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磨刀霍霍向大臣
今夜,盛京城中多少人從夢中驚醒,無人可知。
通宵忙碌一晚上,收獲頗豐的黎纾此刻自然也無暇顧及,她此番作為會給大晉帶來怎樣的改變。
燈火通明的院落中,所有人井然有序的将麻袋中的金銀依次拿出。
黎纾事前曾特意交代過,只要金銀不要珠寶,所以地上擺放的都是一摞摞锃光瓦亮的金子銀子。等所有的人都回來,黎纾将提前從公主府的賬上支出來的賞錢全都分發下去後,才讓衆暗衛們回去休息。
獎罰分明,才能鞏固人心。
淩波雲拿着小賬本帶着兩個會算數的暗衛,将這些要用于赈災的銀兩登記造冊。
他一心二用,心裏對他家殿下料事如神佩服的五體投地。
實在是忍不住心裏的好奇,疑惑問道:“殿下,屬下有一事想不明白,您是怎麽知曉秦大人家的庫房沒有現銀的?”
黎纾聞言似是想到什麽有意思的事,嘴角勾起一抹醺然的笑意,“話本子上看的,說這貪官都喜歡把銀子藏在牆裏,地裏的,我就想驗證驗證,哪能知道秦大人果真就有這樣的愛好。”這當然不是真話,黎纾當時是想到了古代有名的大貪官和珅把錢藏在支撐房屋的大柱子裏面和牆壁裏,才受到的啓發。
不過要是說和珅,她還得解釋這人是誰,太麻煩。
幹脆就把鍋推到話本子上,少費點口舌。
淩波雲一聽恍然大悟,他本就不是愚笨之人,當即就明白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殿下在聽聞秦姑娘要舉辦茶會的時候特意去秦府,目的就是趁着秦府人多眼雜,讓他派手下混去庫房查看。
得到的結果果然就是殿下所想的那樣,秦大人沒有把現銀放在明面裏,秦府的庫房放的都是古玩字畫。
考慮到真正藏現銀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蔽,極不易尋找到。所以殿下才想了這招聲東擊西的妙計,讓秦大人誤以為自己的密室已經被發現,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一定會去驗證寶貝是否丢失,他們剛好埋伏在暗處,等着秦大人親自将他們帶到藏銀子的地方。
殿下真是厲害!
另兩個數銀子的暗衛也在暗自佩服,以後招惹誰也不能招惹殿下,看看這些官老爺的下場,太讓人同情了。
這些暗衛都是鳳家幾代人培養出來的心腹,忠誠是毋容置疑的,所以黎纾才敢這麽無所顧忌的用這些人。
東奔西走一夜,黎纾這會兒也已經困的不行,交代淩波雲他們登記完了也趕緊去休息,明日可晚些時候當值。
她也要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可還有一場硬仗等着她。
此時天際,第一縷陽光漸有升起之象,夜幕的輕紗慢慢被揭開。忙碌了一夜的衆人皆已睡去,這座獨立在王城中的精致府邸徹底安靜下來。
黎明将起,新的朝局正在誕生。
在這風雲變換中,有些人會消失在風雨中,而有些人會頂風而行,劍指青雲。
翌日,黎纾一覺睡到巳時才醒。
她并未急着起身,坐在床頭透過窗棂遙看着院中盛開的桃花,眉目之間泛起一抹溫柔。
這世間花草樹木都比人可愛的多,你用心照料它們,施肥,澆水,除草,便能收獲驚豔于心的美麗之景。
可是人呢,人心極易被腐蝕。
也許每個初入朝堂的人,都曾是心懷天下,一心為民的好官,并在心底裏厭惡那些弄權貪財之流,可為什麽最後他們會漸漸變成曾經他們所讨厭的人呢?
這天下真就沒有政治清明的不諱之朝嗎?
想到這黎纾自嘲一笑,想這些有的沒的,她可能是還沒睡醒。
起身用完膳後,她先去了被重兵把手的院落,屋裏放着五個木箱子,黎纾打開其中一個,裏面是滿滿當當的銀子,這一箱足有一千兩,其中一半都是從秦洵處所得。
可憐秦尚書這次真是把家底都給了黎纾,太慘了,黎纾最後都有那麽一瞬間的于心不忍。
這些錢黎纾并不是全部要用在赈災上,一部分她是打算籌備軍糧。
未雨綢缪才能在危險降臨的時候不亂了陣腳。
她關上房門,交代暗衛沒有她的命令,任何人不準進來,違令者殺無赦。
随後,她回到前院,淩波雲領着沈恬正在等她。
“屬下,拜見長公主殿下。”
“無須多禮,起來罷。”黎纾淡淡道。
她并未進屋,而是對二人說道:“淩波雲你去準備啓程之事,這是兵符,去京郊調一萬精兵随行,沈恬與我一道去太和殿。”
“屬下遵命。”兩人一頓,趕緊行禮領命。
淩波雲接過虎符的那一剎那如在夢中,他家殿下怎麽連這種要緊東西都有。公主掌兵權,大晉也曾有過先例,但那些都是驚才豔絕的女子,就自家殿下先前那些所作所為,他都無數次的擔心殿下把大晉嚯嚯沒了。
不止他暗自心驚,沈恬今日可是第一天當值,忽見黎纾拿出虎符,也是一怔。
而他想的比淩波雲更深的一點是大王此舉的意思,是想給自己打造一把殺人的刀,還是真的有意讓公主掌權?
