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酒壺 阿瑜,你等着看好戲吧
三兩日轉眼即過, 明日便要回程。
帳內熏着淡淡的梨花香,攢金絲銅爐燃着炭火,帳門微開着, 此時已至黃昏, 略有些昏沉。
桃芸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岳岚瑜手上的白紗繞開,原玫紅色的裂口已經合好, 只留下了道淡淡的粉紅色痕跡。
“夫人別擔心, 奴婢問了大夫,這兩道淺痕再過幾日就消失了。”
“嗯。”
岳岚瑜點點頭,随後輕輕握了握掌心,這幾日手掌一直纏着繃帶,猛然間松開還有些不習慣。
過會兒就要去晚宴了, 岳岚瑜心中想着前幾日莫淺說的話, 有些期待。
她說自己原是見過長公主的,可岳岚瑜仔細回想了很久, 也沒絲毫的印象。她從小生養在蘇杭, 怎麽可能見過。
只是任憑岳岚瑜如何詢問,莫淺都一副神秘的樣子,不肯說緣故。
“夫人, 莫淺姑娘過來了, 邀您一塊兒去晚宴呢。”外頭小厮回禀。
岳岚瑜應聲,起身便走了出去。
相處幾日後, 岳岚瑜才發現自己跟莫淺甚為投緣。兩人同樣都是生養在京外,雖說莫淺早幾年便跟在了長公主身邊,可她仍是帶着幼年時在邊關養成的習慣。
才出營帳,莫淺蘋果般的臉蛋便挂上了笑意,小跑着過來挽住了岳岚瑜的胳膊。
“阿瑜手好了, 一會兒宴席結束了我帶你去獵野兔!這裏的野兔忒不經吓,阿瑜只要會挽弓,它們就蹲着乖乖任你打,啧啧,打回來烤着吃,我一頓能吃半個。”
看着比自己還要矮半頭,帶着嬰兒肥的小姑娘說着這話,岳岚瑜已早習慣了。
岳岚瑜順手在莫淺圓圓的臉頰上捏了捏,“等宴席結束天都黑了,哪兒還有時間,到時候将你獵的野兔送我些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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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好,我還有些鹿肉也給你帶過去……”
莫淺說起吃食來便沒個結束的時候,兩人就這麽一路走過去,她便說了一路。
直到皇帳臨近,外頭早已是篝火通明,宴席擺出百十桌來,男女分坐兩東南兩端。
魏沁月今日也早便到了,一身鵝黃色羅裙,烏黑的發髻上戴着嵌了紅玉石的步搖,穿着打扮上比着前幾日都要出彩。
她見兩人同行而來,似是有些詫異,随後才上前柔柔道:“嬸子,莫淺姑娘。”
岳岚瑜撇了眼魏沁月,見她俯身也不說起,只等着看她腿肚子有些發顫了,方應了聲。
此處皆是賓客,另有各官家的夫人在,不同那日在跑馬場都是些年輕姑娘家,魏沁月便是心有不滿,也不敢開口說岳岚瑜這個嬸子的不是。
莫淺初還有些不認得魏沁月,等看清楚,神色便淡漠下來。
待岳岚瑜同莫淺走到桌前時,莫淺才怒瞪了遠處魏沁月的身影一眼。
“這個人我讨厭的緊,那日就是她撺掇着青陽郡主跟你比試的,當時阿瑜你應下來後,青陽本已經有些信你不會跑馬了,她還刻意去拱火。”
岳岚瑜聽莫淺這樣說,才驀然想起來那天莫淺也在人群中,只是當時兩人并不相識。
她在莫淺的胳膊上拍了拍,淡淡道:“那日青陽郡主受了責罰,回去後我倒是忘了問之後的事兒了,原就知道魏沁月不安好心,她心思重,有什麽事兒只撺掇別人,從不自己出頭,一時半會兒倒是難拿着把柄。”
“哼,分明就是她刻意利用青陽的暴脾氣,害得阿瑜墜馬的,方才還厚着臉皮假惺惺的來問安,我真是從沒見過這樣壞的人。”
莫淺仍是氣不過,她的身份地位從小就無人敢欺辱,便是父親亡故,也另有長公主的庇護。
桌上擺置着各類吃食,另有岳岚瑜前幾日再熟悉不過的菊花酒。
岳岚瑜坐下後,心有餘悸的問道:“淺淺,今日皇上可會再賜酒給大家?”
莫淺撓撓腦袋,想了想道:“大略是不會的,除非是單獨賜給誰,阿瑜不會喝酒嗎?”
“我只能喝些果酒的。”岳岚瑜淺聲道。
莫淺聞言,看着岳岚瑜桌上的酒壺眼珠子轉了轉,“阿瑜方才說拿不住魏沁月的把柄?”
