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芒種(五)

孟寒似乎也發覺自己撲的不是時候,因為石小滿明顯一副要把他吃掉的表情,遂連忙爬起來站在一邊乖乖認錯,“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

石小滿強撐着牆壁站起來,正準備開口教育,徐嬸和徐盛已經從屋裏走了出來。只得先暫時閉嘴,末了惡狠狠地瞪了孟寒一眼以示警告,瞪得孟寒小身板抖如風中落葉,看起來好不凄涼。

“怎麽了,怎麽這麽大動靜?”徐嬸拉着她進屋關切地問道,“臉色咋這麽難看?”

石小滿搖搖頭把藥遞給徐盛,照大夫的話複述了一遍,催着他趕緊去煎藥。

“沒啥。”石小滿嘿嘿一笑,如果不是嘴角別這麽僵硬,或許可信度會更高。“徐嬸你好好在家養病,我就不陪你了,先回去了。”

今天确實是麻煩她許多,徐嬸也就不再強留,讓她回去了。臨走時見她臉色實在不好,還交代了幾句,可惜石小滿都沒聽進去。

路上石小滿走快孟寒就走快,石小滿走慢孟寒就小步小步地踱在身後,跟個受氣的小媳婦無疑。

眼瞅着到了家門口石小滿都不打算裏他,孟寒頓時慌了,趕在她關門之前擠了進去,“我還沒進來呢!”

石小滿涼涼地睨了他一眼,“哦?”

就這一句話一個眼神,孟寒立馬噤聲了。

如果不是肚子實在疼的厲害,石小滿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她心情一暴躁起來,可以說是六親不認……她緩步走進屋裏躺在炕上,身子縮成一團打算讓疼痛自己過去,卻在她昏昏沉沉想要睡過去的時候,腰上忽然爬上一只手掌。

石小滿沒跟別人說過,她其實很怕癢,尤其緊張的時候,身上無論碰她都會讓她下意識地躲避。這會兒被人毫無預兆地摸了腰,她猛地在來人身上踢了一腳:“滾!”

孟寒猝不及防被踢下炕,眨巴了兩下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她:“香香,你好兇。”

石小滿把身子重新縮回褥子裏,不消片刻的工夫就已經手腳冰涼,悶悶的聲音透過被子傳來:“我肚子疼,而且心情不好。”

孟寒锲而不舍地又爬了上來,在她身邊躺下撐着下巴揚起唇角,笑意盎然地說道:“那我陪陪你,給你揉揉,你就不疼了。”

石小滿在被子底下沒吭聲,想必是疼得不想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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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寒便一直在她身邊躺着,時而看看她時而看看房頂,又時而把玩起她的頭發來。好不容易地沒那麽疼了,石小滿這才覺得剛才對孟寒好像過分了點,但又拉不下面子去道歉,她左思右想半天硬聲道:“你的手熱嗎?”

孟寒輔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前後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讷讷地說道:“不熱了,涼了。”

“……”

石小滿身子縮了縮向他挪過去,直到兩人的距離只隔着一層薄被,才拽着他的手覆在自己肚子上,“你剛才說要給我揉揉的,做人要言出必行。”

其實孟寒的手帶着夏天的溫熱幹燥,寬厚的手掌就這麽覆在石小滿的肚子上。起初孟寒還沒反應過來,直到一低頭就能蹭到石小滿的頭發,身前就是她好聞的氣息,孟寒心中一喜,小酒窩嵌在臉頰:“香香不生我的氣了嗎?”

石小滿低哼一聲,“誰說的?你剛才把我撞那麽一下,現在還疼着呢。”

聞言孟寒一陣緊張,忙要抽出手去看她的後背,手忙腳亂地就要掀她衣服,被石小滿面紅耳赤地攔住了。“你你幹什麽呢!”

孟寒就勢把她整個抱住,雙手雙腳都環在身前把她牢牢鎖在懷裏,“那我給你捂捂,不疼了,香香乖,不疼不疼。”

石小滿覺得好笑,抿唇無聲笑了一會兒,卻覺得這樣的姿勢太過親昵,她掙了兩下沒能掙脫,臉上浮起尴尬:“孟寒,你放開我。”

然而孟寒卻把她抱得更緊,臉上哪裏還有愧疚,臉上滿足地挂着笑意,模樣別提有多蕩漾。“不要,以後出門我都這樣抱着你,香香就不會摔傷了。”

要是真這樣出門那還得了,村裏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她淹死了。石小滿不無嘲諷地想着,許是剛才掙紮中不小心蹭到了什麽,直覺的身後有個東西在逐漸蘇醒,堅硬地抵着自己的腰側,慢慢變得灼熱滾燙。

石小滿頓時慌了,“孟寒你快放開我!”

孟寒沉重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脖頸,下身竟然還不滿足地往上頂了頂,發出一聲低吟,“香香……”

她就知道躺在一起絕對沒好事……石小滿欲哭無淚,幸好這會兒肚子已經不疼了,可是要她掙開孟寒的力氣,委實是一個難題。孟寒雙手雙腳都把她牢牢地扣着,身後還個堅硬的東西時刻威脅,石小滿覺得人生真是再糟糕不過如此……

孟寒低頭蹭了蹭她的頭發,聲音難過又沙啞地問道:“香香,為什麽不讓我進去?”

