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秘事 姑母惦念你
岳府。
岳岚瑜才下馬車便發覺府們外被人仔細清理過一番,另有幾名小厮守在外面,見岳岚瑜下車連忙上前迎接。
“大姑娘回來了。”黃管家迎上來,面上帶着欣喜。
岳岚瑜笑盈盈點頭,随他進去。
“那日姑娘回去後,魏府便派了人過來,将那些依附蘇姨娘的小厮丫鬟都遣散出去了,老爺如今身子也好了許多。”
黃管家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兒一一說給了岳岚瑜,岳岚瑜心中暗自感嘆魏展宸動作這般迅速。
才到前廳,遠遠便瞧見岳穆林在外站着,與上次不同,岳穆林神色明顯好了不少,原本瘦削下去的臉龐也恢複了原來的模樣。
“爹爹……”岳岚瑜才剛說完便眼眶一熱,走了過去。
岳穆林許久未見女兒,如今也是鼻頭一陣陣的酸澀,父女倆相顧好一會兒,岳穆林才緩緩開口:“走,先進屋裏。”
蒼老的聲音中仍帶着倦意,岳岚瑜連忙扶着岳穆林的胳膊。
“爹爹覺得身子怎麽樣了,來人都說您好了不少,女兒還給您帶了杏花糕過來。”
待進屋坐定後,岳穆林才感嘆道:“多虧魏大人尋的大夫,雖仍日日感覺疲憊,但已經比從前好太多了,照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我便重新入朝,這樣岳家總歸還算有人在,你也在夫家不會過于辛苦……”
岳穆林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岳穆林如今病着,母家沒有依靠,岳岚瑜在夫家必然也沒什麽底氣。
這些日子來,岳穆林心中一直不安着,也不知岳岚瑜說了什麽,才叫魏大人來幫忙的。
岳岚瑜拭着眼角,淺笑着道:“父親沒事就好,如今父親年紀大了再入朝難免力不從心,父親多歇些日子就是,我在魏府一切都好。”
“魏大人他……”岳穆林頓了頓,“有魏大人在,魏家旁人想來也不會為難你,只是這都依托在魏大人倚重瑜兒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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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放心,魏大人他,他待我很好。”
話音落下後,岳岚瑜自己都吃了一驚。
她昨兒還怪魏展宸總是欺負自己,可先下仔細想想,便又覺得魏展宸雖說總在言語上調笑自己,但正經的卻沒難為過她,而且三兩次的替她撐腰。
甚至今日,岳岚瑜瞧出來魏沁月故意找茬,心中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去找魏展宸告狀。
她竟是不知不覺間習慣了魏展宸,習慣了依靠魏展宸。
說到這裏,岳穆林見女兒所言并非勉強,便又是長嘆了一聲。
“魏大人雖身子有秧,但卻同當年的魏國公一般是個好心的,我從前也是心疼你,才錯了主意要退婚,如今你既已嫁過去,便好生與魏大人過日子,家裏的事兒等我大好了便不用多操心。”
岳岚瑜乖巧的點點頭,而後看了眼們外,猶豫着道:“父親可知昨日蘇老太君壽宴的事兒,蘇姨娘回來了嗎?”
岳穆林神色微沉,颔首道:“事情我聽魏府過來的小厮說了,她昨日出門後便沒回來,前幾日我剛醒時,她幾次想過來探視,都被黃管家攔住了。”
蘇欣玉心思惡毒是事實,可自岳岚瑜生母去世後,岳穆林身邊便只有蘇欣玉照顧着。
這麽些年下來,雖沒給蘇欣玉擡房,可對岳穆林而言到底是有些感情的。
岳岚瑜正猶豫着要怎麽将蘇欣玉下毒的事兒說給父親,岳穆林便先開了口。
“瑜兒要說的話我已經聽黃管家說過了,她……她心腸狠毒,連帶着清兒也誤入歧途,等今日回來,我會寫封修書給她。”
岳岚瑜默然,心疼的望着父親,任誰被身邊人這樣期滿陷害,恐怕都會傷心難過許久。
“此事蘇府也有參與,只是魏大人說暫時不能動蘇家,至于蘇姨娘倒是無關緊要。”岳岚瑜試探着接着道。
岳穆林垂眸,蒼老的面容流露出絲頹敗,“她先不仁義要置我于死地,可也操持岳家多年……罷了,雖有舊情在,但國有國法殺人償命,将她送到官府處置吧,也順勢震懾蘇府。”
岳家書香門第,岳穆林也是當年進士出身,古板慣了。
岳岚瑜點點頭,而後問道:“父親可知道她究竟為何這麽做嗎?蘇家也是,為什麽幫她加害您呢?”
