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三個世界 你只是在自我感動而已

不光是這個時候, 賀硯予不願意和蘇戚接觸。

就在接下來的行動過程當中,賀硯予也始終沒有和蘇戚有着更多的交流。

他們的這次行動說起來很順利,不管是引開游客和看守人員, 還是潛入湖底搬運化石,整個過程在賀硯予的指揮之下,大家做得有條不紊, 就連後來他們意外碰見了另一隊前來找尋化石的團隊, 他們也都處理得非常的漂亮。

甚至賀硯予還親自出手, 輕松撂倒了前來阻攔的家夥們。

對于賀硯予來說,這些事情他做起來看着再輕松不過, 仿佛所有的戰鬥能力都是他與生俱來的,每個動作渾然天成,根本不耗費任何力氣。

只不過他這具身體的體力太差, 所以暫時沒有辦法長時間地戰鬥。

所有的這些過程,蘇戚都認真地看在眼裏,眼裏有着驚異,也有着藏在深處的無奈心疼。

從前的蘇戚是看着賀硯予長大的, 賀硯予的所有事情他都清楚無比, 他知道這位昔日的蟲族小皇子體質嬌貴虛弱,根本是沒有任何戰鬥能力的。究竟在他離開的這八年當中,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才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雖然賀硯予的成長讓蘇戚覺得欣慰,但他同時卻又情願賀硯予從來沒有變過, 依舊是昔日需要人時刻呵護照顧的古堡裏的小皇子。

懷揣着這樣複雜的心情,等到他們暫時完成任務, 帶着化石回到飛船上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到早上了。

飛船啓程離開這顆星球, 這次的任務也差不多算是結束,有部分人留下來操作飛船,而剩下的也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間,開始準備休息。

蘇戚跟在賀硯予的身後,在後者關閉房門之後,他只能站在房間外面,等待着賀硯予休息好再醒來。

這趟路程不短,賀硯予進去了房間多久,蘇戚就在房間外面守了多久。

然而不知道多長時間過去之後,其他休息的人都已經陸續從房間裏面出來,賀硯予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還在裏面,房間裏面半點也沒有動靜。

蘇戚禁不住微微蹙眉,回頭往房門內看了過去。

他有些擔心賀硯予,這種擔心是因為別人對于賀硯予或許沒有那麽了解,他們只看到了賀硯予有多強,卻根本不清楚他其實只是個體弱的雄蟲,他從前連多吹點風都會生病,而現在他卻進行着這樣高強度的動作。

在心裏面猶豫了會兒之後,蘇戚終于還是沒有辦法完全放心,随後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房間裏面依然沒有回應的聲響。

蘇戚終于稍微用勁,使了點手段擰開了緊緊關閉的房門。

推門之後蘇戚沒有立刻進入其中,他依照着過往照顧賀硯予時候的習慣,先站在房門前,正準備開口喊出“主人”兩個字,但轉念想到他們現在的身份,于是只能收了沒出口的話語,轉而說道:“先生?”

房間裏面依舊沒人回答,蘇戚于是這才将半掩的房門又推開了點。

但即使是打開房間走進去,蘇戚也依然沒有見到賀硯予的蹤跡。他稍微怔了下,接着聽到從浴室裏面傳來細微的聲音,他這才連忙朝着那邊走去,并且迅速推開了浴室門。

因為行動過于迅速,蘇戚來不及想別的什麽,但等到他感覺到浴室撲面而來的水汽,以及只随意披了件浴袍,并且袍子的衣袋還沒有系好的賀硯予時,他才明白自己剛才的擔心是有些多餘的,而他的行為也足以稱得上沖動。

似乎從那年賀硯予無故從他的身邊消失之後,只要是關系到賀硯予的事情,他就會變得難以平靜。

蘇戚怔在了當下。

而賀硯予根沒有雄蟲被雌蟲給冒犯的自覺,他依舊不緊不慢地系着衣帶,等到在對方的目光注視下整理好自己之後,他才又回頭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先敲門确認之後再進來。”

蘇戚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剛才有敲過外面的門,但他盯着賀硯予,卻莫名地有些心虛起來。

賀硯予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瞬間,接着轉身走了出去。

蘇戚很少會有這種心虛的感覺,他雖然腦袋裏面混沌異常,但現在卻也記得跟着賀硯予往外面走。

等到跟上幾步之後,他看着賀硯予的背影,才突然意識到賀硯予的腳步竟然有些虛浮。

蘇戚只用了瞬間就從剛才的狀況裏清醒了過來,他仔細觀察着賀硯予的狀況,幾乎是立刻心裏就有了判斷。

因為他幾乎是陪着賀硯予從小長大的,所以對于賀硯予的身體情況,他或許比賀硯予本人還要清楚,從很早以前開始,他就能夠通過賀硯予各種時候的表現,判斷出他當下的身體狀況,并且讓他及時接受治療。

這是他多年以來都在做的事情,經過這八年的分別,他以為自己生疏了,但其實并沒有。

他看着賀硯予離開浴室準備要聯絡飛船上的其他雌蟲,繼續商量接下來的事情。賀硯予顯然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但蘇戚卻不能夠同樣不當回事。

蘇戚來到賀硯予的身邊,在對方拿起通訊器準備撥出去的時候,他輕輕扣住對方的手腕,将通訊器給奪了過來。

賀硯予擡頭朝蘇戚看過來,雖然沒有生氣,但很明顯不覺得蘇戚做的事情很對。

蘇戚低聲說道:“你生病了。”

賀硯予反問道:“所以?”