石小滿驚訝地張了張口,從沒想過孟寒會問這樣的問題。她一直以為孟寒傻了,便自然而然地不會懂得這些道理,故而能避開便避開此類話題,即便實在避不開也是随口敷衍過去。

然而如今他竟然問……為什麽不能進去?

蒼天吶,石小滿內心在呼喊,來一道雷把她劈死吧,她該怎麽解釋?

全然不知道孟寒是跟人學來的,那天晚上的場景就像刻在他腦子裏一般,閑來無事就會回憶兩遍,想着跟香香這樣那樣……香香身上真香,軟軟的,嬌嬌的,摸起來可舒服了。

石小滿努力醞釀了一下語言,苦口婆心地解釋道:“是這樣的……孟寒啊,這種事只有夫妻才能做。所有不是夫妻的人做這種事,都是耍流氓,是要遭天打雷劈萬人唾棄的。”

她見身後孟寒沒有反應,循循善誘,“你能不能先放開我?我給你好好解釋,我一不是你媳婦二還不是你媳婦,你說這,這怎麽可以呢對不對?”

身後半響沒有動靜,孟寒的手腳似乎又緩緩放松的趨勢,石小滿一口氣還沒松下來,便聽見他蠻橫地一聲:“我不管!”

他蠻不講理地說道:“那香香給我當媳婦不就好了!”說着竟然一個翻身把石小滿壓在身下,星眸倔強定定地盯着她。

石小滿也急了,“你以為娶個媳婦就那麽簡單啊?想讓我給你當我就給你當了?”她對上孟寒的眼睛一臉嚴肅,掰着手指頭數:“既要聘禮還要禮金,這些你有嗎?”

孟寒一臉疑惑:“什麽是聘禮?什麽是禮金?”

石小滿想了想,簡單地解釋道:“就是你若想娶我過門,必須得拿彩禮和錢來。”

孟寒喜形于色:“有這些就可以娶你了嗎?”

石小滿篤定他拿不出以上兩樣,遂點頭肯定道:“可以。”

哪知孟寒竟然立馬從她身上翻了下來,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任憑石小滿在後面怎麽叫都沒用。

自打有了聘禮那一說,孟寒這些天不知道在忙什麽,成天早出晚歸跑的不見蹤影,回來問他去了哪裏還神秘兮兮地搖頭,“不能告訴你。”

自從一次他過了傍晚才回來後,回家的時間逐漸往後推遲,甚至天都黑透了也不見人影。石小滿正不安地在門口張望,眉心攏起,他什麽都不知道,還那麽好騙,萬一被人給欺負了怎麽辦?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便見遠處朦朦胧胧有個人影在向自己走來,身姿挺拔在薄薄的夜色中清隽非常。孟寒神态疲憊,但眉眼裏卻是笑意,正樂呵呵地往家裏走,一擡頭看見前面抿唇不語的石小滿,連忙快步走了上去:“香香!”

石小滿上下把他看了看,出了衣服有點髒哪裏都好,又就着微弱的光線看了看他的臉,沒有一處受傷,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放下,繃着臉問道:“你去哪了?”

孟寒笑眯眯地從背後拿出兩樣東西,左邊手心躺把簡單的木梳,雕刻着精美的花紋,右邊手心是幾個銅板,約莫有十個左右。

石小滿微微怔忡,緩緩擡頭對上孟寒獻寶般得意的目光,雖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仍不确信地問道:“這是,這是什麽?”

孟寒飛快地說道:“聘禮和禮金。”

他等了半天都沒見石小滿有何動靜,于是催促道:“快收下呀,香香。”

石小滿恍惚之間聽到他的聲音,正擡手準備接住,忽地想到什麽停在半空,疑惑不解:“可是你哪裏來的錢?”

孟寒悶不吭聲,避而不答這個問題,眸子飄忽不定,仍在催促她收下這兩樣東西。

他這個反應讓石小滿越想越不安,“你,你該不會是……”

孟寒把東西往她面前又送了送,聲音裏有了點懇求的意思:“你收下,快收下。”

石小滿心中一軟,把木梳接了過來,看了看他另一手裏的銅板,接過來數了數正好十枚,于是說道:“正好十個,十全十美,我就當先替你保管了。”

孟寒見她終于收下,喜滋滋地跟在身後,“那我可以娶你了嗎?香香就是我媳婦了嗎?”

石小滿手一哆嗦,咳嗽一聲說道:“讓我想想。”

她原本以為使了緩兵之計,孟寒過幾天就能忘記了,誰知道他竟然記的比誰都清楚,一天三次地問道“想好了嗎,香香你想好了嗎,香香你為什麽還沒想好”,問得石小滿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一直不清楚孟寒哪裏來的錢買木梳,可是問他他卻守口如瓶,捂着嘴巴半個字都不肯說。

直到有一天人家找上門來,石小滿才頓悟,難怪前段時間孟寒為何回來得這麽晚,原來是把人家院裏種的茄子摘了,偷偷拿去鎮上換錢!

好在這家不是難纏的主,只讓賠了茄子錢,也沒再追究下去,只說讓石小滿好好管教,日後別再做這樣的事。石小滿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孟寒雖然傻了,但骨子裏還保留着以前的劣根性,他會做壞事,卻無論如何都讓人恨不起來了。

石小滿把孟寒買給她的木梳和十文錢找出來,壓在枕頭下面,一轉身正好看到孟寒在門口站着,眼睛緊緊地盯着她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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