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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溫晁那個倒黴律師又在走廊大喊大叫瞎BB，說馬上到時限了，咱們再不放人，他就要投訴，還要召集媒體。”連軸轉的羅警花第三回彙報，溫文爾雅的面皮終于崩裂了。

江代理隊長熬了兩個通宵的呆毛蓬亂，面露菜色，兩條交疊腿搭在桌子上，陰沉着臉回：“你進去替薛洋審那些小崽子，讓他出來找那個什麽倒黴律師唠唠，投訴，投他姥姥，在誰的地盤，真是給他個臉了。”

“隊長，就剩一個小時了，再沒有進展，真得放人。這麽明顯的違規，犯不上。”綿綿同學尚餘理智，規勸着。

“今天放了，他立馬就得消失，以後甭想再逮。”江澄放下腿，起身，拿了一根煙出來，瞅了眼頭頂的感應器，煩躁地将還沒點的煙卷掐斷，扔進垃圾箱裏。“誰特麽建議的每個辦公室都按這鬼東西，真是有錢燒的。”

“你爹。”綿綿小聲嘀咕。

江澄被噎得一愣，咽了口刮嗓子的唾沫，生硬地繼續：“曉星塵那邊還沒進展？研究室呢，靠譜不？”

“別提了，那幫小兔崽子，天南海北的，不是在國外度假，就是去了三亞，什麽協助調查根本不搭理。帶回來那四個都是一問三不知，跟智障似的。以後誰在跟我說嫁什麽富二代，我就把這幾個智障送給她。”正義上進三觀端正的警花，最看不上這種游手好閑的蛀蟲。

“智障也得審，肯定有細節可挖。那邊呢？”江澄問。

“保潔大叔上了測謊儀，數據宋岚拿回去分析了，下午出報告。溫晁那邊藍主任親自去唠着呢，話說，也一個多小時了。”綿綿瞅了瞅牆上的挂鐘，苦着臉說：“那我真去換薛洋出來了？”

“嗯，去吧，對付這種律師，他招多着呢。”

“哼，招兒是多，哪回不得我跟着擦屁股寫報告。”羅青羊認命地嘆口氣，轉身往外走，突然想起什麽又回身：“對了，隊長，那個小孩規避的事還用上報嗎？一個實習的學生而已，什麽哥哥，生日都不帶他，還連累這孩子實習報告都得泡湯。”

江澄心中苦笑：規避，幸好他姐跟金子軒的婚約只是兩個老太太的口頭協議，不然第一個該規避的就是他。好巧不巧，姚彬旁邊那堆喝多了惹禍的，居然是給他那個便宜姐夫金子軒過生日的一群狐朋狗友。這種不靠譜的玩意兒，還得加把勁給什麽破娃娃親攪黃了才好。

江澄想了想，說：“這種有錢人家的戲碼，咱們看不懂。跟策局打個招呼，借去分局幹活吧，別說規避的事兒了。”

“謝謝頭兒了，那孩子一看就是後娘養的，在家受氣。”

“誰不受氣，我在家還受氣呢。”江澄翻了個大白眼兒。

“溫晁真不放？”羅青羊再次确認。

江澄咬着牙：“不……”

“放”字還沒出口，一個瘦削的白色身影如鬼魅般蹿了進來。

“我靠，你走路能不能出點兒聲？”嚴重缺乏睡眠的江澄和羅青羊都吓了一跳。

曉星塵沒心思開玩笑，兩手撐在江澄寬大的辦公桌面上，急切地說：“放什麽放，他出不去了。”

“有進展？”

“嗯，潑酒的是金子軒同學的司機。那幫小崽子都喝得五迷三道的，之前車轱辘話都沒說到這個細節，剛才司機進來送衣服送湯，才想起來那晚司機也進來送過一趟蛋糕，意外就是在這期間發生的。沒費什麽勁，幾乎是主動指認，有人指使他往姚彬身上潑酒。給他看了照片，他說是溫晁。”

“怎麽可能，溫晁不會傻到自己去交代這點兒事兒吧？”消息雖然是好消息，但是明顯脫離了正常邏輯，綿綿皺眉問。

“湯送的真及時，有人要幫咱們留下溫晁。管他真假，有理由就行。扣下，一級戒備。”江澄眯了眯眼，朝羅青羊撇嘴問：“綿綿啊，禁毒那邊那個小吳對你還獻着殷勤呢？”

“啊？啊。”羅青羊張着嘴，不知道這不靠譜的隊長什麽意思。

“別讓人家傻小子一頭熱，你沒事兒也得回應兩下。最近這麽瘋狂的加班，不得抱怨抱怨，給人家個憐香惜玉的機會？”