倘若是前者,他們這些将要或者已經依附長公主的人,就像是走在懸崖邊,稍有不慎就是覆滅全族,萬人唾罵。要是後者,他們的忠心将會為自己和家族共同拼出一條光明之路。
向來心緒平靜,難起波瀾的沈恬,竟然有些激動,他袖中的手指微顫,撚住袖衫。
突然想起大晉的開國聖主,那個在史書上留下無數功績的傳奇女子。
大晉也曾女子為王。
所以大晉的子民百姓和官員對女子掌權并不會有太多的異議。
甚至他們會時常懷念那位強大到令五國夾着尾巴做人的女王,那個時候的大晉多風光啊,看誰不順眼,說揍你,就不會罵你。
橫行五國,耀武揚威的感覺已經多少年都沒感受過了。
說起來也是奇怪,大晉百年,出了五位王者,三男兩女,女子為王時,五國懼之。男子為王時,五國欺之。
這要真是出現一位掌權的公主,沈恬仿佛已經聽到大晉子民的歡呼聲。
他看着走在前面步态從容,一襲宮裝的女子,心底燃起無法言語的期待感。
殿下,您能走到哪一步呢?
一馬當先的黎纾可不知道被她打上反派标簽,要多加關照的沈恬,竟然在心裏期待起她舉大旗搞造反。
她這會正琢磨着等會怎麽收拾那一群酒囊飯袋,至于為什麽?黎纾瞧着前面小跑過來的太監總管,目光犀利森然,冷冷一笑,這不答案來了。
“老奴,拜見長公主殿下。”總管微躬着身子,對黎纾拱手行禮道。
“盛公公免禮,何事找本宮。”
“大王命老奴來,是請殿下去太和殿,左相右相和幾位大臣們為昨夜京中官員府邸被盜一事,想詢問殿下幾句話。”盛泊蘅伺候前大王十年,又跟在鳳乾身邊十年的老心腹,心自然是向着鳳家人,大王對長公主如何,沒人比他看的更清楚。
黎纾看他一眼,心下領了他這份好意,道:“恩,本宮正要過去。”
“老奴給殿下引路。”盛泊蘅聞言知道她心中有數,放下心來,走到她身側一甩拂栉。
黎纾點點頭,衆人安靜無聲的前往太和殿。
太和殿原是鳳乾的寝宮,後來他嫌棄這地沒有煉丹的氛圍,自己畫圖紙讓工部又重新建了一座寝宮,太和殿就成了他平日裏處理政務的地方。
黎纾到時,鳳乾簡直像是見到了救命菩薩,他從小就不耐煩跟這些滿口之乎者也的大臣們打交道,這些人跟他語言不通,總讓他有抑制不住拔刀砍人的沖動,要不是他爹臨死前特意交給他一本手寫的書冊,上面寫着那些大臣能殺那些大臣不能殺,可能大晉等不到黎纾穿來就滅國了。
“好了,長公主既然已經到了,寡人還有要緊事,你們自己跟長公主談。”聽他們在這唧唧歪歪半天,鳳乾越發想念他煉丹爐裏的乖巧丹藥們,人真是一點也不可愛。此時見黎纾過來,他正欲起身離開。
左相代弈眼神往右側一瞟,收到暗示的一個穿着四品官服的大臣微微點了點頭,緊接着他上前一步“撲通”跪地紅着眼睛磕頭。
“大王——此事還需大王為我等做主啊。”
鳳乾眼神一暗,離開的腳步被打斷,眼看就要發怒。黎纾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袖,道:“王兄,別生氣。無須理他們,這裏交給我罷。”
當着朝廷重臣的面,黎纾此言一出讓在場衆人臉色一變,左相代弈的臉更是難看到了極點。鳳乾自是将這些人神情都看在眼底,但他對黎纾并不擔心,擡手碰了碰她頭上的發髻,溫聲道:“放開手腳,什麽事王兄都能給你兜着。”
“王兄放心。”黎纾微微一笑,撇了一眼宛如背景板的衆臣,左相的冷意與右相的平靜盡收眼底。
鳳乾離去後,黎纾施施然坐在了禦桌後的主位上,對面前幾人的怒目熟視無睹。
“聽說幾位家裏遭了賊想問是不是本宮幹的?”黎纾淡淡開口,神色間的冷漠如同高高在上的女王。
不,我們還沒說!
衆臣心裏一驚,盤算好的話都被堵在口中。
一時間,太和殿裏落針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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