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太夫人這些年頤養天年,早就不大在意國公府中的事了。

就算柳氏再折騰,然而太夫人只說不想見她,也沒說要把她怎麽樣。

這是第一次太夫人旗幟鮮明地站在韓國公夫人這一邊。

“從前……都是我老糊塗了。”她到底還是偏心自己生的韓國公與慶王妃,因此這麽多年,不是不知道韓國公夫人過得委屈,也不是不知道慶王有諸多不滿,可是就為了老人家的那一點私心,總是沒有挑明,然後做自己該做的事。

如今見了慶王妃之事,韓國公太夫人心裏不由生出幾分愧疚,見兒媳含着眼淚看着自己,便笑了笑溫聲說道,“所以你不要再擔心。”雖然說韓國公夫人的庶子們都不怎麽樣,可若韓國公夫人當真生不出兒子,太夫人莫非還沒有手段了不成?

只把幾十個年輕美貌的小妾塞給韓國公,總能有人生出兒子來。

終于柳氏眼見年輕美貌的女孩兒搶走韓國公的心,太夫人那就不管了。

早年她從韓國公夫人手中搶走過夫君,自然也該明白什麽叫做風水輪流轉是不是?

她這句話就是定心丸,韓國公夫人一顆心輕松得什麽似的,垂頭看了一眼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難得覺得有些愧疚。

她對這個孩子充滿了期待,可是其實如今想來,就算不是心心念念的兒子,就算是個閨女,也是她的掌心寶。

因有了太夫人這句話,韓國公夫人就美滋滋地養胎去了,對韓國公更加滿不在意,反而更期待韓國公多多寵愛那些後院兒裏年輕嬌豔的妾侍,反正眼紅的也不是她了。她的心情好了,自然行事也更加開闊,阿琪就覺得短短幾日,韓國公夫人似乎整個人都不那麽緊繃了。

她有些疑惑,韓國公夫人就尋了個無人的時候低低地将這些話都說了,阿琪聽了不免沉吟起來,公允地說道,“雖然是老太太對母親與我的一片慈心,只是我說一句母親不愛聽的話,奪人子嗣可有傷陰鹜。”

若是有姬妾生了庶子一出生就叫韓國公夫人抱養,她們母女自然有了依仗,不過對那妾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搶走人家十月懷胎的孩子,阿琪覺得有點不妥。

更何況庶子長大,會不會怨恨韓國公夫人叫他與生母母子分離?

“你放心,我也不是那樣心思惡毒的人。如今也想開了。”韓國公夫人見女兒正直,心裏一軟,又覺得有些擔心。

阿琪行事正直,這自然是阿琪的人品。

只是後宅的女眷為了争寵或是生存總不會走堂堂大道,阿琪這樣的心性恐怕會很吃虧。

“我想過了,如今你父親膝下除了阿譽還有兩個庶子,生母也都是懂事兒的。若是我這一次再給你生個妹妹,也就不抱養庶子,只對這兩個庶子好點,依舊叫他們随着生母生活就是。日後襲爵記在我的名下也無所謂。只要不是阿譽襲爵,什麽都好說。”說起來韓國公夫人對韓譽這個庶長子沒什麽意見,小小年紀就有了功名,且也不是那種得志猖狂的,算是府中出息的孩子。

可是柳氏太惡心了。

只沖着她挑唆阿恬與自己反目,韓國公夫人就知道柳氏的狼子野心。

其他妾侍還安居後院老老實實當個妾侍,可是柳氏卻是奔着韓國公府主母的位置來的。

這麽多年心心念念想要奪爵,想要氣死她自己往上爬,韓國公夫人偏不叫她如願。

“府裏有老太太,我見如今老太太更加不偏不倚,日後府中長輩的事都不必你再操心。”韓國公夫人理了理阿琪的衣襟,見她平靜地應了,摸着愛女美貌嬌豔的臉笑着問道,“你與英王府的哪位公子有往來,我怎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四嬸會給你說給那府裏的哪一個。”明儀郡主有四個哥哥,英王府四房如今都沒有分家,若是阿琪嫁進門,自然也是嫁入英王府。只是不知道她會嫁到哪一房。

“我也不記得與誰有過往來,這日日在外應酬,見過的人也多了去了。”阿琪坐在韓國公夫人的身邊,喝了一口專門給韓國公夫人炖的甜湯,微微一愣,揚聲叫外頭守着的丫鬟去小廚房取了一模一樣的甜湯拿去四房給阿菀與明儀郡主嘗嘗,這才一邊喝甜滋滋的湯水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道,“英王府的家風不錯,且也和睦。只要是一心一意待我的人,不論是誰我都願意。”

“過些日子這事兒恐怕就會明朗。”

見阿琪吃口甜湯都記得阿菀,韓國公夫人知道長女心中并沒有什麽心上人,不會亂點鴛鴦譜,不由輕松起來,笑着說道。

“叫父親死了心也好,上蹿下跳,京都怕是都要裝不下他。”

