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阿菀當然不會喜歡柳氏,因此吃得津津有味,覺得自己美滋滋的,完全沒有把她大伯父的愛妾生病放在心上。

甚至還能吃飽了睡,在她四叔磨牙的目光裏跟明儀郡主睡在她的小閨房裏,那叫一個左擁右抱呀。

胖團子覺得自己的人生特別幸福。

可是柳氏卻覺得人生不幸福極了。

她在半夜的時候悠悠醒轉,待知道太夫人竟然命人将韓國公派去請太醫的人給當衆攔回來,就當真當場又吐出一口血。

這明顯是太夫人出手,一擡手就一耳光隔空抽在她的臉上了,有了太夫人這一次阻攔,那國公府裏的下人背地裏不知道該怎麽嘲笑譏諷她,把她當做卑賤卻癡心妄想,最後卻被太夫人給扇了一巴掌的輕賤的女人。

她氣得眼睛都紅了,又見今日韓國公夜晚沒有陪着自己,不由微微一愣。

阿萱坐在她的身邊,緊張地看着她。

柳氏見了阿萱,顧不得自己嘴角的血跡,急忙問道,“你父親呢?”

“陳,陳姨娘給父親親自下廚做了小菜,說是陪父親喝酒,好好兒慶祝父親雙喜臨門。”阿萱怯生生地看着,見柳氏的臉白了,想到那位最近十分得寵的陳姨娘,頓時打了一個寒戰,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母親,如果父親堅持,那我還是嫁了吧。”

她到底只是小女孩兒家家,雖然柳氏已經給她把這門婚事掰碎了講給她聽,可是阿萱到底年少,又對皇族充滿了憧憬,反而覺得安王世子那條件挺好的了。

她美貌出衆,又才情出色,這樣的美麗還有學識,莫非還拿捏不住一個安王世子?

想到若有機會做安王妃,不比在慶王府天天等着那不知道未來的奪爵強多了?

因此阿萱是樂意的。

她說得小心翼翼的,見柳氏的臉色不好看,急忙垂頭不敢說了。

“你知道什麽,拿捏住安王世子那種糊塗蟲容易,不好對付的是那王府裏的庶子還有安王後院的女人。”柳氏自己就是個狠辣的女人,自然知道為了奪爵,那些有庶子傍身的女人能做出什麽來。

她神色凝重,虛弱地說道,“且安王妃的賢名太盛,這對她是好事,可是對她的兒媳絕對不是好事。算了,你只要聽我的就是。”她臉色慘白,因嘔血而變得有些憔悴,阿萱遲疑着點了點頭小聲說道,“還有阿譽呢。母親,若是我能做王妃,是不是阿譽就能做世子了?”

她若是做了親王妃,那韓國公世子之位除了她的弟弟,還能給誰?

有弟弟日後襲爵,她在王府之中也能過得上好日子呀。

“阿譽就算沒有你,也能做世子。好孩子,你只要乖乖的聽話,母親一定給你籌謀一個好前程,誰都不能越過你去。”柳氏美麗的臉上露出幾分厲色,摸了摸阿萱的嘴角,突然開口說道,“你去請阿恬過來,我有話與她說。”

她的眼底閃過了一抹銳利冰冷的光芒,阿萱看見這目光吓得渾身一抖,卻還是連連點頭,正要起身,卻見柳氏擡手壓低了聲音說道,“叫阿恬避開府裏的人,不要叫人知道她來見過我。”她明顯是在算計什麽,阿萱雖然小心眼兒,可是卻不大聰明,想不到柳氏到底想要做什麽,只能聽話地擡腳走了。

這一夜很快過去,阿萱回了房間,竟也不知道柳氏與阿恬說了什麽。

然而第二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大清早上,太夫人正帶着阿琪與阿菀吃早飯,阿菀今天沒跟明儀郡主在一塊兒……她四叔小心眼兒死了,拉着美貌的郡主大人出去逛街二人世界,因此胖團子的心又重新回到了她姐姐的身上,吃了一把回頭草。

此刻坐在阿琪的懷裏,被姐姐攬着她那軟綿綿的小肚皮,胖團子奮力舉着小勺子吃一碗炖得香甜可口的杏仁豆腐。她這就不必阿琪喂給自己了,胸前還圍了一個漂亮的繡着漂亮的金色蓮花兒的小兜兜,一擡頭,就見阿恬仰着頭,紅着眼眶走進來。

她穿着一件素雅的長裙,特別詩情畫意,不過阿菀沒看出什麽好看來。

胖團子更喜歡濃烈的顏色,比如大紅大綠什麽的……有點兒俗氣,可是鮮豔得很呢。

她擡頭看了阿恬一眼,不大對這位堂姐感興趣,因此就繼續埋頭吃自己的杏仁豆腐,那吃得香甜的樣子,叫阿琪忍不住也拿了一碗吃了。

就是普普通通的甜甜的味道,可是見阿菀吃起來的時候,總是覺得好吃得不得了。

“你怎麽來了?”見阿恬臉色不好看地進門,阿琪擡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順便給阿菀正了正那漂亮的小兜兜……這小兜兜一共有兩份兒,乃是韓二太太親手繡的。