“抱怨什麽？”視工作如生命的警花聽不懂。

“抱怨溫晁這種纨绔子弟太沒剛，還沒等怎麽地，就交代出重大情況。害得咱們三天三夜沒睡，忙得要猝死了。”曉星塵替單純的綿綿把臺詞都編好了。

“內鬼在……”羅美女瞪大眼睛捂上了嘴，半分鐘之後平靜下來，嫣然一笑：“得咧，姐姐豁出去了，你們擎好吧。”

“溫晁這回是被裝到套子裏了，接下來他在市局的內線也會被吊出來。下線翻臉，內應曝光，自己入網，他這一脈一股腦拔得幹幹淨淨，下手真是夠黑夠狠。”魏無羨沉吟半天，差點兒把面前的果盤都紮成了蜂窩煤，才下了結論。

“我今天試探過他，背後的人他也不确定，那種茫然暴躁不是裝出來的。他會不會往你身上猜？”藍忘機問。

“當然。”

“那他一定會想辦法找到你。”藍忘機的音調無意識中升了兩分。

魏無羨插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綠葡萄塞到嘴裏，皮兒也不吐，囫囵吞棗似地吃完，說：“他得有本事把自己先弄出來再說。江澄不會給他機會，別人送到嘴裏的肥肉還叼不住，江隊長就該投湖了。”

“不能掉以輕心。”藍忘機搖頭。

魏無羨輕笑，兩指并到耳邊：“知道啦，知道了。我向小古板保證，老老實實呆着，每回開門之前都仔仔細細看監控十分鐘，确保沒情況再取我的糧草，行嗎？”

“誰古板？”藍忘機難得對他的話提出異議。

“藍湛，沒人跟你說過，你活得不像現代人嗎？早睡早起，不看視頻不打游戲不刷手機，我看把你送回古代準是個端端正正的世家公子，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那一挂的，哈哈哈哈。”每天，不撩撥兩句，好像就缺了點兒滋味似的，魏無羨已經養成了調戲美男的習慣。

藍忘機不回應他的不着調，毫不違和地繼續說正事兒：“幕後主使是誰，溫晁只是第一步？”

“你不覺得是我嗎？”魏無羨故意挑釁。

……藍忘機嘆了口氣，沒搭理。

“也是，我都這麽沒出息地被金屋藏嬌了，哪像個運籌帷幄的大BOSS。”魏無羨沒臉沒皮地自己回答，笑出弧度的眼角像挂着星芒的月牙，直勾得人莫名晃神。

金屋藏嬌，藍忘機被這個詞燙得垂了頭，紅了耳尖。他知道這人只是口無遮攔，慣于胡說八道，奈何自己沒出息，回回都不由自主地當真，又無可奈何地自嘲。

藍忘機不敢承認，這人潛移默化地占據了他的思想，影響着他的喜怒哀樂。自己竟然會對魏無羨産生如此不單純的感覺，他不願意去想，甚至鄙視厭惡自己。十年的專業研究，這一刻他清醒的認識到，導師說得多麽正确，再多的理論知識，一旦用來自我分析，全都白扯。

藍忘機強迫自己相信，只是二十年的心結太久，久到失了分寸。慢慢就好了，就會回歸正軌。

“別胡說。”藍忘機依舊低着頭，蜷了蜷手指，看不到表情。

魏無羨難得正色，“藍湛，我真的不确認這人是誰，他想做什麽，不是故意不說，你信嗎？”

“嗯。我信。你別怕。”藍忘機擡頭，抿了抿嘴唇，盯着魏無羨。他是真的不擅言辭，想安慰人的話說出口像在哄小孩兒。可就這幾個字，說完了，也不知道再說點兒什麽。

“藍湛，你好像，總把我當成小朋友，你是不是小時候見過我啊？”魏無羨無意地戳穿藍二公子脆弱的僞裝，還眨着眼睛，一派天真無邪。

藍忘機心猛地攢緊，餘光打量着對面似笑非笑的人，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麽，還是又一次逗弄而已。這個問題他沒法回答，也不想撒謊，只能将細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繃着，不說話。

魏無羨撓了撓頭發，自己只是開個玩笑。見人一副有些憋屈的樣子，率先忍不住軟了下來：“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怎麽什麽都認真，開個玩笑你也認真。說正事，說正事。”

藍忘機瞅他一眼，示意話痨請繼續。

“顯而易見，現在線索在那兩個本來不起眼但出現的恰到好處的人身上。”魏無羨與藍忘機對望一眼，後者點頭表示認同。

“一個在溫晁那當保潔五年，一個剛應聘的司機，看起來沒什麽交集。你們這高科技還真挺好用的，你說他倆都受過專業訓練？”

“嗯，人工審訊時，看似唯唯諾諾磕磕絆絆，但實際邏輯上一直在畫圈，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儀器數值穩定，血壓心律呼吸波動數據和電阻、激素水平都堪稱完美，不可能是普通人在高壓下能保持的狀态。”

那個人到底埋了多少棋子，都在哪？靠什麽控制？魏無羨陷入深深的焦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