“你!”見阿琪對韓國公不以為然,韓國公夫人到底不願愛女對生父口出惡言,急忙岔開話題笑着說道,“你對阿菀倒是比對其他妹妹都用心很多。”

阿琪對阿菀當真是放在心尖尖兒上了,那吃口湯要給阿菀一口,早上若是發現天氣寒涼也要命人去叮囑阿菀多穿件衣裳,這一片心的樣子跟疼愛親閨女都差不多了,只是因對阿菀這樣體貼上心,就越發顯出阿琪對其他妹妹的冷淡起來。

阿琪對其他的庶妹倒是有長姐之風,平日裏也從不苛待,還很維護,雖然不及阿菀那樣用心,不過做姐姐的也沒話說。

唯獨阿恬。

這是阿琪的親妹妹,可是阿琪掐着眼睛看不上阿恬,不僅時常呵斥,最近連耳光都甩過去了。

雖然韓國公夫人也氣惱阿恬與自己離心不知好歹,可是說實在的,這世上哪個親娘會認真地生女兒的氣,記她的仇?

“阿恬年紀還小,不懂事……”

“她年紀還小?過幾年也要嫁人了。母親,我跟你說句實在話,若是她還這麽糊塗,日後嫁了人可別哭着回娘家!外頭可沒有娘家這樣會都容忍她這種蠢貨!”阿琪一提起阿恬就心生惱怒,只是見韓國公夫人有些黯然,勉強緩和了臉色硬邦邦地說道,“母親也別覺得她還小。阿菀不是年紀比她小許多?可是母親只瞧瞧阿菀,再看看她。一把年紀也不知道活到哪兒去了。我就問母親,這些天她來過沒有?”

韓國公夫人輕嘆了一聲,揉了揉眉心。

“這種東西,就該叫她滾去問柳氏喊娘去!”阿琪冷笑。

“她這樣糊塗,也是我教養她不好。”

“我與她一般無二都在母親的面前長大,怎麽我沒有去與柳氏親親熱熱?她就是這種人,母親不必與她說好話!”阿琪冷冷地說道,“她把柳氏當親娘,日後有她吃虧的時候。那就是一條毒蛇,我與母親避之不及,她卻硬撞上去。”

她霍然起身,在房中走了幾步,一張美貌的臉漲得通紅顯然厭惡極了阿恬,冷聲說道,“母親以為我罰她抄寫金剛經是故意為難她?我是把她拘在屋子裏,叫她沒空去和柳氏親近!只是這丫頭,算是把我的一片心都辜負了。”

阿恬恨她為難她給她沒臉,可是阿琪卻不過都為了她着想。

“就這樣兒也沒有拘住她。那天阿韋來了,她梨花帶雨地湊過去,還不是給了她一個沒臉?”阿恬心悅蕭韋,阿琪做姐姐的怎麽不知道。

只是她知道了也就是告訴了阿恬,別做夢,蕭韋那樣的性子,指定看不上阿恬這種滿腹詩書對月流淚的姑娘。

阿恬還覺得她是嫉妒。

冷冷地哼笑了一聲,阿琪垂下了眼睛,淡淡地說道,“如今我也懶得去管教她了。母親,我雖是她的姐姐,可是一片真心叫冷水潑過來,叫我怎麽對她真心真意?她既然不要我的關心,那就算了。”

她還不如去養胖團子,阿菀純良可愛,且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好,什麽是真正的壞,阿琪為什麽不能喜歡阿菀?莫不是以為她是那種忍苦受難的三聖母,阿恬虐她千百遍,她還待阿恬跟初戀似的?

……

胖團子這話雖然怪怪的,不過好有道理啊。

因想到胖嘟嘟的小堂妹,阿琪的嘴角不由勾起了一個柔軟的笑意,咳了一聲轉身,卻見韓國公夫人愧疚地看着自己。

“都是母親不好,叫你吃委屈了。”韓國公夫人說道。

“沒事兒。我是母親的長女,受點委屈怎麽了?”阿琪沒有怎麽把這些事放在心上,急忙安穩母親不要叫她難過。

不過此刻她惦記得不得了的團子正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趴在明儀郡主的懷裏埋頭吃甜湯,吃一口,仰頭露出幸福的表情。

見她胖腮鼓鼓的,大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明儀郡主不由伸手掐了她一把。

“這麽好吃啊?”

“四嬸也吃。”阿菀忙拿一旁一個幹淨的小勺子舀了一點,喂給明儀郡主,嘴裏巴巴兒地說道,“特別好吃。有好吃的,我就想也給四嬸嘗嘗,我把四嬸放在心尖尖兒上。”

她捂着小胖爪深情款款的,明儀郡主差點兒笑噴,她的側首,上了年紀的英王妃嘴角抽搐地看着她和這胖團兒,揉了揉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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