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清雅別致的包間裏，十來個人剛好圍了滿滿一桌，席間還有幾個是陳逸楓研究院的同事，恰巧文化宮外遇見了就一并邀了上來。

中午只吃了兩片披薩的蘇沐雪和楚曉曉，看見各色菜肴早已芳心暗許，也不管那邊幾個男人的觥籌交錯，只顧埋着頭先填飽肚子。

“曉曉，這次是認真的，”看了眼謙遜斯文的秦明，蘇沐雪輕聲問。

“認真啊，姐什麽時候不認真了！”塞了一塊排骨，楚曉曉含糊其辭，眼神閃爍。

“你老家那位青梅竹馬咋辦？”好似想起大學裏某些不太愉快的畫面，蘇沐雪提起不遠處的紅酒瓶給自己和楚曉曉倒了滿滿兩大杯，而後望了眼不遠處的男人，快速将酒瓶恢複原位。

“關老娘何事，從此，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死不相往來最好。”楚曉曉義憤填膺，可蘇沐雪分明聽出了她聲音裏的隐忍和難受。

平時大大咧咧不拘小節一人，可內心裏卻總是留着一片柔軟，裝着她青梅竹馬的男人。

據說，那個男人愛彈吉他愛玩搖滾也愛會跳舞的楚曉曉。只是五年來，除了大二那年匆匆一撇，蘇沐雪再沒見過那個男人。

人人都說楚曉曉多活潑多漂亮一女娃，怎麽就單身了這麽多年，大學裏跳脫的她常常紮堆一群男孩子身邊，可就是無一人入了她的眼駐了她的心。

“也是，天下好男人多得是，我看秦明就挺不錯，你們動靜相宜，多配多配啊。”偷偷看了眼那邊聊得正歡的幾人，蘇沐雪抓起旁邊的紅酒杯小抿一口。

“秦明那個傻瓜，在舞蹈室外畫了整整一個冬天的楚曉曉，你不知道，他真的好會畫畫，畫裏的楚曉曉連我自己都喜歡。”

“嘻嘻，哪天得讓他也給我畫一幅！”

“好……我批準！！”

“幹杯！”

“幹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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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欣從洗手間回來時，看到蘇沐雪眼神迷離臉頰緋紅已經和楚曉曉抱作一團：“小雪，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你哥說你不能喝的呀！”

“夏欣姐，不多不多，一杯而已！”楚曉曉笑呵呵拍着女孩的肩，拿手指比劃着一，悠悠晃晃。

陳逸楓他們幾個剛送走研究院的同事，一進門，就看到桌子角落裏東倒西歪的兩個女孩。

“嗚……疼、疼，”一把拍掉捏着自己耳朵的手，蘇沐雪眼淚汪汪，搖搖晃晃起身，小孩子般噘着嘴角，委屈無辜的大眼睛看向身後之人。

“還知道疼！！蘇沐雪，我看你是真不長記性！你是忘了高中畢業那會喝酒挂了兩天吊瓶的事了麽！！！”眼看着蘇清恒的手又要伸過去，夏欣急忙忙扯住了他的胳膊：

“好啦好啦，你看她都醉成這樣了，估計這會難受着。”小聲伏在他耳邊：“而且這麽多人看着呢，逸楓還在，小雪都長大了，你怎麽還拿對付小孩子那套。”

只見女孩跌跌撞撞越過桌椅挪到陳逸楓面前，大眼睛裏盛着揮之不去的薄霧，精致的小臉上紅彤彤一片，纖細的手捏着自己微紅的耳朵呢喃：

“哥哥他……欺負我……這裏……疼……”繼而用手捂着肚子，皺起眉：“還有這裏……也不舒服……”

說完窩進他懷裏，擡起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頭頂那張清冷的輪廓，當觸碰到那雙微微眯起的眼時，又慌張的将頭埋得更深更深，唔，好可怕的眼神。

此時窗外，夜已深，繁星點點挂起。

當陳逸楓将背上醉得一塌糊塗的女孩塞進自家沙發裏時，牆上的鐘正指向十二點。

“嘻嘻……生日快樂……這是……蘇沐雪……陪陳逸楓……過的第一個生日……以後……”

然而話還未到嘴邊，女孩已經痛苦的彎下腰去，兩手捂着肚子，卻終是難以平息胃裏翻滾的不适。一路折騰回來，汗水早浸濕了身上的連衣裙，此刻更是難受得冷汗不止。

陳逸楓從醫藥箱裏翻找出一瓶藥丸，哄着女孩吃下兩片後将她扶進了洗手間，不一會嘩啦啦的流水聲伴着滿屋子熱氣彌漫。

“洗個澡睡一覺就不難受了，乖乖坐好，我去拿換洗衣服。”看着此刻耷拉着腦袋眉心擰緊的蘇沐雪，他終是舍不得責備一句。

從房間裏拿來她的睡衣，看到洗手間外的木地板上溢出大片水漬，匆忙推開門，眼前的場景卻是讓人哭笑不得。

陳逸楓三步并作兩步跨過去關了浴缸上的噴灑，看着滿池泡泡花裏微閉着眼的蘇沐雪，白皙纖長的手臂撐着粉透精致的小臉，碎花連衣裙濕噠噠挂在肩頭，一層層水花溢出水面淌過腳底。