岳岚瑜眨眨眼睛,嗯了一聲。
“她這樣的壞人,總該要有些教訓才是,讓她知道知道厲害。”
莫淺暗中指了指還未坐下的魏沁月,和她桌上的酒,随後附身在岳岚瑜耳邊低語了幾句。
“噗……”
岳岚瑜聽完便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主意倒是不錯。”
“嘿嘿,我等會兒再去找大殿下說一聲,阿瑜等着看好戲。”
說罷,莫淺便示意身後的丫頭将岳岚瑜桌上的酒壺偷偷藏到了身後,自己則同那丫頭從人群後悄聲離開。
又過了不到半刻鐘,魏沁月仍在同一些夫人姑娘交談着,莫淺也坐了回來。
時間正好,她剛坐下,皇上也恰巧過來。
岳岚瑜起身行禮時,莫淺沖着岳岚瑜眨眨眼睛,示意做成了。
岳岚瑜看着她俏皮絲毫不懼的神色,心裏也放松了些,另一邊皇上示意平身,她這才擡眸看去。
當今皇上年紀已逾半百,鬓發斑白,隔着夜色遠遠看去,肌膚已略顯枯槁之色,但眉宇間仍不怒自威,帶着天家的氣勢。
身側的皇後娘娘原是繼後,雖也有些年紀但鳳服金冠,容貌仍舊迤逦。
而在另一邊的長公主,卻是岳岚瑜熟悉的面容。
前些日子因着重陽節,岳岚瑜曾去花市過一趟,而如今高堂之上,衣着錦繡華服的長公主,竟是那日有緣相逢的妍姨。
怨不得那日妍姨不肯說自己身份,莫淺也說兩人原是見過。
趙頃妍坐在上首,目光在衆人身上掃過,似是注意到岳岚瑜詫異的眼神,看了過來與她對視,而後帶着慈愛淡淡一笑。
岳岚瑜眨巴着眼睛回神,随後也連忙回報笑意,随後竟是心有靈犀一同舉起了桌上的酒盅。
淺酌入口,清淡的果香便襲入舌尖。
“味道怎麽樣?”莫淺眼巴巴的看過來。
岳岚瑜心知是她方才替自己暗中換了果酒,笑着道好喝。
遠處,随皇上一同過來的魏展宸舉酒杯時餘光撇了一眼,看着岳岚瑜兩人間的互動,挑了挑眉。
宴過三巡,歌舞憐人退下,另設了些把戲供衆人嬉鬧。今日最新奇的當屬五皇子提前命人打造出的投壺兩尊。
投壺原是最普通不過的游戲,可今日五皇子帶過來的琉璃尊外有雙耳,相鄰開着三個大小不一的壺口,內撒置了紅豆,弓矢投入後能看的一清二楚。
“這倒是新奇。”岳岚瑜饒有興致的看過去,“從前只見父親頑過獨口的青銅壺。”
這話原是同莫淺說的,聲音不大。
可場內站着的魏沁月便不不遠處,聞聲順勢拿起弓矢,走了過來:“嬸子覺得有趣,不如也來試試?”
魏沁月聲音清脆,在喧鬧的人群中格外明顯,恰好引了上首者的注意。
“這位是魏三夫人吧。”皇後娘娘楚氏聞聲看了過來。
岳岚瑜無法,只得起身行禮。
她今日衣着淡雅,水色儒裙廣袖迤地,俯身行禮時秋風掠過,身姿窈窕柔媚,擡首時,烏黑鬓發間的海棠步搖輕動,遠山眉中帶笑,溫柔憐人。
“臣婦見過皇後娘娘。”
軟儒的聲線清亮,宴席衆人目光皆投了來,些許好色之輩已目露貪戀,贊嘆聲私相不斷。
“免禮。”皇後娘娘笑着示意,而後道:“方才聽月姑娘所言,三夫人可也是覺得這壺具新鮮?”
皇後娘娘出了名了仁德大度,親生三皇子被派遣到蜀郡赈災,也并無怨言,反而将幾位皇子皆視為親生。
這壺具是五皇子所獻,露臉也是五皇子的,皇後娘娘卻并不在意。
“臣婦方才看這壺具新奇,便贊了一句。”岳岚瑜輕聲解釋。
“今日宴席無須多禮,自在些就好,這玩意兒本宮才與長公主商讨要設個彩頭才有意思,方才月姑娘說的在理,可有意試一試?”
皇後并無意強制她,只是既然當衆邀了岳岚瑜,她便不好再推脫。
旁邊一直未言的魏沁月見岳岚瑜點頭,暗中得意的笑了笑。
魏沁月方才一直站在岳岚瑜不遠處,因着聽見岳岚瑜與莫淺說她從前只看別人玩過投壺,這才刻意高聲叫旁人聽見的。
而皇後娘娘本就喜愛這些個玩意兒,自然會開口邀岳岚瑜,到時候不應也要應。
從前在外,旁人對魏府的注意力都在她魏沁月身上,如今即便是在這麽個玩意上壓一壓岳岚瑜的風頭,魏沁月心裏也覺得舒服。
她便是想叫人知道,岳岚瑜就是不如她。
弓矢很快分發到一衆婦人姑娘手裏,便是皇後娘娘,也拿了兩支做把玩。
魏沁月刻意選在了岳岚瑜後面的位置,只等岳岚瑜出醜後,她再過去。
而岳岚瑜則一直安安靜靜的等待着。
她方才便發覺魏沁月在自己不遠處,刻意聽着自己同莫淺的對話。
的确,她方才是說了從前見父親玩過單口青銅壺,可卻沒說過自己不會。
非但不會,還很是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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