一份兒給了阿菀,一份兒留給二太太剛生了的七姑娘,那漂亮的花樣兒與精致的金線閃閃發光,實在是叫阿菀喜歡珍惜得不得了。她吃飯的時候好注意的,絕對不會把湯汁落在小兜兜上,此刻被正了正。胖團子還顯擺。

“大姐姐說,我這兜兜好不好看?”她仰頭奶聲奶氣地問道。

阿琪的眼底多了幾分笑意,挑眉笑道,“好看。”

“我的好看都是為大姐姐綻放的。”胖團子嘴甜得不得了,頓時就把阿琪的注意力從阿恬的身上引走了。

阿恬本來高雅高潔,仰着天鵝一樣的頸子在傲然地看向阿琪,一轉眼,阿琪理都不理自己了,頓時覺得傷心壞了,脆弱的小心靈一下子又裂開,紅着眼眶冷笑說道,“大姐姐不必給我沒臉,就算是和顏悅色,也不過是虛情假意,我也不稀罕!”她這樣怨憤,阿琪卻不大在意了。

阿琪本就不是磨磨唧唧的白蓮花,阿恬不識擡舉,哪怕是親生妹妹,她也沒有興趣追着她跑。

既然阿恬不稀罕,那阿琪也就更不必和顏悅色了。

她笑了笑,垂頭給阿菀揉小肚子,叫她好消化。

阿菀的身子弱,吃得雖然平日裏很是香甜,可是其實每一次吃得并不多,然而就算是這樣,她也是不好消化的,叫阿菀說,大概是不愛吸收營養,胃動力不足啥的。

她小小一團把自己攤開在姐姐的懷裏,攤着小肚皮叫姐姐給自己揉肚皮,姐妹兩個同時忽略了阿恬。太夫人含笑在一旁看了片刻,見阿恬一雙眼睛赤紅,皺了皺眉,勉力壓着幾分不耐地問道,“二丫頭,你莫不是來與你姐姐置氣的?”

叫太夫人不客氣地說一句,阿恬有什麽好跟阿琪置氣的。

她的眼裏,韓國公府的男孩兒女孩兒都一般無二,甚至隐隐更心疼女孩兒一些,可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阿恬。

阿恬糊塗,太夫人是喜歡聰明孩子的,怎麽可能會放在眼裏。

因此,素日裏阿恬也不招她十分喜歡。然而就算是韓國公太夫人再不喜歡,阿恬到底是韓國公夫人的嫡女,因此她此刻也算是和顏悅色,可是卻見阿恬一雙眼睛發紅地看了過來,哽咽失望地說道,“老太太是不是嫌棄我了?我也想問問老太太,都是老太太面前養大的孫女兒,憑什麽我的婚事沒有着落,大姐姐卻能嫁到皇家王府去,還由着大姐姐挑選?”她想到自己飄零被忽略的身世,只覺得自己楚楚可憐,就跟地裏的小白菜……

胡說!

才女怎麽能是小白菜呢?

怎麽也得是風中飄萍,大海裏的白蓮花兒呀!

不論怎樣,阿恬只覺得心裏委屈極了,見太夫人微微一愣便哽咽地說道,“老太太也不要瞞着我,騙着我。這府裏如今早就傳開了,誰不知道?我比不上大姐姐,如今連三妹妹都不如了!”

她自負婉約派才女,天上的仙女兒一樣的姑娘,身為韓國公夫人所出的嫡女,阿萱這樣卑賤的庶女在她的眼裏算是個什麽?不過是随意差遣的小貓小狗,當做玩伴,可是也只是服侍她的。

阿萱也從不與她相争,因此越發助長了阿恬的傲氣。

她們同稱姐妹花兒,然而姐妹花兒也是有主有次的。

可是現在阿萱卻能嫁到安王府去,日後做安王妃。

一想到這裏,阿恬再想想自己心悅蕭韋,然而蕭韋卻不理睬自己,就算是蕭韋日後娶了她,可是她作為慶王府次子的媳婦也絕對在身份上過不去阿萱,想到自己日後竟然要在阿萱的面前卑躬屈膝,賠笑讨好,阿萱為尊自己為卑,頓時就跟火燒一樣兒。

這種強大的落差叫阿恬心裏那點兒對蕭韋的小火苗兒完全給熄滅了,見太夫人詫異地看着自己,越發擡了擡自己尖尖的下颚說道,“三妹妹一個庶女,怎麽可能被安王府看得上!這門婚事我要了!”

“你說什麽?”太夫人覺得自己老了,活久見了,不敢置信地問道。

她本今日與阿菀阿琪開開心心地用早膳,誰知道阿恬橫空出世,簡直就像是個棒槌。

阿菀也捧着自己面前的小碗兒,呆呆地看着她這位為了婚事很勇敢的二堂姐。

許久之後,她抽了抽胖腮,默默地鑽進了冷笑了一聲,一臉無動于衷的阿琪的懷裏。

這麽勇敢作死的二堂姐,容胖團子給她點個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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