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一個世界 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呢?
雖然答應了賀硯予要回去,但蘇明翡幾乎是在剛開口之後,就立刻後悔了起來。
但他現在已經沒有再後悔的餘地,他在離開酒店後憋悶地找了個咖啡廳坐下,想起自己以前似乎也是因為沖動答應了賀硯予的訂婚請求。
因為賀硯予酷似魏煦的模樣,蘇明翡當時幾乎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下來,然而他怎麽也想不到,因為家族和商場利益方面的事情,後來他就再也沒辦法甩掉賀硯予,也沒法再理直氣壯地提出分開兩個字。
他讨厭見到賀硯予,最初可能只是因為不喜歡所以不願意跟他有太多的接觸,只想立刻離開這人,後來等發現他已經沒法離開之後,他在見到賀硯予的時候,便總會想到自己的無能與無力,漸漸連對這個人的憎惡也加深起來。
憑什麽他要在賀硯予的擺布下過這被安排好的日子,為什麽他無論走到哪裏,都逃不開賀硯予這個名字。
蘇明翡昨晚其實也沒睡好,旁邊有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家夥玩了整晚的游戲,屋外還有個賀硯予守着,即使是用被子捂住了腦袋,蘇明翡眼裏晃過的也全是賀硯予那張讓人火大的臉。
他心情不快,低頭摸了下衣兜,本來是打算摸出根煙,等摸下去才發現他的手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了衣兜裏。
蘇明翡眉頭微皺,動作遲疑了下。
這是什麽時候回來的?
他明明記得昨天離開會場的時候自己沒帶上手機,開房的時候都還是那個男人付的錢。
不對,他後來花錢讓那個男人閉嘴留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用手機轉賬了,他昨晚頭腦昏沉沒有注意,現在才想起來,應該是昨晚見面的時候賀硯予把手機塞回了他衣兜裏,而他當時只顧着吵架根本沒有注意到。
這個多管閑事的家夥。
這也是蘇明翡讨厭賀硯予的地方,賀硯予太過理智冷靜,不管做什麽事總是滿臉理所當然的樣子,這襯得他仿佛是個無理取鬧的家夥,永遠都沒辦法在氣勢和理由上占據上風。
蘇明翡把玩着手機,打開手機屏幕後,入眼就是魏煦的照片。
他動作稍微頓住,想到昨天既然是賀硯予替他把手機送過來,那是不是代表着賀硯予也見到這照片了?他當時是什麽反應?
發現自己未婚夫的手機裏放着別人的照片,賀硯予臉色肯定好不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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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蘇明翡面色稍霁,覺得解氣了不少。
打開通訊軟件,蘇明翡随意刷着各種訊息,視線卻突然在某條訊息上面停了下來。
是魏煦發給他的消息。
魏煦居然主動找他?
對于蘇明翡來說,他對魏煦的感情很是複雜,就算他理智上明明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跟魏煦在一起,但他依然會忍不住時時去刷魏煦的動态,偶爾戳開跟魏煦的聊天框,什麽也不做只是盯着對方的頭像發呆。
有些時候蘇明翡甚至覺得,魏煦已經成了他反抗賀硯予的某種标志,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讓賀硯予難受,只有這樣他才能覺得自己是在這場博弈裏占據上風的。
而現在,蘇明翡有些詫異又心情複雜地戳開跟魏煦的聊天界面,盯着屏幕上那行簡短的文字,很久都沒有給出回應。
那條消息很簡單,是魏煦對于很久未見的朋友普通的問候:“好久不見,你來海城了?”
蘇明翡匆忙回想起自己之前發在朋友圈裏的動态,猜想魏煦應該是這看到這條消息才找過來的。
他到現在才想起來,魏煦離開淮市之後,好像正好就是去了海城。
蘇明翡盯着這條消息發怔,腦子裏一片空白,等到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回複了對方的消息,而那頭的魏煦似乎手機剛好就在手邊,沒等蘇明翡再回過神,他的回複就已經發了過來:“正好,我今天下班來接你去逛逛吧。”
蘇明翡長久地凝視着這行文字,之後他咬了咬牙,從座位上起身,轉身往外走去。
·
晚上。
賀硯予站在昨晚的酒店門口,低頭看着自己手機通訊上無數沒有撥通的消息記錄。
微信也是同樣,他發出去的消息全部都是被拉黑後的紅色感嘆號。
很顯然,蘇明翡食言了。
他似乎對此并不算太意外,他和蘇明翡約定了時間和地點,蘇明翡親口答應要跟他回去,然而他在這裏從下午等到晚上,說好要回去的人卻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甚至還用各種方式拉黑了他。
賀硯予看着像是尊沒有情緒的人偶,保持着同樣的動作立在寒風裏面等待着。
或許是因為外形過于出衆,他引來了不少過路人的視線,不過迫于某種無形的壓力,他們又迅速地收回了視線。
他們并不知道,看似沉默的賀硯予,實際上這時候正在腦子裏跟他的系統對話。
系統09:“宿主對蘇明翡的食言好像沒什麽反應。”
賀硯予:“我如果會為他生氣,早在兩年前我就該氣死了。”
系統09以自己作為人工智能的邏輯很難理解賀硯予的心思:“宿主為什麽不會因為攻略對象的這種對待而感到憤怒?”
賀硯予清晰地回答道:“你會因為在玩游戲的過程中遇到過不去的關卡而憤怒嗎?”
