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受傷
陳弟弟現在正坐在出租車裏心急如焚,從聽到他哥摔下樓梯這消息起,他心裏就燒起了一把火,恨自己睡得跟死狗似的完全沒知覺,又恨不得立即跑到他哥身邊噓寒問暖!但偏偏事與願違,陪在他哥身邊的不是他而是那個心懷不軌的!
陳弟弟外套拉鏈都沒拉,鞋帶也沒系,蹬蹬蹬跑了兩條街才招到一輛出租車就立即朝醫院趕。但開車的司機偏偏是個慢性子大叔,1月份又逢上春運,年貨、回家、公交……各種大小車輛把前面的路堵得嚴嚴實實想超車都超不過去!好、不、容、易、不、堵、了!居然又碰上兩分鐘的紅燈!!陳弟弟狠狠在車座上錘了一下,連帶着司機身下的座椅都震了震。
司機大叔驚了一跳,半天才回過神來,慢悠悠吐出一句:“俺的座椅呦……”
“抱歉!我就這下車吧!”陳弟弟說着解開身上的安全帶,從衣袋裏抽出鈔票看也不看就塞到司機大叔手裏,沒等他阻止就急慌慌下了車朝醫院方向跑去。
“你……”少年跑走的時候還記得帶上車門,沉悶的聲響打斷了司機大叔慢吞吞的句子,眼看着少年的身影都縮小到快不見了,紅燈變了綠燈,司機大叔才慢悠悠把手裏三張一元的鈔票塞進盒子裏,把話說完:“……其實錢沒給夠……”
不過司機大叔車是自家車改裝的,平常跑個出租掙些錢貼補家用,倒不會斤斤計較,再想到那少年是急着往醫院趕,怕是什麽重要的人出事了吧……司機大叔十分想得開,哪怕車後有人狂按喇叭,司機大叔也沒提速,嘴裏念叨着:“不急,不急……”慢悠悠轉動方向盤換了一條車道繼續開下去了。
陳弟弟真的很急!他身高體長跑得快,跑到醫院也花了十幾分鐘。持續的高強度運動讓他一停下就開始大喘氣,身上的內衫也被出的汗水浸濕了貼在身上,冷空氣讓他的鼻尖臉頰幾乎都沒了感覺,口裏更是有種血液的腥鹹。
陳曉宇扶膝喘了幾口就直起腰,坐了電梯直達6樓,然後在拐角的病房看到了整體看起來無礙的陳清。
“哥……”他叫了一聲,聲音很低,帶着自責和慚愧——陳清出事就在樓道間,他卻在樓上睡得人事不省,一點都不自覺,要不是那人發現他哥,他哥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一時間,陳弟弟覺着自己在那人面前矮了不是半頭而是整整一頭!
“你來了……”房間裏很安靜,陳弟弟聲音雖輕,陳清還是清晰聽到了,他轉頭露出一個微笑來随即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坐在他身邊的榮旭連忙扶住他,俯身在他耳邊低語:“是不是頭又疼了?暈嗎?有沒有感到惡心想吐?”說完冷冷瞪視了陳弟弟一眼。見陳清嘴唇動了動,又連忙輕聲:“別!別搖頭!小聲告訴我就行……要是不舒服不說話也行……”
陳曉宇一時噤若寒蟬——榮旭看他的那一眼并不是狠狠的警告而是一種經歷和家世沉澱下來的氣勢和威吓,被這樣的眼神盯着看了只有不足一秒,他卻彷佛被野生的大型兇獸盯死一樣,後背的內衫幹了再濕。他不敢再冒出一句話來,等陳清臉色好轉些了,才詢問地看向榮旭。榮旭把病床一頭微微調高,讓陳清平躺的能舒服些,柔聲叮囑:“我們出去聊,你好好休息。呼叫器就在你手邊,有事就按,我就在門外。”
“嗯……”陳清輕輕應了一聲,他現在頭暈的厲害,一陣一陣的眩暈讓他全身無力,再加上昨晚起就沒休息好還受了涼,現在迫切想要休息。聽着門被小心帶上的輕響和漸遠的腳步聲,陳清身體和意識完全放松,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另一邊榮旭小心翼翼關了門,就徑自大步走開到病房外一定距離——這個距離既能注意到病房內的情況又不會吵到陳清休息。
“我哥怎麽了?”陳曉宇這時才從那一眼的餘威中回神,眼看着榮旭只是盯着5樓外的景色而不是把視線落到自己身上,他緊繃的神經才微微放松了些。雖然離病房已經有段距離,仍然刻意壓低了聲音問。
“輕微腦震蕩、腳掌韌帶拉傷以及受涼發熱。”榮旭倒是沒有隐瞞的意思,只是想到他在陳記面館等了許久不見陳清趕來,想着以那人守時的脾性怎麽也做不出把自己晾在那的事來,而且打電話也一直沒人接,長久與危機擦肩而過養成的潛意識讓榮旭立即意識到了不對勁。
