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變與不變

剛出車站,迎面吹過來一陣混合了汽油和尾氣的污濁空氣,許孟及時屏住呼吸,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惡心。

“小夥子去哪啊?”

“小哥打車不?”

門口蹲了幾個開私家車的人,正吸着煙呢,看見走過來面孔嫩生生的許孟來了精神,紛紛上前招攬生意,有一位看上去孔武有力的,自來熟地攬住許孟肩膀,把他往自己車上帶。

“來來來,我這車寬敞,坐着舒服!”

“我沒錢,我等公交。”

許孟掰開肩膀上的那只手,對方順勢松開胳膊,罵罵咧咧地又和其他私家車車主蹲一起了,感慨生意真難做。

“車來了車來了!”

許孟在公交站臺等了五分鐘,熟悉的藍皮汽車開了進來,他站在老人、小孩後面,等擁堵的人群擠上車才慢悠悠投幣,選座位,司機師傅用方言提醒大家系上安全帶,前後座有人用方言講話,時不時提到幾句地名,這個時候許孟才有了一種真實感,他已經回到老家了。

“許家村到了,誰是許家村的?”

“不好意思!”

許孟拿着行李下了車,身後的藍皮汽車迅速關上車門開走了。

許家村人口稀少有大片的農田,許孟路過許多白牆黛瓦的老街道,路上的行人很少,大多是中年人和老人,偶爾有孩子奔跑着穿過街道,又伴随笑聲消失在巷口。

橋多是歷經風雨的石橋,遍布雕刻的痕跡,一級一級的石階縫隙裏有雜草和青苔悄悄生長,橋洞下偶爾有船開過,卻顯得街道更加靜谧。

“又是你這只白貓,下次再來偷魚我揍死你!”

拐角沖出一只白色的大貓,許孟只來得及看到一片虛影,那只貓看到許孟停了下來,嘴裏還銜着一尾開膛破肚塞了生姜的魚,兩秒後三級跳,沖上許孟的行李箱踩着他肩膀躍上了房頂。

“嘶……”

許孟拍掉落在衣服上的姜絲,檢查了一下疼痛的肩頭哭笑不得,再擡頭一看,那只白貓已經蹲在房頂享受自己美食了,心情頗好地甩甩尾巴。

“你吓我一跳……”

“喵嗚嗚嗚嗚。”

“哎呀這不是許工家的娃娃嗎?”

“長這麽大了啊,工作沒,在哪工作啊?”

街邊洗菜的婦女看見許孟雙眼一亮,轉頭跟人竊竊私語,膽子大的直接跟許孟對話,許孟看着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喊不出稱呼只好微笑。

“也是可憐,家裏負擔這麽大,以後誰幫他讨老婆喲……”

“你又知道了,小夥子長得俊外面肯定有女朋友了哇!”

“對對,現在外面就流行這個,女大男小!”

“啊?真的假的,小那麽多歲靠得住嗎……

他還沒走遠呢。

許孟捂了捂耳朵,有些無奈。

走過一片油菜地路過一片廢墟,許孟停在一排自建房門口,二樓的小洋房是90年代建起來的,現在已經又破又舊,木質的大門用了□□年,有一股腐朽的氣息。

門敞開着露出黑乎乎的縫隙,許孟在門外喊了兩聲,沒有人回應。

他推開門走進去,屋裏的洋鐘擺發出規律又清脆的聲響,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聲音,家裏用着比較常見的新中式家具,在十幾年前也是很氣派的,這些年卻因為褪色和濕氣浸泡,桌椅一碰就吱呀吱呀地響,讓人懷疑下一刻就會四分五裂地散架。

“爸?媽?我回來了!”

往年許孟回家,都是提前跟父母說好的,一回家就是溫馨的燈光和滿桌飯菜,這一次毫無預料地回到家,家裏空得讓人害怕。

“媽,你在樓上嗎?”

許孟在廚房轉了一圈,鍋裏有稀冷的泡飯,冰箱裏空蕩蕩的,許孟抿唇,放上鍋蓋上了樓。

“爸?”

潮濕低矮的走廊裏站着一個人,他拄着拐杖站在那一動不動,背後的窗戶太刺眼了,許孟看不清父親臉上的神情。

“回來了啊。”

“正好,給你媽打個電話,叫她回來。”

許父拄着拐杖往前走了幾步,許孟看到父親臉上的紅痕,吃了一驚。

“爸,誰打您了?”

“你不要管!叫你媽回來!”

許父攥緊了拐杖沖許孟咆哮,經常不說話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幹澀嘶啞,他頭發花白,臉色蠟黃嘴唇發紫,衰老變形的輪廓已經看不出年輕時候的俊朗,一雙帶着暮色的眼睛陰沉地注視着許孟,渾濁的晶狀體裏看不清反射的光影。

許孟愣住了,他站在父親的對面,仿佛又變成了那個呆呆的會恐懼到哭泣的孩子,父親佝偻的身形也變得高大,從上而下地俯視他,像一團陰晴不定的烏雲籠罩着他。

“愛就像藍天白雲,晴空萬裏,突然暴風雨——”

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響起,許孟得救似地接起電話往樓下走。

“喂,你說什麽我聽不清?等下啊,我去信號好點的地方跟你講……”

作者有話要說:  被鎖頻率↑↑

其實也沒寫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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