系統09:“……”
賀硯予:“這個時候理智的玩家會選擇想辦法做攻略,而不是發洩自己的憤怒。”
系統09誠實地給出了自己的回應:“系統不會玩游戲。”
賀硯予不置可否。
這在他眼裏就是游戲。
他低頭看了眼時間,此時已經是夜晚十點,從蘇明翡最後定位的位置來看,他就算是走路也該已經到了,但現在他顯然是臨時改變了主意,有了別的安排。
賀硯予吩咐系統:“幫我查看蘇明翡的位置。”
系統09很快就給出了某個坐标,是市區內某家高級餐廳,而與此同時,它也主動開口對賀硯予說道:“有人正在尾随蘇明翡,現在也在那間餐廳裏面。”
賀硯予根本不需要花時間去思考,就能夠說出那幫人的身份:“是周家的人。”
周家也是淮市裏面不弱的勢力,起初跟蘇明翡的家族相互打過不少次的交道,誰也沒辦法對誰造成天大的影響,但後來蘇家成功的踩在了周家的頭上,其原因正是賀硯予作為蘇明翡的未婚夫加入了戰局。
而當然從那以後周家就記恨在心,沒有辦法在商場上對蘇明翡造成影響,他們接下來就開始有了魚死網破的心思,幾次想對蘇明翡出手,最後都被賀硯予攔了下來。
但現在他們不在淮市,蘇明翡自作主張跑到了海城,事情就沒那麽容易解決了。
系統09提醒道:“蘇明翡現在很危險,攻略對象不能死亡,否則任務失敗。”
賀硯予看起來卻不着急:“我知道。”
說完這句話,他終于慢慢有了反應,他找了輛車,朝着系統定位的方向趕去。
兩地相距并不算遠,到達餐廳的時候,距離剛才查到消息才過去半個小時,賀硯予從大門進去,很容易地注意到有兩道人影正守在外面,而他們的視線向着餐廳裏,卻不是蘇明翡所在的方向,顯然他們還有着更多的同夥在其中。
賀硯予很容易判斷出這間餐廳的問題,不過他沒有動聲色,假裝沒有認出門口那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頂着他們驚詫的視線朝着餐廳裏面走去。
蘇明翡就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似乎根本沒打算隐瞞,就這麽毫無顧忌地跟人用餐。
而坐在他對面的那個男人,他有着跟賀硯予相似的外貌,只不過談吐間比賀硯予要溫和得多,表現出來的氣質也是儒雅随和,不像賀硯予總有着鋒芒在身的攻擊性。
很顯然這個人就是讓蘇明翡惦記了很久的魏煦。
賀硯予走到兩人近前,甚至還沒有出聲,蘇明翡就已經看到了他。
在見到他的剎那,蘇明翡神情慌亂了片刻,賀硯予沒有分辨出他到底是心虛占了上風還是理直氣壯的憤怒占據了上風,不過他很快就恢複了神色,起身對着自己面前的魏煦小聲說了兩句話,就拉着人準備要離開這裏。
賀硯予攔住了他的動作,說道:“我認為你在跟人用餐之前,至少應該先告訴我你有別的計劃。”
他微微垂下眼,看着面前兩個人交握的雙手:“這樣我至少不用在那裏白白等你幾個小時。”
蘇明翡難得地沒太多底氣:“你……”
他對着賀硯予說不出話,而魏煦卻已經在短暫地驚愕過後出了聲,他盯着面前這位跟自己面貌相似但氣質完全不同的先生,回頭看了眼蘇明翡後,頓時有些明白過來:“你是明翡的未婚……”
蘇明翡打斷他的話:“不是!我根本不想見到他!”
魏煦被他突然爆發的情緒震得怔在當下,他大概沒見蘇明翡有過情緒起伏這麽大的時候,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他弄不明白現在的狀況,而賀硯予對他輕輕搖了搖頭,接着靠近蘇明翡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先跟我回去。”
蘇明翡後退半步不讓賀硯予靠近自己:“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聽你的話?我今天就要跟你說清楚,賀硯予我受夠了!我後悔了你知道嗎,你怎麽就這麽陰魂不散,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碰到了你!”
這些話蘇明翡幾乎是用盡渾身力氣喊了出來,包含着這幾年來所有的憋屈和不滿,痛苦和折磨,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釋放過,他只覺得痛快,仿佛所有的事情終于在今天有了了結。
從決定來見魏煦的時候他就已經決定了。
如果賀硯予還要再繼續追來,他這次絕對不要再繼續跟他糾纏下去。
就像現在,他終于對賀硯予說出了這些話。
然而等到他說完之後,他才發現賀硯予的眼神并不像他所以為的那樣,賀硯予眼底沉寂如死,仿佛伴随着某種東西破滅的聲音,他聽到賀硯予低聲問道:“如果是這樣,當初你為什麽要答應我的求婚?我們這幾年的關系,在你眼裏到底算什麽呢?”
蘇明翡沉默。
不過是玩樂而已,誰知道真的會有人當成了真,本來以為只是玩玩而已,如果早知道要搭上這麽久的時間,他絕對不會招惹這個人……
蘇明翡話音還沒出口,就在這時候,他突然感覺有沉悶的重響聲和詭異的火光突然在餐廳中爆裂開來。
四周随之開始震顫,天花板上不住有東西随着這突如其來的劇烈動靜掉落下來,蘇明翡匆忙間意識到應該是發生了爆炸,但他的雙腿卻好像是灌了鉛,在四周的混亂和驚叫聲中他甚至不知道該往哪頭逃跑。
直到有個聲音突然急促地打斷了他的思緒,接着蘇明翡感覺自己被猛然沖過來的人推到了旁邊。
與此同時,就在他剛才所站的那個位置,天花板上的重物驟然砸落下來,将剛才推開他的賀硯予埋在了下面,鮮血随之緩緩滲出。
“賀硯予!”
蘇明翡手足冰涼,在這剎那神智突地變得恍惚起來,他死死地盯着那些鮮血,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那顏色尤其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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