蘇戚:“你需要休息。”

“我已經休息過了,即使是生病,我也不可能始終這麽休息下去,我不是什麽多嬌貴的蟲,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辦。”賀硯予簡單地回答了蘇戚的話,接着理所當然地擡手伸向蘇戚,“通訊器還給我。”

蘇戚無聲地搖了搖頭,他沒有把通訊器立即還給賀硯予,他只說道:“你的休息不夠,而且至少你應該吃點藥。”

他說着試圖擡手去觸碰賀硯予的額頭,想知道他有沒有發燒,但賀硯予微微蹙眉,顯然是并不喜歡這樣的觸碰。

蘇戚見到他的神态,才意識到以自己現在的身份是逾越了,他于是只能放下手,轉身到了面前的桌邊。

他背對着賀硯予,賀硯予其實也看不到他究竟做了什麽,他只是搗弄了半天之後,從身上找出了什麽,随後再次轉身端着杯水來到賀硯予的面前,并且把左手的杯子和右手的藥都遞到了賀硯予的手邊。

“吃點藥或許會好得快點。”蘇戚這麽說道。

賀硯予低着頭,目光落在蘇戚手心的藥丸上,這藥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當初他在城堡裏住着的時候,蘇戚就會經常盯着他吃藥,只要身體稍微有點不舒服,不管是在什麽時候,蘇戚總能夠找出來藥讓賀硯予服下。

但是賀硯予沒有想到,經過這麽久之後,蘇戚竟然還是随身帶着這些藥。

并且藥是有時限的,過了時限就不能吃了,蘇戚這些明顯是新的,也就是說這麽多年以來,他依然會準備新的藥,并且時刻帶在身上備用。

就好像不管賀硯予什麽時候回來,他都不用擔心需要的時候找不到。

他到底在想什麽?

賀硯予垂下眼簾,他沒有拒絕蘇戚的好意,問也沒問,直接接過藥就着水服下。

即便是再好的藥也不可能立即見效,但賀硯予原本就病得不重,他現在的狀況只不過是這具身體的老問題,只要稍微勞累或者氣候不對,就會乏力發熱。

他服下藥之後,又重新從蘇戚那裏要回了自己的終端機器,然後依次聯絡了徐槐他們,給接下來的事情做好了安排。

做完這些事情,他再回頭,才發現蘇戚竟然還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房間的角落裏,像是個再稱職不過的護衛。

賀硯予問道:“你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嗎?”

蘇戚果然沒有,他低着頭說道:“我這次被人送到這裏,就是被安排來照顧您的。”

看着這人還在繼續裝樣子,賀硯予也沒有戳破,他現在沒有別的事可做,正準備起身離開,但走了不過兩步,身後的蘇戚就又出聲阻止道:“你需要休息。”

在某些方面,蘇戚又有着意料之外的堅持。

賀硯予原本可以不理會這人的話,但就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蘇戚接着又說道:“我可以和你說說話嗎?”

蘇戚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畢竟他剛才拿出的藥就已經差不多讓賀硯予知道了他究竟是誰,而他接着留在這裏,也只是想看清楚賀硯予的神态,看他是否排斥自己。

而現在看起來,他似乎是有繼續和賀硯予交流的餘地的。

因為賀硯予重新坐了回來,并且答應了他要聊天的請求。

分明是蘇戚先提出了要交流,然而等到賀硯予真正坐到他的面前,他卻不知道該從什麽地方說起了,他擡眸透過房間裏的燈光仔細勾勒着賀硯予經過僞裝後這張面孔,猜想着面孔下的這個人是否還是他所熟悉的樣子。

頓了會兒後,蘇戚出聲說道:“你讓我想起我喜歡的雄蟲。”

賀硯予神态依舊沒有變化,只反問道:“喜歡?”

蘇戚認真地點了點頭:“是,喜歡。”

說着這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賀硯予,而賀硯予卻沒有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對喜歡的定義是什麽?”

蘇戚怔了怔,沒想到賀硯予會給出這樣的回應。

而他們的對話幾乎是才剛開始,就被賀硯予給終結了,蘇戚說道:“當初他曾經問過我是否喜歡他,可是我曾經和他的父親有過誓言,我不能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所以你沒有答應他,甚至沒有對他表達過心意。”賀硯予看着他,糾正道:“我認為這不能被稱作是喜歡,你只是在自我感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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