐雪不覺打了個哆嗦，她看着楚曉曉慢慢蹲下身去，看着她把頭深深埋進胳膊裏，然後聽到那好似壓抑了許多的哭聲……

Advertisement

蘇沐雪很想上前去抱住痛哭的女孩，可內心不允許，平日裏大大咧咧的楚曉曉，從來都是一副天塌不下來的模樣，她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從來不肯在自己面前流露半分挫敗，此刻……

此刻，該是最不想被自己看到她現在的樣子……

“叔，最近忙嗎……遇到點困難，能不能借我點錢……”

“姨，最近還好吧……沒有沒有……最近遇到點事，能不能借……。”

“嗨，最近混得還好吧……下次來請你吃飯啊……我，最近手頭有點緊，想……”

“……”

蘇沐雪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直站的手冷腳冷，臉上有冰涼的液體滑過，一滴一滴落在鞋子上……

蘇沐雪也不知她打了多少個電話，只是到最後，自己手上緊緊攥着的手機都沒有響過一聲……

蘇沐雪聽着她哭，自己也哭……

直到哭得眼睛酸澀，內心一陣一陣的難受，聽着巷子裏一步一步靠近的腳步聲，一個閃身躲到大樹後面，

短發的女孩拿手擦幹眼淚，走進舞蹈室，打開音響開始跳舞，一次又一次，摔倒了再爬起，不知疲倦般……

晌午的太陽明明分外溫暖，樹後的蘇沐雪卻直覺渾身冰涼，直到手機鈴聲一陣一陣響起，女孩才收回看向玻璃房的目光，機械的接起電話：

“在家嗎，我這邊結束了，吃飯了嗎？”

低沉的嗓音傳進耳朵裏，女孩吸了吸鼻子，拿手抹幹了眼角的淚。

“你……在哪？”語氣裏有擔憂，

“在南大。”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可是一開口卻如此的沙啞，

“去小食堂等我。”男人挂斷了電話。

一刻鐘後，當陳逸楓從車裏下來，就看到小食堂門口的樹蔭下呆坐的女孩，眼睛紅得像兔子。

男人走過去牽起女孩走進餐廳，快兩點的小食堂空無一人，服務員看着有客人來熱情的迎上去招呼。

陳逸楓看了眼坐下後依然兀自發呆的蘇沐雪，拿起菜單點了幾個她最愛吃的，

“等下，麻煩您，打包一份手撕雞一份番茄煲和一份米飯，送去南大後面的曉曉舞蹈室，謝謝了，”拉住準備轉身離開的服務員：“如果她問起，就說這是網上點的餐，你也不知是誰。”

陳逸楓溫柔的摸了摸女孩的頭：“告訴我，怎麽了？”十指圈緊她的十指。

“曉曉舞蹈室的房租，明天再不交就要被趕走了，”蘇沐雪将陳逸楓的手貼近自己的臉頰，企圖尋找點溫暖，聲音微微哽咽：

“我第一次看她求人，第一次看她哭，之前跳舞她的腳指甲蓋整個脫落鮮血淋淋，連吭都沒吭一聲，可是今天……我看着好難受，好難受，她是那樣驕傲的一個人……對了，”

女孩松開他的手，從包包裏翻出自己的錢包，手忙腳亂的打開：

“一張生日時哥哥給的，一張是我的工資卡，差不多有五萬，能暫時應應急的對吧，我現在，現在就去給她！！”

陳逸楓看着女孩起身急忙忙的準備沖出去，從背後抱住她：

“真是個小傻瓜，先乖乖坐下吃飯，我忙了一上午可是餓壞了，錢的事不用擔心。”

拉着女孩坐到自己身邊，從包裏抽出一張銀行卡：

“這卡裏的錢應該夠了，密碼是你的生日，吃完飯我陪你一起去。”

輕柔的吻落在女孩哭紅的眼睛上，一遍又一遍，好像要抹去那雙眼裏此刻滿滿的憂傷：

“答應我，以後不許這樣哭，眼睛都腫了……”

捧起她的小臉，語氣認真而嚴肅：“有什麽事，先跟我說，好嗎？”

“好……可是，這麽多錢，我們一時還不起……”女孩難過的皺起細長的眉，二十多萬呢，

“這張卡裏，是我給你攢的嫁妝，”看着她疑惑的大眼睛，陳逸楓輕笑：“所以，不用擔心。”

兩抹紅潤爬上臉頰，看着她終于露出笑容，陳逸楓也松了一口氣。

吃完飯後，陳逸楓就陪着蘇沐雪找到舞蹈室的房東把租金付了，将收據塞進舞蹈室的門縫後，兩人才離開。

許是哭了太久頭有點痛，蘇沐雪一上車就窩在副駕駛上睡着了，待到急促的手機鈴聲把她吵醒時，自己已經躺在房間的床上了。

“臭丫頭，快說，你哪來的這麽多錢，”聽着楚曉曉滿血複活般的聲音，蘇沐雪抿嘴輕笑，開了外音後将手縮進被子裏：

“你猜啊……”

“不會是和哪個男人做了那方面的交易吧！！”

電話那端的楚曉曉故作玩笑，努力抑制住險些落下的淚。

她本以為，過了今天，關于舞蹈的那個夢會被現實封藏，可是這個女孩，卻無聲無息的杜絕了她所有放棄的念頭。

聽着手機裏隐隐透着興奮的女高音，蘇沐雪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卻突然瞥見立在床那端的身影……他……他什麽時候在那的？？

急忙忙抓起手機關掉免提，蘇沐雪無地自容的鑽進被子裏，對着手機一陣咬牙切齒：“楚曉曉，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