淩晨不到5點的時間段,街面上人車寥寥無幾,榮旭基本是把私家車當成越野開一路狂飙到租房公寓樓下,然後在樓梯間看到癱在地上全無知覺觸手冰冷的陳清——天知道他那一刻心跳都要停了!!粗略檢查一番發現情況并沒有太糟糕,榮旭才找回一點冷靜來,他把陳清抱到後座安置好,就立即打電話找關系安排好了醫院的事宜——确保他到醫院後第一時刻可以得到治療。之後他又一路狂飙車到醫院,早就準備好的副院長立即上手,完全不敢懈怠,因為擔心榮小爺嫌他們不盡責甚至還給陳清做了一個全身體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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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小爺看着護士拿起寒光閃爍的針筒要抽血,卻是心都要擰起來了:那麽嚴重嗎?!是不是他看錯了其實很嚴重?!都抽血了還抽那麽多……
抽完血開始輸液的護士長做了二十多年的工作,手一直很穩,但被一只急紅了眼的西伯利亞銀狼死死盯着……護士長表示壓力很大。壓力大,手就不自覺地發抖,針尖就紮進了肉裏。
“嘶……”陳清躺在溫暖柔軟的床上,身體已經回暖很多,意識稍稍清醒就感到大腦的暈眩和手臂傳來的刺痛,他不自禁痛呼一聲。聲音輕微到細不可聞,但還是被一直關注着他耳朵豎的老高榮旭捕捉到了,一直高高提着的心這才放低了些,雖然到底沒有完全放心,但——醒了就好……
“……榮旭?”挂好輸液瓶的護士長就走了,要等藥水差不多輸完的時候才會過來。榮旭在床邊輕輕坐下,小心握住陳清的手回應:“我在。”
“我記得我從樓梯上摔下來……”陳清微微皺眉,頭疼得厲害,而且還暈,想吐。
“別皺眉了……”輕輕撫平陳清皺起的眉心,榮旭低聲解釋:“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蕩,而且受了涼有些發熱。右腳的腳掌應該是你想穩住平衡的時候用力不對,拉傷了韌帶。別害怕,只要靜養很快就能好。好好休息吧!”
“嗯……謝謝你……”陳清剛剛蘇醒還有些虛弱,想到要不是榮旭發現自己,真不知道他現在是處于一種怎樣的境地。一個人居住的話,哪怕是突然病發死在房間裏,恐怕也只有等到屍體都發臭腐爛才會有人循着氣味發現他——因為一直沒有一個能第一時間發現他不在并且關心他的人。陳清是個口笨的,縱然心裏情緒激蕩能說出來的也只有幹巴巴的兩個字“謝謝”而已。
不過……榮旭懂了。他對陳清露出一個安撫的微笑,露出臉頰上兩個小小的酒窩——怎麽看,都是一張俊美又平易近人的臉。陳清被安撫了。随即想起自己房間裏還有一個人,他現在這個樣子顯然是不能照顧陳曉宇的,因此拜托榮旭通知他一聲,讓那孩子先坐車回老家去。而榮旭叫陳曉宇出來也就是為了這件事。
“我要留下照顧我哥!”少年一聽榮旭轉告的陳清原話就抛出這句話來。少年的責任心加上對親人的關心總是讓他們迫切地想要做些什麽,可是……
“你留下來又能幹什麽?”榮旭今天穿了一身休閑的西裝,內裏是件襯衫,中間套了件羊毛衫——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在陳清那,昨晚送陳清回去的時候忘記上樓拿要換的衣服,所以他現在穿的還是昨天那身衣服。一身衣服從內到外都是需要熨燙後用衣架撐着挂在衣櫃裏的,昨晚在旅館沙發上委屈了一夜多少都産生了一些褶皺,單看衣服的話難免給人邋遢之感。都說人靠衣裝,但也有人天生能讓衣靠人裝,所有物品在他身上都只成了陪襯,都只能将他本人襯托的更加出色而已。榮旭只是站在那裏,就能讓人忽視了他的着裝而只能看到他身上的淡淡威勢。
“我……”被榮旭氣勢所震,陳弟弟一時想不出答案。
“你會做飯?你能給他洗衣服?……你能照顧好他?”
“飯可以買,衣服……”他在學校衣服都是要麽随便用水泡一泡揉一揉,要麽扔洗衣機。活了近20年,他學的一直都是讓成績更好,生活能力真沒有多高。
“買?先不說買來的飯有沒有營養,适不适合病人吃——你有錢嗎?好像學費都是阿清給你出的吧?”
“我……”陳曉宇啞口無言,他反駁不了。榮旭這話直切要害,雖然難聽卻也是實話,陳曉宇聽着臉上都要火燒起來了。良久,他握拳小聲反駁:“我、我會掙錢的……”
“但不是現在,”榮旭接話:“而且你的母親還在家等你,她盼你回去盼了半年,你要讓她失望麽?”
“……”
走廊上一時沉寂,許久許久,榮旭估摸着陳清藥水已經下了大半,心急回去看着,不然回血就不好了。陳曉宇這才低啞開口:“……你會照顧好我哥吧?”
“當然!他不只是你哥,也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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