“唉……一切不過是為了銀錢二字。”
岳穆林飲了口茶水,緩緩解釋道:“瑜兒可曾記得,我做蘇州太守前,曾是江南鹽道使?”
當年岳岚瑜的确有些印象,岳家是後來才從杭州般去蘇州的,她點了點頭。
“江南鹽道使不比太守,雖僅有一品之差,卻因掌管鹽路,常有人巴結讨好,地位也高,只是我的為人瑜兒也清楚。”
岳岚瑜肯定道:“爹得定然不會收那些賄賂。”
“嗯,但蘇欣玉竟然私下瞞着我收江南各家送來的銀子,再暗中通過蘇府的人送到京城。此事被我察覺後,我便主動辭了鹽道使,并警告了蘇欣玉将銀錢盡數奉還回去,那年她只說回京取銀子,我便沒多想。後來的事兒你也知道了,她從京城回來後交給我了一份假的名單,從那以後我便開始身子不适。”
言罷,岳穆林擡眸,幽幽道:“我至今也想不通,她一個後宅女子,為什麽對銀錢這般看重。”
岳岚瑜同樣好奇這是問題,想了想眉間緊鎖道:“也許不是她,而是蘇家看重。”
魏府。
大皇子趙煜身着錦衣朝服端坐着,一言不發也甚是威嚴貴氣,自有一番皇家的氣度。
而另一旁,魏展宸斜倚在軟塌上,懶散的翻閱着趙煜送來的折子。
周文跪在地上,恭敬的回禀道:“大人,事情查清楚了,當年從杭州運到京城的銀子全都進了蘇家,他們是想将岳大人在不知不覺中毒死,這事兒便再無人知曉了。”
趙煜聽着蹙起眉頭,“蘇家要這麽多銀子做什麽?”
“回大皇子,銀錢進了蘇家後都被送到了京中的保勝錢莊,屬下派人去查過,保勝錢莊後臺老板是五皇子。”
周文話音落下,一直沒出聲的魏展宸忽然笑了出來,他嘴角勾起,眼中卻帶着寒意,“那五皇子要這麽些銀子又是做什麽?”
當今聖上一共五位皇子,先下最惹眼的便只有三位。
大皇子是先皇後所生,後托付在長公主膝下照拂,因而與皇上并不算親近,但能力出衆,這些年來也頗得重視。
三皇子則是繼後所出,早年入過軍營,在朝中也有些聲望。
而這位五皇子是宮中貴妃所生,養在皇上身邊長大,最得恩寵。
“老五一向得父皇寵愛,手裏并不缺銀子,甚至還很是節儉。”大皇子淡淡開口。
“是啊,這麽一位節儉又得寵愛的皇子,竟然暗中勾結黨羽加害大臣。”魏展宸薄唇輕啓,将折子随手扔到一邊。
大皇子瞧他這副樣子也不在意,淡淡道:“你這毒與岳太守是一樣的,只是你身上的毒性更深,這毒既然出自蘇府,那……”
“怪不得魏臨身後的人一直查不出來,原來是在宮裏頭。”
魏展宸一句話說完人已經起了身,眼眸中盡是寒意。
上一世他毒性比此時還要深,硬撐着查了幾年卻沒想到原來這幕後之人在宮裏。
“這也多虧了你那夫人了,若是她執意退了婚,這不知道要查到何時去。”大皇子帶着調笑故意道。
魏展宸聞言卻許久沒有回話,的确,唯一與上一世不同的,便是岳岚瑜。
見魏展宸出神不理自己,大皇子也并不惱,過了會兒便起身準備離去,卻在出門前忽然轉身。
“展宸,姑母惦念着你。”
大皇子口中的姑母便是如今的長公主趙頃妍。
趙頃妍是皇上的親妹子,已經年逾四十,一生未嫁,大皇子自小養在長公主身邊,兩人情同母子甚是親厚。
“因着你的病,她這幾日越發憂思,你若是無事……便去瞧瞧。”
魏展宸拿着茶盞的手頓了頓,随即将茶盞送到嘴邊,掩去了神色。
趙煜見魏展宸這般,便知自己的勸說又是徒勞,淡淡的說了去告辭後便離開了。
岳岚瑜同父親說了好一會兒話,直到過了晌午,才聽下人來回禀蘇姨娘回來了。
岳穆林休書已經寫好,他本不想再與蘇欣玉見面,蘇欣玉卻直接來了前廳。
“穆林,你可知昨日發生了什麽嗎?”