“誰教你洗澡穿着衣服的。”取下一塊幹毛巾裹住她早已濕透的長發，修長的手指捧起女孩的臉，看着她半睡半醒醉态酣然的模樣，笑得無奈而寵溺。

“不能……”小手抓住腰間輕解衣帶的大手，迷迷糊糊的呢喃，卻是半分也舍不得睜開眼。

“雪兒乖，換件衣服才能睡。”

溫柔的語氣很快撫平了女孩微皺的眉頭，窩在肩膀的腦袋也順勢滑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睡。

只是這一覺醒來，卻是日上三竿。

揉着昏昏沉沉的頭坐起，眯眼看了眼窗外，初夏的陽光早已灑滿窗臺。

啊，頭好疼，蘇沐雪，你昨天到底幹什麽去了！！

看着牆上的時鐘沉靜了五分鐘後，零零碎碎的畫面陸續閃過腦海裏，然後，越來越清晰……

直到最後，女孩惶恐的彈跳起身，自下而上然後自上而下掃了遍身上整齊的睡衣，随即撲通一聲倒下去，拉過被子蓋過頭頂，嗚咽出聲：

“蘇沐雪，你真是沒臉見人啦！！！”

半響，感覺實在悶得透不過氣來，才蹑手蹑腳走下床，踱步到房門口，耳朵貼着門仔細聽：安靜，太安靜了……

抱着“他也許先走了”的想法，磨蹭了半個時辰換了身衣服輕擰開門，剛踏下第一個臺階就瞥見飯廳裏一抹熟悉的身影，收回腳步，急急轉身……

“過來。”

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卻讓蘇沐雪倍感壓力。一個屋檐下待得久了，她多多少少也讀懂了他不同心情時的不同語氣，此時此刻，絕對不利。

“嘻嘻……早啊。”甜美的微笑，甜美的嗓音，乖巧的上前幾步站在他椅子旁。

“清醒了？”修長的手指輕敲桌面。

“嗯，醒了……”繼續保持微笑。

“昨晚的事，還記得嗎，”漫不經心的擡起頭。

“昨晚啊……睡了一覺，不記得了。”狀似思考的模樣，拍了拍頭，懊惱的吐了吐舌頭。

“嗯，挺好。左手伸出來。”男人站起身。

“哈……”手已經先意識一步不假思索的伸了出去，被對方的大手牢牢固定。當腦中直覺不妙時，手心裏已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

“……”

“……痛！！！”

只見陳逸楓手裏不知何時握着的細長的藤條，此刻正一下一下抽打着蘇沐雪被抓住的手心，女孩瞬間眼角飙淚。

“現在知道疼了，昨晚喝酒時呢，嗯？”毫不留情又是一鞭，

“嘶！疼……我……我錯了……下次不會了……”

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面不改色的男人，蘇沐雪內心崩潰，長這麽大，哪裏挨過這樣的打，自己只是喝了點酒而已嘛，懊，手心肯定腫了。

看着她眼裏此刻滿滿的委屈，陳逸楓終于停了手：“明知自己的腸胃對酒精極度敏感，為什麽還要喝呢，高考畢業那會喝酒住院的事你是抛之腦後了嗎？”

“那時，，喝的是啤酒，我以為只是巧合嘛，，昨天，只是一點點紅酒……”吸吸鼻子，捂着紅腫的手。

“我看醫生的話你是一點也沒聽進去，你哥的話你也是丢到九霄雲外了，要不是昨天那片特效藥丸的效果，此刻你又是躺在醫院裏，腸胃炎不注意調理嚴重了也是要動刀的。”上前一步，手指捏着女孩的下巴，語氣嚴厲：“記住了，我可以允許你偶爾吃點甜食辛辣，但酒是絕不能再碰！”

被迫擡起頭，看着他眼裏不同于平時溫暖的眸光，此刻聚着隐隐的薄怒和狠絕，讓蘇沐雪的心不由得顫了下，雖然有句話叫愛之深責之切，可是……冰冷的氣息讓她有點害怕。

“記住了？”手指微用力，拉回了女孩混沌的思緒。

“記……記住了……”

低低嘆了口氣，陳逸楓将她攬入懷裏，深邃的眼看着窗外明媚的暖陽。

這輩子，他再也不想看到深愛的人躺在醫院冰涼的空氣裏，那些閃着寒光沒有情感的醫用儀器，曾經一度讓自己陷入深深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