蘇欣玉明顯哭了許久,眼眶紅腫着,見岳岚瑜也在只瞥了她一眼,便走到岳穆林身邊抽泣起來。
“瑜兒竟是讓魏大人将清清送去了刑部,清清縱使有再多不對,也到底是親姐妹啊,穆林你快些勸勸瑜兒吧。”
她聲音已有些沙啞,哭的時候難聽極了。
岳穆林原本還有些猶豫的神色在聽完這話後,驟然沉了下來。
“清清也是我女兒,我也心疼,可她做了錯事就要認罰。此事你不必再與我提了。”
“岳穆林?!”
蘇欣玉猛的擡頭,“你知道刑部是什麽地方嗎?清兒是個女兒家,怎麽能受這種罪!往後又怎麽嫁人?你還有岳岚瑜,可我只有這麽一個孩兒啊。”
“岳岚瑜,清兒怎麽說也是你的親妹妹啊,你怎麽這樣沒心肝……”
“夠了。”
岳穆林蒼老枯槁的手被拍在桌子上,‘啪嗒’一聲,茶盞被摔倒了地上,碎成了幾瓣。
“清兒做了什麽你不是不知道,她那樣就有心肝嗎?還有你,你做了什麽,當真以為我還不知道嗎?”
這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蘇欣玉方才還哭的厲害,這一瞬便重重跌倒在地上。
反應了片刻後,蘇欣玉發了瘋一般突然直起身子跪下去抱住了岳穆林的腿。
“穆林你聽我說,你聽說解釋,你知道的都是誤會,是別人诓騙你的。”說這,蘇欣玉忽然指向岳岚瑜。
“是不是這丫頭說了什麽?你別聽她胡說,她沒有證據在血口噴人,穆林,我跟了你幾十年啊,她說的那些事兒我怎麽忍心去做,你相信我!”
“信你?”
岳穆林擡腳,将她的胳膊摔開,“當年在杭州,我信了你一回讓你回京城,如今你還讓我怎麽信你。”
說罷,擡手将早已寫好的休書扔到了蘇欣玉的腳邊。
“休書已寫,你今日便回娘家蘇府去吧,我岳家容不下你這種人。”
“休書?”蘇欣玉不可置信的拿到手裏看了一眼。
随後,蘇欣玉驟然笑出聲來,眼中混雜着淚水,揚起胳膊将休書抛到了空中。
“不可能!”她聲音尖銳喊道。
地上方才摔碎的茶齋尚沒有收走,蘇欣玉垂首撿起一片脆片,瞪大了眼珠子站了起來。
“岳穆林!我侍奉了你這麽多年啊,難道比不過你女兒一句話?你趕我走,好啊,你是想要我死給你看嗎?”
說着,蘇欣玉手中的碎片便被擱置在了脖頸上。
她動作快極了,袁英跟屋外的小厮雖來得及擋在岳岚瑜跟岳穆林身前,卻來不及去搶奪碎片。
如今見蘇欣玉是要自殺,袁英反而松了口氣。
而岳穆林也有些詫異她竟是發瘋了一般的行為,可片刻後,蘇欣玉仍舊未動,岳穆林嘆了口氣,“活也好,死也罷,你離開岳家,想如何都行。”
“你,你竟這般無情?!”
蘇欣玉說着,狠下心便要刺破自己的皮膚,可是這個時間已足夠袁英出手了。
袁英是有功夫的,擡腳便幹淨利索的的踹到了蘇欣玉的手腕上,那碎片便一下子被抛到了遠處,而蘇欣玉也跌倒在地上,屋外的小厮迅速進來将她擒拿住。
良久後,蘇欣玉仍不甘心的在院外吵嚷着,岳穆林揉着額角,吩咐道:“把她跟這封休書送到蘇府吧。”
她口口聲聲說自己無情,可真正無情,心思歹毒的卻是她自己,
等小厮将蘇欣玉送出去後,院內這才平靜下來。
這一切結束,岳穆林驟然癱坐了下來,岳岚瑜連忙上前叫人喊大夫過來。
“我無事,只是又有些乏累。”岳穆林強撐着道。
岳岚瑜擔憂的等大夫瞧完,确定他沒事後,這才叮囑了黃管家幾句走出岳府。
雖下午被蘇欣玉這樣鬧,岳岚瑜卻在出府後松了口氣,如今父親身邊便再無威脅,她也總算能放心下來了。
岳岚瑜上了馬車,垂眸便瞧見上午買的散碎蜜餞。
她從前便喜歡吃這些甜膩膩的小食,卻不曾見魏展宸吃過一回,也不知道這些合不合他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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